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佑则上上签（重生）》几许潇然

85、山盟

　　昂梦结束了回忆，她道：“我当时不知她最终到底做了些什么，如今遇见你，我便知晓了。”

　　“一则她为你隐去了幽冥花的印记；二则为你抹去了记忆；再就是，这噬神之蛊。”
　　昂梦婆婆欲言又止：“我想，你应当清楚这印记为何会再次出现。”

　　毋澍颔首，这禁制唯有生机尽灭才会消散，毋澍早已死过一次。

　　昂梦似乎透过毋澍正在望着谁，她道：
　　“有些时候，没有了前尘的枷锁，会活得轻松许多，或许，她想要你和沐清一般，不因自己的身世受到影响。”

　　祁韫忽道：“记忆再也无法寻回了吗？”

　　毋澍细眉微微蹙了一蹙，这与祁韫何干？

　　昂梦转而看着祁韫，反问道：“对你来说，有何不同？”

　　祁韫有些诧异，一时答不上来，他要寻的人，他寻到了，他何须再继续执着于过去？先前在心中便说服了自己无碍，此时竟不知觉又贪心了起来，他恭敬道：
　　“婆婆说的是。”

　　毋澍又问道：“婆婆，那噬神之蛊现如今又是如何一回事？”

　　“这蛊通过你与母亲的纽带，来到了你的身上，自你初生便与你一体，我想，根据她之前向我提过的，这施蛊之人与你丝毫没有牵绊，母蛊之前尚能大概查探到你的方位，如今，时日已久，一切都会渐渐不再受母蛊控制；”

　　毋澍恍然大悟，“怪不得，如此多年，毒渊再无动静……”她心中之前还一直担心着会不会哪天暴毙于这蛊发作之下。

　　“婆婆，淡念婆婆与我不过一面之缘，却为我做了诸多，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答谢，不知她如今在何方？”毋澍又问。

　　昂梦望着屋外的群山，眼中充满了迷茫，摇了摇头，道：
　　“自七年前收到她的最后一封信，再无消息。”

　　毋澍还欲说，祁韫制止了她：
　　“婆婆放心，在下会全力打探淡念婆婆的消息。”
　　他自来不会平白受别人的恩惠。

　　昂梦苍老的手摆了一摆：“罢了，她若是，想来见我最后一面，自会来的。”她们二人都能探知到对方的生息，昂梦想，临死前总归能见上一面吧。

　　毋澍心中并未放下寻找淡念的想法，欲开口在问些什么；

　　“虬江便是沐清的孩子，沐清，这一世都过得很好，她一定感受到了。”昂梦似乎预料到了知道毋澍的想法。

　　毋澍缓缓点了点头，又看向若卜，她一直只是默默听着，虬江被昂梦婆婆打发去忙活去了。

　　“明日一早，虬江便带你们出去吧，不该在此耽搁了太久才是！”昂梦边说边起身，几人均起身欲扶，昂梦摆摆手，独自蹒跚着入了房中去了，孤独的背影带着几丝释怀与无奈。

　　若卜突然开口道：
　　“你们是好人。”眼眶很明显红了。
　　若卜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其余三人一时都愣住了；虬江方忙完自后方来，便冷不丁听见若卜如是说。

　　“你们能不能……”若卜看向虬江，虬江微微蹙着眉头，若卜不理会虬江的神情。
　　若卜一边说，一边几乎趴倒在地，祈求道：
　　“能不能让虬江与你们去学艺！”声音似乎还带着颤抖；

　　毋澍连忙起身抬住了若卜的一双手，虬江立刻就去要将若卜拉起来。
　　若卜甩开他的手，哽咽道：“虬江他，一直想学最厉害的武艺，所以，他一直想着研习药毒之理，想要进入毒渊之中。”

　　她示意若卜起身再说，两指便将若卜强行带起了身。
　　虬江扶住了若卜，深深埋下了头去。
　　“可是，可是阿婆说了，去了毒渊，虬江等于深陷泥潭不自知。”若卜十分不安地望着虬江。

　　虬江神色十分复杂，他想要去学艺，是为了守护好若卜与阿婆，十万大山中最为厉害的当属毒渊。

　　毋澍思索着问道：“这就是你去捉……的目的？”巧妙地隐藏起了毒蛇二字。
　　虬江始终低着头，默默颔首作为回应。

　　祁韫眼眸都未抬，突然问道：“有何长处？”

　　虬江与若卜好似受宠若惊，不曾想这位冷面的人居然开口询问了。
　　虬江深吸一口气，道：“我，我做饭的手艺很好，而且，我很努力……”只是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剩蚊虫般细小了。

　　毋澍心中叹了口气，这怕是入不了祁韫的眼，要不收到观中？届时事先跟流云商议商议，请她先向宜铭师父说上一说。

　　若卜抿了抿唇，随即大声道：“他手很巧，会雕刻，会画画，还有鼻子也很灵，不论是什么，一闻便能知晓。”

　　祁韫先是没有反应，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突然问道：
　　“无论何物？比如？”

　　若卜对答如流：“嗯，比如阿婆常常将数十种草药混合在一起，他都能一一分辨出来，还能根据香味判断出相应药草大致的量。”
　　虬江有些红了脸，挠了挠后脑勺。

　　“如此说来……”祁韫示意虬江上前，又以手示意虬江转了一圈。
　　“根骨还行，手艺也不错。”

　　毋澍疑惑地望着祁韫，虬江的根骨？真的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但是如此一来她可以助虬江远离十万大山和毒渊，避免被仇恨侵蚀，思及此她便也任由祁韫瞎说了。

