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需要捉妖否？》玉无绪

2、砸场子

　　“不好意思，让让，让让。”

　　“啧，你这人知不知道先来后到啊。”
　　“哎呦，不要推。”
　　“小心点，你那破棍子杵我脸了！”

　　檀不破厚着脸皮，不顾周边百姓的指责，硬是扯着任森挤到了人群自发形成的包围圈最里面。

　　位于圆心的是一个木制简易圆台，原来应该是逢年过节或者镇长宣布重要事情用的，现在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柱子上缠满了时令鲜花，随着初夏的清风风姿绰约地摇曳着。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艳丽繁复。位于圆台右前方有个紫檀的小杼子，上面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香炉，烟气飘飘的，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隔了一定的距离也能闻到奇异的芳香。圆台最中心的位置有一个柔软的绸缎垫子。
　　最重要的是，现在上面跪坐着一个人。

　　准确点来说，是一个奶呼呼的女童。
　　红绳扎着双髻，脖子上还戴了个宝玉项圈。

　　檀不破一把抱起小森，看看小森，又看了看前方的女童，严谨地比较了下，“比你小。”
　　“那是，我可是有五……”小森话未说话，就被檀不破捂住了嘴。
　　“她四岁，你五岁，不能再多了。”

　　檀不破观望了下四周，无人在意他们的举动，所有人痴狂地看着圆圈中心的女童，但是哪怕后面已经挤得人贴人了，大家都自发自觉地空出了一圈，像是怕靠太近会亵渎神灵一般。

　　“咳咳，大家静一静。”

　　一道雄厚粗犷的声音从圆台边传了过来，檀不破才发现那边还站着一个黯淡的男人。
　　仔细打量一番，那人蓄须无眉，中等身材偏瘦，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道袍，但是对方身上的明显崭新了许多。

　　“捉妖师？”檀不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

　　“各位，神童已至此地有数月，期间救人无数。”
　　男人刚说完一句话就收获了雷鸣般的鼓掌，看得檀不破直以为进了什么邪法传教会。

　　男人待掌声响了一会儿，才笑着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道，“奈何神童初降凡间，心力有限，每救治一人，需要时间恢复神力。”

　　男人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然而恢复神力所需药材价格颇高，可惜神童爱世人，平生不愿收取金银俗物，然我作为神仆亦无力承担，故而只能静心回复，不能任意出手。”

　　檀不破闻言挑了挑眉，就听到小森轻若蚊蝇的声音自下而上传了过来，“刚才那个大婶可不是这么说的。”

　　男人还在继续说着：“本来神童当于上月离去，到宝地吸收天地之精华、日月之光辉，以期慢慢恢复神力。幸而本地民众多爱神童，不断给予馈赠，令在下一点点收集齐了可用天材地宝。今日开坛做法，更是为了感谢龙老先生的慷慨捐助以及多番盛情挽留。”

　　男人说着，昂首阔步走向一个满头华发但十分富态的老大爷。

　　老大爷人老钱财可不少，十根手指戴满了珠光宝气的戒指，脖子上还挂了一个金镶玉长命锁，炫得檀不破和小森想要冲上前去抢生意。

　　“都是为了神童能更好地造福我们连湘镇的百姓嘛，区区钱财，不足挂齿。”
　　龙老爷摆摆手，脸上泛着红光，嘴里谦虚道，手上却一挥让人送上了一个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俨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金子。

　　“这个龙老爷不会是龙大富的爹吧？”看上去一样的傻。
　　小森后半句话还没出口，就在旁边百姓‘管好你家孩子，不要吵闹’的瞪视下被檀不破摁了回去。

　　前方感人肺腑的深情戏码还在上演着。

　　男人一分羞愧两分感动七分如释重负地接过了龙老爷手中的金托盘，“神仆在此感谢您的慷慨，有了这份捐助，神童可以放手大胆救治百姓了。”

　　再次朝着被众人瞩目的龙老爷鞠了一个躬，那位自称神仆的男人稳稳地举着一托盘金子走向圆台，将东西放置在地上，恭敬地对着神童跪拜。

　　待神童软糯地说了个“起”，才起身走下圆台，拿起一个葫芦型的瓶子，对着众人说道：“此乃集结天地灵气酿造的神药，是在场每一位民众的心意一点点换来的，本想着不到万不得已才使用，如今既有龙老爷的财物支持，换来相应天材地宝不再是难事，我也请求了神童的允许，于今天此地用此药，恢复神童之法力。”

　　底下众人又是齐齐的一阵鼓掌。

　　檀不破低头看了看小森，怎么同样是奶娃娃，人家靠的是实力，小森只能靠颜值。

　　抬头看向圆台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上去，半蹲在神童的身旁，刚开打葫芦瓶子，五彩晶莹的光就从瓶中倾泻而出，环绕着神童久久没有散去，直像是神迹出现了一般。

　　“神童显灵了！神童显灵了！”

　　山呼海啸一般的口号席卷了整个街道，人群像是被海潮裹挟了一样，纷纷跪拜在地。
　　一时间，只剩下檀不破还笔直地站立着。
　　哦还有小森，可惜他太矮了，看上去跟跪拜着的人群也是差不多高度。

