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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自由 ...

  •   远看着宏伟沉重的庞然大物内部竟空空荡荡,只有一尊石像孤独地伫立于此,戴着细密而灿烂的花簇簪成的花环,抱着一把断开的琴,空洞灰白的眼睛里似乎有泪。

      虞泠等人在殿内找了一圈,没再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传说中的秉烛人也没有出现。花南非常沮丧:“这趟算是白来了。亏我们吃了那么多沙子。”

      “最大的线索,恐怕就在我们面前。”花北眉心紧皱。

      “你是说……”

      “虞队,你不觉得奇怪吗?”花北分析道,“为什么你偏偏重生在宁府?为什么宁九小姐那么粘你?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来的三煞楼里,偏偏落了座少女的雕像?”

      虞泠正仔细观察着石像上的花纹,闻言端着弩机直起身,转头看向花北:“就算是这样,如果没有宁绾,我们三个早就死了。”

      “这就是这件事最可怕的地方。”花北很难向虞泠描述花家人生来对邪祟的忌惮,“连人的生死都能玩弄在股掌之间,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她身上没有一丝活气,反而有腐尸的味道。虞队,这种尸煞很危险,比军事审判庭更加危险,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离开宁府。”

      “只是做个假设而已,难道你真的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操纵生死?”虞泠有自己的判断,要是宁绾真有那么厉害,也不会沦落到躺床上等死了,她是和宁绾相处最久的人,也是小队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不可能因听信谁的一面之词而背弃自己的诺言。

      “我知道你们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感觉到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但仅凭一尊看不清容貌的石像和几个毫无依据的猜想就断定宁绾非人,是不是太草率了?”

      花南听出虞泠语气中的严肃,连忙替妹妹解释:“小北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着想,或许真的是职业病犯了,没有坏心。”

      “我知道小北没有坏心,正如同我知道宁绾没有坏心一样。”虞泠垂眸看着焦躁不安的花北,闻声安抚道,“别怕,如果真的有非离开不可的那一天,我会带你们离开。”

      有虞泠这句话,花北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怕虞泠被尸煞魇住,那样的话无论她们怎么做都失去了意义。

      “走吧,这里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散播三煞楼传闻的大概都是些兴风作浪之辈,这里什么都没有。”虞泠这样说着,却暗自记下了石像脚踝处的蛇绕梅枝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宁绾脚踝处也有一块胎记,她帮她穿鞋袜的时候摸到过,没细看。

      她有所保留,不是不信任花南花北,正相反,她们是生死之交,比起信任宁绾,她选择把后背交给她们,然而很多事情涉及宁绾的隐私,就像花南说的那样,三煞楼里的一切都不可轻信,花北本就猜疑的事情暂且不提,很多事情说出来只会给宁绾造成伤害,不如先静观其变。

      三人前脚刚走出门槛,漫天的风沙又席卷而来,这次的疾风中掺杂了凄厉的哀嚎,尖锐的哭叫仿佛撕破穹宇,轻易地震痛人的耳膜,花南花北紧紧捂住耳朵,虞泠却从中听出了一点熟悉的尾音,她不忍心听下去,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走,黄沙中似乎有手影来抓她的脚踝,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双瘦骨嶙峋的、伤痕累累的,少女的手。

      旁人看到这场面恐怕立刻就要两眼一翻晕倒过去,虞泠却只是沉默地蹲下,轻轻握住女人柔软的手掌:“需要我拉你出来吗?”

      花南都要被吓死了:“虞队!快放开!那是——”

      她话还没说完,那双手就在虞泠的手心化作一抔寂寞的黄沙,虞泠摊开手掌,让沙土回归沙土,却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被割伤了,温热的血滴在沙土中,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献祭仪式。

      花南耳畔轰鸣,虞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花北冲上去撕开衣摆的布给虞泠包扎止血,却被虞泠摆手拒绝:“小事,别担心。”

      “怎么就是小事了?虞队你总是这样!算我求你了,你惜点命好吗?!”

