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受成为龙傲天师尊》予墨礼

3、梦境

　　其实青霄真人很早之前就与燕昭庭疏远了。以至于燕昭庭回忆师父从前的好都要恍惚一阵。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有十多年了吧，最初只是有些疏离，不再耐心关心他这几日做了什么，哪里伤了，出门遇见了什么新奇事。
　　到后来言语都寥寥，只简单指教几句修行上的困惑，在他面前也成为了外人面前的那个难以接近的冷漠仙人。

　　燕昭庭起初落差很大，不愿接受，总是凑近撒娇卖乖，问师父为什么这么冷落自己。
　　青霄真人轻描淡写地说，你已成长起来了，也无需我再事事费心。

　　他成长起来了，成为了化神期修士，成为了外人口中的剑仙，无数次出剑，除魔卫道，声名鹊起。
　　可却因此没有了与师父亲近的权利。

　　燕昭庭年少入门，最开始就是青霄真人慢慢带起来的。起初师父也没有那么多耐心，给了功法，教了招式便不再关心。
　　后来他才慢慢习得了如何和小徒弟相处，要温柔细心，要偏爱，要将他放在心上，要将最好的给他，这样燕昭庭才不会委屈、埋怨，望着师父眼泪汪汪。

　　那么多年来，青霄真人一直维持得很好，谁都看得见他对燕昭庭的好。燕昭庭在这样的爱下这么多年，从来不会怀疑这些爱会被收回。
　　他从上山第一天开始，就永远记住了师父握着他的温暖掌心。他仰慕师父，希望对师父好，希望师父为他骄傲，不辱他的名声。所以他迟迟不愿自立山头，他甚至愿意永远只是青霄真人的徒弟。

　　与师父关系最差的时候，燕昭庭险些将流云峰削平了，山里从此连其他杂役弟子都不再有。
　　燕昭庭情绪难平时，一度想要将剑挥到青霄真人身上，想要让他波澜不惊的表情变上一变。他被宠爱无度那么多年，所有人都追捧他，所以他难免任性，任性到不管不顾。

　　但青霄真人却只是用毫无情绪的双眼看着他，淡淡说：“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同了，不要再任由着性子发作。”

　　年少时燕昭庭再轻狂，外人只会道他稚子心性，质朴贪顽。如今他是剑仙，是凌剑门的执法堂主，有千万双眼睛盯着。
　　今日他将流云峰削平，明日就会传言他与青霄真人决裂，说他不忠不孝，愧对青霄真人的教导。

　　渐渐地，燕昭庭也接受了师父的冷淡，只是偶尔见一面，简单交代近况，交谈几句便不再打扰。青霄真人一样会给他最好的资源，在他有事时出面解决，作为他的后盾。
　　只是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疏远师徒。

　　燕昭庭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师父不开心了，但后面又将这个想法抛去。他不会允许自己自怨自艾，沉溺于悲伤埋怨自己。

　　后来连斐君入门，成为掌门最小的弟子，据说他性情活泼可爱，天赋也是难得，门派内的弟子们都很喜欢他。
　　若不是他总是来找麻烦，燕昭庭对他说不定还会有些好感。不过即使连斐君总是找麻烦，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燕昭庭不会与一个堪堪筑基的小角色计较。

　　哪怕后来于玦和傅允成的倒戈，他们言语中越来越多关于连斐君的话题，燕昭庭也只是反感，不耐烦再与他们相处说话。

　　直到青霄真人也开始不对劲起来，关于连斐君的消息，总是能引起他的关注。
　　燕昭庭注意到以后，甚至拿出了小时候常用的招数，含着泪质问青霄真人是不是又想收一个徒弟，彻底将他抛下才算好。

　　连斐君已经成了掌门弟子，自然不会改。燕昭庭是借此问师父为何关注他人却不理会自己。

　　这招或许真的好用，青霄真人安抚他，“我只会有你一位弟子，不会有任何人越过你。”

　　再往后，就是青霄真人开始闭关，很长时间都见不到面。一直到燕昭庭元婴自爆之前，他都没再见过师父。
　　如今想来，突然的态度变化，或许就是跟于玦说的一样吧，发现认错了恩人的血脉，教导与爱都给错了人，干脆收回，让他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腾位置。

　　燕昭庭任由自己沉溺在过去与情绪里，神魂蜷缩着，默默地发呆。反正如今他已不是什么剑仙，不需要再承担什么责任，不需要维持体面，也不再有什么牵挂。
　　哦，他还新收了个徒弟。

　　燕昭庭神识往外扫，看了一眼正在修炼中的卫临赫——他们如今回到了山洞，燕昭庭传了他一本心法，卫临赫即刻就修炼起来。

　　倒是努力。燕昭庭嘀咕了句，百无聊赖。一旦没有人陪着说话，他就开始空茫起来，空茫到……有些心慌。
　　但总不好去将徒弟叫起来陪他讲话，于是他干脆收敛了神识，沉睡起来。