　　若卜道：“真的吗？”
　　虬江也难以置信，睁大眼眨了几眨；
　　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虬江居然能得到这人的认可，只因这人十分挑剔，连虬江那么好的手艺，他都只是微微尝了几口。

　　祁韫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余光看见了毋澍舒心的笑容。

　　毋澍道：“你明日一早，问问昂梦婆婆可否同意我们将你带走？”
　　“好，嗯，好。”虬江郑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虬江，快谢过二位！”少年少女又要行礼；

　　这回祁韫长袖一拂，他们便差点向后仰去，两人互相依偎着才未倒下地去，经此，便也终于不再执着叩行大礼了。

　　毋澍看着这一幕，不禁失笑。
　　毋澍与若卜宿在了一处，毫无疑问，祁韫则与虬江分到了一处；

　　虬江暗暗吞了吞口水，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俊美男子，应当不会为难自己吧？
　　再有，这人竟比他生得还要好看上许多许多，他可是寨中长得最好看的男子，这还是公认的。

　　事实证明，那人面上看着冷，却不为难人，他都做好了睡地上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却是拿过了一床被褥，自己铺上自顾歇了。
　　虬江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愈发觉着这两人好了。

　　翌日一早，毋澍起身之时，虬江已经备好了早饭，咸菜小粥，十分清淡，昂梦婆婆惬意地坐在那处；祁韫也悠闲地坐在了桌旁；
　　毋澍看二人的面色，休息得还不错，看来祁韫没有刁难虬江。

　　昂梦婆婆开了口：“虬江与我说了，日后要劳烦你们了。”这二人，兴许是避免虬江重蹈覆辙的转机，至少能让他远离苗疆的纷扰。

　　祁韫拱手作了一揖：“举手之劳，婆婆不必多礼。”

　　毋澍也未再多说些什么，因为她发现了虬江与若卜一反常态地默默埋头喝着粥，不说话。
　　饭毕，若卜低着头自顾地收拾起了碗筷，昨日毋澍帮忙之时，她欣然应允，现在却不让任何人插手了。

　　虬江看着若卜的身影，欲言又止的神情落入了毋澍眼中，毋澍方要问询，祁韫却默默地拉过毋澍先出了堂屋门。

　　“祁韫，这是怎么了？”毋澍摸不着头脑，“明明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祁韫摇摇头没有多说，只静静望着远处，清晨的寨子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与古老寨屋的房顶交融在一处，显出了几分凄楚的压抑。

　　未见，虬江出了来，身上斜跨了一个小布包，前后都能装物什的那种，也是有与他衣服上相似的花纹；

　　毋澍见他的眼眶有些红，小心问道：
　　“直接……出发了吗？”。
　　虬江只闷闷答了一句：“嗯！”

　　祁韫便向屋中坐着的昂梦行礼，道：
　　“婆婆，告辞。”

　　毋澍也道“婆婆，若卜，我们走了。”

　　虬江抬起衣袖，擦了擦面颊，又回头看着堂屋中的人，昂梦一直都是温和地笑着点头；
　　少年回过头来时，毋澍看见了他眼中的晶莹。她有些诧异，这个素来看起来有些老成又桀骜的少年。

　　三人下了石阶，走了十数步，虬江又停了下来，默默等候了片刻；
　　毋澍余光见少年却默默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扣着布包的背带，踌躇半晌又抬起了步子，于是也便继续行着。

　　“虬江！”是若卜的声音；
　　回头看去，若卜站在石阶之上，放声大喊着。
　　二人听不懂她后面在喊着说些什么，虬江却笑了，欣喜地用力点着脑袋。

　　毋澍觉着，应当是什么让虬江很放心的话，空气中的压抑之感似乎也随着雾气的散去尽数消逝了；

　　三人身影渐渐远去，昂梦望向天际，淡淡自言自语道：
　　“福兮祸兮，且看个人造化。”

　　若卜疑惑地望向婆婆，她看不明对方脸上的神情，一如她难以看清毋澍的未来，也许是如今，她的修行尚太过于浅薄；

　　三人朝同来时相反的方向出了寨子，虬江指着前面一个修葺得十分庄严肃穆的门牌头：
　　“这才是正门，昨日你们来的那条路，是之前寨子的旧址，这处是后来新选的寨子入口。”

　　三人出了寨子正门，路越来越窄了，只容得下两人并肩，毋澍与祁韫走在虬江的后头。
　　二人不时望向周围，左右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毗邻天堑，难怪寨中人丝毫不惧怕毒渊与其他部族，这地方难入难攻，可以算得上是躲避纷争的世外桃源。

　　虬江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类似于城楼一样的建筑：
　　“前头便是寨子的最后一道关卡了。”

　　这寨楼是由石块堆砌而成，看起来十分地坚固，但是非常地窄小；
　　有人守在那处，虬江上前笑着打了招呼，那人和气地开了门。

　　出了这门，前头的路更窄了，走了不久又开始凹凸不平起来，因这路是开在一条山脊之上的，且山脊处低于四周的数座山，隐藏于山林之间，哪里是平常人能寻得来的。
　　虬江轻车熟路，时不时回头瞧瞧身后的二人，深怕他们有何不适，但又想他们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轻易行差踏错。

　　沿着山脊继续向下，虬江在城门消失之际，又突然回头，使劲挥着手大声喊道：
　　“若卜，我会谨记承诺，决不食言！”少年满怀憧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山谷之间；

　　毋澍看着脖颈都涨红了的少年，少年少女间最真挚的情谊，被群山传递，山间水、林间鸟一一为其做见证。

　　祁韫也弯唇看着面前的人，曾几何时，他也在心中许下了这般永不磨灭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