　　檀不破还在纠结要不要从众一把，但是他又着实不太想向人跪拜，就听到男人又开口了。

　　“神童传话，今天将为龙老爷祛病解忧，之后若有谁能够同法效之，解神童后顾之忧，亦可即时获得神童的回报。”

　　话音刚落，就看到环绕在神童身边的五彩之光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绕向了龙老爷。
　　檀不破看到龙老爷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灰白色逐渐变成了黑色。

　　一时之间，呼喊声更加响彻。

　　“为什么感觉这个变化这么眼熟？”
　　檀不破摸了摸下巴，他过去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
　　“难道是……”

　　“逆天改命不可为。”

　　檀不破刚有些思绪，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后边远远地传了过来，刚才响彻云霄的呼喊声像是被人冷冷地卡住了脖子，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什么神童，什么起死回生，只不过是利用它真身的特性罢了。”

　　高挑的年轻女子目光锐利地看着一直在发言的男人。
　　随着她一步一步往圆台走去，本来紧紧挨着的人群被那种利刃般的气势迫退，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水里，溅起了层层涟漪。

　　而一同被影响的，还有龙老爷，他本来已经由白转黑的头发停止了转变，于是呈现出了一半黑一半白的状态，显得有点滑稽。

　　檀不破看着擦身而过的女子，羡慕地盯着女子身上的装备估算了下价格。

　　女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灼热的视线，冷冷地看了过来。
　　随后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檀不破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放肆，收回了目光，歉意一笑退后半步。

　　“你是什么人，平白无故造谣中伤神童有什么居心！”
　　龙老爷肥胖的身躯挡在了年轻女子的面前，拉回了女子的注意力。

　　“除妖盟，总部，巽位，华无恙。”

　　话音刚落，不待她动手拨开龙老爷，龙老爷已经相当灵活地挪着步子闪到了一边。

　　神童身边的男人见龙老爷不再拦着华无恙，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你说你是除妖盟的人也就算了，谁不知道八卦位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见华无恙不为所动，男人话头一转，“更何况神童都是救人之举，是神之子，不是你们除妖盟清除的对象！”

　　华无恙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的云销刺，右手小指一拨，云销刺在她手中转动，再一握，云销刺停止转动，刺尖指向了男人的鼻尖。
　　“蔡吉，前除妖盟成员，窃取联盟千年灵芝妖，按律判监禁百年。”

　　“什么，他是除妖盟的人？”
　　“你没听到吗，前除妖盟，被革除的人。”
　　“那神童难道是……”
　　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升起，从圆圈的圆心处渐渐传向了外面。

　　小森用他那圆润的小手往下扽了扽檀不破的衣角，檀不破低头就看到小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心，从善如流地蹲了下来。
　　“怕什么，咱们又没骗人钱财。”
　　“可是……”
　　“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前除妖盟的人，还能当场给我造册编罪呢。”
　　“那你别冲动哦。”
　　檀不破拿食指弹了一下小森的脑门，年纪不大，操心挺多。
　　“我什么时候是那种冲动无脑的人了，咱们先看会好戏，学习学习人家的致富之道，看的差不多了，就去找龙大富去。”
　　小森闻言这才放心地松开了紧握檀不破的手。

　　檀不破站起身来，就发现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不知道双方交谈了什么，华无恙已经一手握着一刺，朝名为蔡吉的道士跃了过去。

　　华无恙的云销刺在她的掌中旋转着，像是一道绚烂的风轮，蔡吉十分忌惮她手中的武器，从怀中抽出一张软皮，嘴里念念有词着，软皮不断张大，最后变成伞面一样的造型挡在了身前，恰好云销刺飞舞到软皮上，旋转的刺尖划在上面，迸溅出金属似的焰火。

　　“原来你不仅偷盗了千年灵芝精，还窃取了本盟的天机，罪加一等，我劝你束手就擒。”

　　“呵，此乃我祖上之物，当年因着你们的花言巧语被骗走，如今我只是将他们全数取回来！黄口小儿，不要以为自己是八卦位人就得意忘形。”

　　软皮后的人说着，又开始低声念咒，随着一串佶屈聱牙的话语，软皮开始收缩包裹，像是一张无牙的口要将华无恙和她手中的云销刺一起吞没。

　　华无恙轻点脚步，连连向后闪退，左手收了两刺，右手拔出发髻上的琉璃簪，朝着软皮正中处投掷了过去，明明连削铁如泥的云销刺都无法伤及分毫的软皮，被这看似普通的玉簪刺中，寒霜如同蛛纹网布于上，随即刺破了一个洞，发出了‘哧’的一声响，但是簪子并没有就此落地，而是直直地朝着躲在后头的蔡吉面部射了过去。

　　蔡吉看着眼中越来越近的玉簪，赶紧朝一边闪避了过去，被这千年寒玉所制簪子射中，不死也要废一身修为。
　　他刚庆幸自己躲了开去，却惊恐地发现簪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朝着他的身后还在射去，而他身后，正是神童，一脸好奇地看着朝她飞来的玉质物什。

　　“快滚开！”
　　蔡吉大声朝女童喊着，顾不得无人控制而掉落在地的天机软皮。

　　他向着女童无力地跑了两步。
　　但是簪子的速度太快，蔡吉根本来不及过去将她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