　　修士一般不会做梦，但燕昭庭这回却莫名陷入了梦境中，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梦见的是过去，可很快，发现了不同之处。
　　——怎么在梦中，变成了他总是找事陷害连斐君。

　　梦境里，他好像格外看不惯连斐君，一起接门派任务时，总是故意受些伤，说是连斐君的拖累。
　　明明是他伤了连斐君，却要说是对方不听劝说，故意对着干，自己救他还受了伤。

　　门派里，他也借用执法堂的职权，给他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众人自然信他，于是本来受大家喜爱的连斐君，在门派里名声一下差了起来，众人指责他不懂事、任性，为何总是要和师兄作对。于玦甚至当众训斥他，不要耍这些小伎俩，令人厌恶。

　　甚至于，在门派的新弟子历练中，连斐君遭遇了意外出现的高阶异兽，燕昭庭分明知晓却故意将进来救人的于玦引走，以至于傅允成匆匆赶到将连斐君救下时已经晚了。
　　连斐君虽然命保住了，根骨却已全废，再也不能修行了。

　　这些大致都与现实相同，唯一不同的是，燕昭庭从未误解过、伤害过连斐君。

　　连斐君确实总是故意拖累他、不顾他的劝告执意要去做与自己修为不匹配的危险之事，燕昭庭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多次以后也很是不耐。
　　在门派里连斐君也总是屡次违反门规，并且总是挑在燕昭庭面前犯。事后又总是一副无辜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燕昭庭欺负了他一般。

　　自燕昭庭修行以来，身边从未出现过这般不识相爱找他麻烦的人。何况只是一个新弟子，哪怕是掌门弟子，却也修为低微声名不显，燕昭庭始终无法理解对方哪来的胆子。

　　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在他彻底厌烦了这位动作很多的连斐君之后，身边的人却反倒倒戈了。

　　他与于玦说管好他的小师弟，不要再让他到自己面前烦人。于玦温和说他对小师弟有误会，小师弟不是那样的人。
　　他与傅允成说于玦倒是偏心自己的小师弟，连事实都不顾。傅允成笑了笑，摸着他的头发说：“何必如此计较，他也不是坏人。”

　　到头来反倒成了燕昭庭在计较，燕昭庭气笑了，干脆让他们一起滚，都不许来打扰自己。

　　不管怎么说连斐君做的确实都是小事，只是小事一件件连起来太多，着实烦人。燕昭庭若是真计较已经拉着对方上了演武场，不会是如今简单地警告对方。
　　最荒谬的一次，连掌门都来旁敲侧击，说起连斐君是多么单纯讨喜的孩子，说燕昭庭应该多与对方相处。

　　燕昭庭直接就将掌门手中的茶水夺了送客。他一向如此肆意，天赋高修为高辈分也高，虽然掌门年纪长他几番，却与他是同辈，以至于他在门派内从不需要守什么礼尊什么人。

　　燕昭庭将掌门赶出流云峰时，抱着手带笑警告了句：“我懒得与你的小徒弟交锋，倒不如管管他少找我的麻烦。再有下次，他灵力低微我不好出手，就直接找你算账。”

　　掌门也有些惭愧，为这些小辈的小恩怨上门，“昭庭，我绝无点你之意，只是我这小弟子身份特殊，自小受苦良多。哪怕心思多，也情有可原，还望你不要太计较。”

　　计较，又是计较。燕昭庭至今不知道自己哪里计较了。难道要在连斐君的小动作针对自己时不作声才能叫不计较吗？

　　明明只是小事，他也从未放在心上，提的要求也只是让连斐君少在自己面前露面。这么简单的需求倒像是他无理取闹一样，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身边这群人。

　　后续是于玦与傅允成不断来找自己讨好自己，道歉送礼劝哄，说知错了就该与他一条战线。
　　这之后便算和好了，虽然他们越来越多的谈到连斐君的话题，但因为这之后连斐君不再来烦人，燕昭庭也就懒得理会。

　　至于之后的新弟子历练，由于意外出现的高阶异兽，燕昭庭是进去救人的，遇到哪位新弟子都火速转移，根本就没遇到过连斐君。引走于玦更是无稽之谈，他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异兽，是于玦非要找来与他同时对敌，他还劝对方与他分头寻找新弟子，会更快些。

　　这梦境着实荒谬，与现实说是差距甚远，又都大致能对上，唯一扭曲的就是燕昭庭这个人，倒变成了连斐君清白无辜。

　　修士是不会轻易做梦的，这个梦境必然不简单。燕昭庭醒过来，还未来得及思考这梦境的不对劲，就在神识中发现了两本书。

　　两本书，不是什么心法秘籍，跟市井里的话本一个模样的书，是突然出现在燕昭庭的神识中的。
　　照理说哪怕是再高的修为，入侵神识也不可能没有动静，这两本书好像是凭空出现的。

　　燕昭庭警惕地用神识观察周围，卫临赫还在闭眼修炼，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气息。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用神识翻阅起了那两本书，越看，表情越发凝重。

　　这话本，与他方才的梦境倒是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