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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世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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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第十二年。北美弥赛亚研究所联合东国南方基地生化研究室终于研制出人类不死的希望——Ⅲ期终极血清。
为南方基地的建设和扩张立下不朽之功的S级特种作战分队“沙鹰”集体跻身基地军委,除了队长虞泠。
“叛徒虞泠勾结北方基地,瓦解我方中心防御系统,屡次陷基地于灾难之中,就是死一百次也难平众怒!”
“把她扔去喂丧尸!”
“太不是人了!基地对她那么好!”
“喂不熟的白眼狼!”
“虞队!!!”
……
军事法庭判处虞泠枪决,算是留给这位传奇的队长最后的体面。
有她在的“沙鹰”作战分队战无不胜,无数次救南方基地于倾颓之中,她是队内唯一的百发百中的金牌狙击手,也是当之无愧的近身作战高手,国内最强的单兵作战王者。
她是“沙鹰”的精神支柱。
“对一个军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倒是很清楚。”虞泠站在处决台上,迷彩服的褶皱间满是陈旧的血迹和灰尘,裤腿利落地收束在军靴里,身形笔挺,未曾弯折。
末世里很少有这样的阳光。
逆着光,虞泠看着对面即将处决自己的年轻军官。那是她最看重的部下,“沙鹰”副队长,十二年来和她出生入死的队友。
事到如今,她只觉得悲哀。
“你以为你终于打败了我。”虞泠的声音很温和,一般来说常年发号施令的队长不会有这么温和的声音,实权派一朝沦为阶下囚,救世主成了基地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也根本不会有人像她这样镇定自若。
“史玉成,你很快就会尝到背叛的苦果——没有我的沙鹰,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蠢、货。”
说完,这位带领沙鹰走到最后的队长像是厌倦了末世刀尖舔血还要尔虞我诈的生活,她闭上眼睛,迎来结束的槍响。
“砰!”
“砰!砰!”
“九小姐又把门闩放下来了……拍门也不开。”
“你说她何必呢?本来就是个残废,还要爬过来关门,就她那个腿啊……真以为我们乐意照顾啊……看一眼就恶心死了……”
“你小声点儿!被别院听到了怎么办?”
“听到又怎样?谁乐意来管西厢的破事?这没奔头的日子我也过够了,巴不得那残废早死早超生!”
“哎!张嬷嬷!”
虞泠被窗外的动静吵醒了,下意识去摸腰侧的柯尔特蟒蛇,结果槍没摸到,反而摸到了一块溃烂的皮肉。
十五年战斗经验让虞泠的身体瞬间翻滚半圈压制住左侧的敌人,屋内漆黑一片,但虞泠凭借极好的夜间视力依稀分辨出近距离的一张少女的脸庞。
那少女睁着眼睛,目光却没有聚焦,她的身体瘦得可怕,身上却穿着宽大的红嫁衣,脚上一双绣工精美的绣花鞋,嘴唇血红,脸却死白,活脱脱一副索命的女鬼样。
虽然说虞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但是眼下这种状况,她脑袋上的几个窟窿没了,还莫名其妙和别人躺到了一张床上,实在是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
虞泠犹豫两秒,还是没问这里到底是不是地府。
她从少女身上起来,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屋内的陈设,古色古香的门和窗户,被打碎的青花瓷和玻璃器皿,凌乱的屏风和锦帘,房间很大,但看起来一团糟。
虞泠走到窗户边打算开窗看看,床上宛如一具死尸的少女此时却突然开了口:“别开窗。”
“原来你会说话。”虞泠走回来,蹲在床侧,掀开被子看刚刚自己摸到的东西。
那是少女长满褥疮的手。
“这是哪儿?”虞泠的声音沉了沉。
“宁府。”少女惜字如金,嗓子好像很不舒服,沙哑得厉害。
虞泠听着这个太过古老的称呼,心里有了一个猜想。虽然是很荒谬的猜想。
她确定自己被枪决了。她还记得子弹击穿头颅的剧痛。
但现在她还活着。
“你叫什么名字?”虞泠确认般地摸了摸自己的前额,单膝跪在少女身边,很亲切地问她。
“和你有什么关系?”少女的话却带着刺,“你不是府里的人,现在,从我这儿滚出去。”
虽然虞泠的长相和气质都很温和,但熟悉虞泠的人从来不敢说虞队脾气好。看在少女年纪小的份儿上,虞泠不跟她计较而已。
“我是可以马上离开,但你呢?”
