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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惊悚夜

　　“不忙，这个我先留着，等我想好了再来找你兑现。”高照英只是笑着，但那视线却从没离开周元温。

　　都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庄子上花草却长的却十分繁盛。

　　只是城郊破庙一带就不再有这般光景，似被牛羊啃食，连点渣都不剩，只有高树残存几分绿意。

　　临近傍晚，天边云橘色渐黑。

　　远处走来一对母女，这二人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似乎在泥地里打了个滚，溅上了不少泥点子。

　　小女孩分外瘦弱，似乎只剩皮包骨，显得眼睛格外地大，只见她胆怯地看了看周围，缩回母亲身后，怯生生地弱弱出声。

　　“阿娘，我害怕……”

　　“阿娘在，囡囡不怕哦……”那妇人似乎也是疲惫得很，只是温柔地将孩子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囡囡看，前面那是什么？”突然，那妇人指着前面的破庙惊喜出声。

　　小女孩一喜，“房子，是房子，阿娘，我们今夜不用睡外面了！”

　　那妇人怜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牵着孩子往破庙走。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她二人缓慢越走越近，不知怎的，那妇人心底隐隐有些不好，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直到一股血腥之气直钻入鼻腔，她顿感不好，刚想拉着孩子离开，小女孩却惊呼一声，“阿娘，这有个人！”

　　那妇人心底咯噔一声，这时，她脚边仿佛踢上什么东西，触感像皮肉，很快回弹，借着月色，她惊恐地看了看，血腥味弥漫，地上流淌着血，那腥臭味就是从这而来。

　　地上竟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死人！

　　“啊！”

　　忙惊恐地抱起孩子就跑，跑出破庙仍心有余悸。

　　翌日清晨，官府衙门收到报案，说是城郊破庙惊现多具死尸，那府衙顿时大惊，忙派人前往查探。

　　可官差到了京郊破庙却发现，现场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尸体，众官差面面相觑，忙回府衙汇报。

　　县太爷听了这话，面含愠色，拍了拍惊堂木，“朱氏，你所言皆是虚假，瞒报戏耍官差，你可知后果！”

　　昨夜那妇人跪在地上，骤闻这消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大人明鉴啊！民妇昨夜的确看见了尸体！”

　　“谎话连篇！来人，拖下去打五个板子！”

　　那妇人哭着，哀嚎声绕梁不绝，眼见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多，这事成了一桩悬案，以朱氏瞒报为由结案。

　　可这事传到周元温耳朵里时，他却并不这么想。

　　高照英给他添了茶，见他神色郁郁，似乎在思忖着什么，便开口问道，“还在想瞒报案一事？”

　　“有些不对，照那妇人所说，那些尸体大多死于兵刃，时机、作案工具都太巧了，巧得我甚至以为这是在皇城……”随即，他看了看高照英，“恐怕不简单，我想去见见那妇人。”

　　高照英叹了口气，“你把药喝了，今晚我随你同去。”

　　两人一拍即合，等周元温喝过药后便套了辆马车，往府衙方向驶去。

　　马车跑得很稳，周元温可安然闭目养神，不消片刻便停了下来，车夫冲里面喊了声，“主子们，咱们到了！”

　　马车车帘被掀开，两个披着连帽斗篷的男人缓缓走了下来，高照英压了压帽，淡淡地对车夫道，“你在此等着。”

　　二人说明来意，悄悄给官差递了包银子，那官差掂了掂荷包的分量，脸上的不耐烦也变淡了，“行行行进去吧，不过就一刻钟啊，别给我找事！”

　　走进昏暗的牢狱，腐朽的木头的味道淡淡萦绕在鼻尖，墙皮剥落潮湿阴暗，分外荒凉，最里面牢狱间内，坐着一个妇人，本就饥饿不堪瘦的皮包骨一般，如今遭过廷杖，只剩一口气了，见有人来，她挪了挪身子，微弱地喊了一声，“不是……我没谎报……明察，求你……”

　　周元温皱了皱眉，蹲下身来问道，“有劳夫人说一下当日破庙情形么？”

　　“你……你是谁？”那妇人面露惊恐之色，往后缩了缩，瑟瑟发抖。

　　“夫人莫怕，我不是官差，只是有事想找您了解情况。”

　　“不是官差……”那妇人喃喃着，突然激动起来，“有有有有死人！那破庙里有死人！都被砍了脑袋，有鬼……那地方有鬼啊！”

　　闻言，周元温与高照英对视一眼，心下了然，高照英又问，“那你是为何要去那个地方？”

　　“我……我？”那妇人突然哭了起来，“我本岭南人氏，相夫教子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可今年不知怎的，天灾连连！庄稼全都涝了，一个子儿都捞不着，西北打仗要粮，朝廷就跟我们要，可我们哪来的粮？”

　　那妇人说着，目光有些涣散，“我们太饿了，不少岭南贵人举家迁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只能一家老小仓皇逃难……我男人死了，儿子也死了，就剩个小闺女……”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跪着爬过来死死地抓住周元温的袍角，“你……你既然来问我这些事，必是跟官家有关系，我闺女还在外边无人照料，她太小了，我怕没人照顾她她会死的，求求……求你！求你救救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周元温猛地被抓住袍角，白净的袍子顿时被摁上两个脏兮兮的手印，他眉头微松，想扶她起来，“好，你先起来再说。”

　　之后，那妇人说了很多，还提及其中一具尸体上有个牌子，她当时怕极了，只看到上面刻了个什么字，但她不识字，不认识，周元温便让她凭着记忆画两笔。

　　朱氏颤颤巍巍地在地上划了两道，画了个葫芦一样的东西，又画了一把弯钩，旁边还有个树枝一样的东西。

　　周元温看了两眼，双眸微眯，蹙起眉头，高照英似乎也猜到了几分，两人对视，双方都在对方眸中看到了答案，无声地同时开口。

　　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