      “你刚才说那是什么?”虞泠岔开话题。

      “煞境中的亡魂会拉替死鬼为它赎罪。”花南眉心一沉,“可是刚刚……它只是咬了你一口。”

      “那这么说我很走运啊。”虞泠耸耸肩,顺便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花南的脑袋,“好了,下次知道了。”

      虞泠命格很硬,花南花北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知道这件事了,往后的日子里不管是清退丧尸潮还是执行秘密任务虞泠都身先士卒,大大小小的战斗数不胜数,其中当然也有行动先于思考的时候,虞泠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全身而退,无愧于熟悉特种作战专家的荣誉。花南和花北曾经无比地相信,虞泠会带领沙鹰走向最终的胜利,可她竟成了小队中最先死的那一个。

      现在无论虞泠怎么保证,她们都还是心有余悸。

      三人走了很久,虞泠发现姐妹俩几乎都不出声,却密切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简直哭笑不得:“行了,别这样看着我,下次我行动之前先给两位花长官汇报一下,怎么样?”

      花南涨红了脸:“虞队!”

      虞泠还待说什么,却远远看见一队人马朝这边走来,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面北而行,跪行不辍,领头的黑袍人手持红烛,狂风将宽大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里面空空荡荡,后面跪着的人面目痴狂,眼里满是渴望。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就是茶馆里集结的人,他们或许没有听从指路石的指引,又或许有人改了指路石的字迹。

      虞泠调转角度架起弩机,单眼瞄准,如闲庭信步般扣下扳机,长箭离弦破风,直直射向黑袍人腋下的位置,利箭穿透柔软的衣袍,整件黑袍在昏黄的风中撕裂散开,像一阵扬起又轻轻落下的沙,沙中是无处不在却无影无踪的风。

      跪行的队伍瞬间凝固在原地,花南抢先在红烛被风吹灭前护住了最后一点火星,花北不知从哪掏出一沓符纸,一一贴在众人的额头上。

      恍惚间似是做了一场大梦,戴斗笠的男人惶然哭了起来,口中嚷嚷着什么丽娘丽娘,酒馆老板急得又怒又跳,大喊着金子金子,不多时,周遭闹成一团,秉持着前特种兵的职业操守,她们没有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找到公主的钦天监,也没有找到珍宝的幸运儿,这里是梦境的乐园,如果没有遇见她们,这群人就算最后从风沙中逃了出去,也终生无法从梦境中醒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带着三煞楼的传闻疯疯癫癫地度过余生。

      “为什么我没有见到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花南纳闷道。

      虞泠思索片刻,目光在姐妹俩毫无二致的面容上飞快地掠过,笑了笑没说话。

      “虞队,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荣耀?勋章?权柄?幸福?

      其实都不是。

      虞泠看向黄沙的尽头,没有直接回答花南这个普通的问题:“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军营了,上辈子一直是为了守护他人而活。学生时代我最想要的东西就是打败教官,末世时期最大的愿望就是重建家园,我以为燃烧了一辈子无论是什么结局都能死而无憾,但闭眼前却想起了小时候养的一只鸟。”

      “它很漂亮,是一只珍珠玄凤,小时候的我没有其它玩伴,就整天提着笼子和它玩,但它却总是郁郁寡欢。某天我为了讨它欢心打开了笼子,它扑腾翅膀翻过那时连我都觉得很高的围墙,摇摇晃晃地飞向了天际。”

      虞泠很少用怀念的语气述说什么事情,花南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风沙渐小,她们已经回到了京畿。众人风尘仆仆,自此分道扬镳,带着一身的疲倦回家,虞泠和姐妹俩继续赶了半天的路,抵达顺东街已是傍晚,鸦鸟成群从天际飞过,晚风习习,带着一丝曛热,花南拉着花北去膳房看还剩什么菜,虞泠翻墙进入西厢,敲开了内院朱红色的门。

      虞泠似乎从不产生近乡情意怯的想法,她敲门敲得无比坦然,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她敲了两次,无人应答,便再翻了一次墙跳进内院,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梨花繁茂的古树此刻已经枝叶苍郁,树下的竹床似乎少有人躺,落满了枯黄萎缩的花瓣,虞泠暗道不好,箭步冲上前推开了厢房的门,一阵木头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床上床褥整齐,仿佛久无人居住。

      花南和花北很快发现不对劲,她们甚至没来得及吃饭就赶回来,果然,如果没猜错的话,虽然她们体感只过去了一天一夜,但这个世界中并不是所有地方时间的流速都一样,三煞楼外至少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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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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