虞泠站起来,将被子彻底掀开,床上的少女像是不堪受凉一样,蓦地瑟缩了一下,她扯了扯袖子,想要遮住自己手背上蔓延的脓疮,但虞泠没有视而不见。
虞泠常常被南方基地视作无所不能的超人,实际上她至少有三件事是做不到的。
一是背叛基地。她是绝对忠诚的军人。
二是滥杀无辜。末世中保家卫国的战士更懂得生命的珍贵。
三是放着有需要的女孩儿不管。
“既然是宁府,那你大概是宁小姐?”虞泠在床边坐下,依然是那样一丝不苟、腰腹挺拔的坐姿,“我初来乍到,算是半个异乡人,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相应地,你给我一个栖身之所,怎么样?”
“照顾我?”少女冷冷地笑了,夜色里既美艳又惊悚,好在虞泠心理素质过硬,才没被吓跑。
“你觉得我做不好?”虞泠把她从床上半抱起来,少女轻得像片羽毛,特种兵充满力量感的手臂轻轻地搂住少女的腰。宁绾在一瞬间好像闻到了尘土和血的气味,这个高挑的陌生女人穿着奇装异服,像梦一样来到她的夜晚。
“你身上的疮口需要处理,否则会引发感染。”虞泠仿佛没看见少女身下浸湿的床褥,帮她解开这诅咒般的红嫁衣,一颗盘扣一颗盘扣地解,一直解到腰侧,“这衣服别穿了,就是因为一层层地捂着才容易生疮。”
少女一直没有说话,任凭她解开身上束缚了她很久很久的红嫁衣,直到她还想解开下裙,才涩声开口:“你走吧。”
“弄疼你了?”虞泠看着怀中少女惨白的脸和紧咬的下唇,温声安慰,“我轻点儿。”
“书房砚台下有个暗格,第二层是银票,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走吧。”
虽然是让她走,少女的手却不自觉地抓着虞泠迷彩服的襟口,少女没有多少力气,那块布料都没有抓皱。她似乎想抬眸仔细看看虞泠长什么样子,睫毛颤着抬到一半,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她的睫毛湿了。
虞泠二十七了,从军十五年,其中又在末世摸爬滚打十二年,这辈子见过的人比宁绾吃过的饭都多,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善良又惹人心疼的姑娘。
“别怕,我不会害你。”虞泠曲起满是槍茧的指节怜惜地碰了碰少女卷翘的长睫,“我会保护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
虞泠终于知道这个少女为什么会被扔在这儿自生自灭了。
她的腿被烈火烧过,无法行走,七天前被夫家退婚,当众送回宁府。宁老太爷认为这是奇耻大辱,仿佛曾经宠爱孙女的人不是他一样,把从小伺候在宁绾身边的人都调走了,指了几个最欺软怕硬的嬷嬷看着西厢。
昨晚帮她洗澡的时候,她看着自己满是烧痕的双腿,一直无声地流泪。
虞泠自认为从来都不是什么心软的人,末世求生,她要是心软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可看着宁绾流泪,就像看着金鱼被乌龟吃掉一样,心里难受。
她手上的疮算是好的,背上的疮已经很深了,甚至发出阵阵腐臭,少女难堪得弓起纤细单薄的腰背,像雏鸟一样想把自己藏起来,虞泠什么也没说,拿刀烧过烛火帮少女剔除了腐烂的组织。
虞泠有点担心宁绾会哭,但这个看似脆弱的姑娘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虞泠的迷彩服里有随身消炎药和绷带,药粉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有多疼虞泠最清楚,于是她抱住宁绾,温柔地抚摸宁绾因痛楚而轻轻抽搐的脸。
也许昨晚真的精疲力尽了,宁绾很晚才醒。虞泠已经出去打探了一圈消息,换上了宁府的侍卫服,蹭了碗东厢的燕窝吃。
东厢住的是如今宁府最受宠的二小姐,传闻她与某位皇子情投意合,很快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相比起西厢,东厢房那边热闹得不止一星半点儿,花圃里迎春兰、红海棠开得漂亮,女眷们聚在一起赏花,虞泠站在屋顶观察片刻,很快跃身而下,悄无声息地回到西厢。
“九小姐!奴婢也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歹了!那拔了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你现在也别嫌这嫌那了,赶快喝了我们也好交差!”
“快点喝!别磨磨蹭蹭的!”
“你们在干什么?”虞泠从正门进来,听见卧室动静,疾步跑过去抢过嬷嬷手里的汤,定睛一看,宁绾的嘴唇都被烫肿了,朝另一边偏过头去,似乎不想被她看见。
“你、你谁啊!!”嬷嬷被突然冲进来的侍卫吓了一跳,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指着虞泠问。
虞泠那张温和的脸不笑的时候显得凌厉,多年的杀伐果决使她的眉眼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她端着那碗滚烫的洗锅水,上前一步钳住嬷嬷的下巴灌了下去。
“以后谁再欺负小姐,就是这种下场,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