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需要捉妖否？》玉无绪

18、异兽

　　檀不破被顾西城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唬得一愣，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小森。
　　这人难道还在觊觎小森这株百里挑一的人参？

　　下一刻，顾西城兴奋地大步走向檀不破。
　　看着那双琥珀色眼中泛着诡异的神色，檀不破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紧接着双肩便被紧锢住猛地晃动起来。

　　“檀兄檀兄，你真是我的福星啊！出去了我便请你，还有你儿子，你家还有什么亲戚，都一起来！我们去青城最大的酒楼，我请你们吃席！”顾西城越说语气越高昂。

　　顾西城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一个挥金如土的人怎么可能跟他一样见财心喜，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影响了。
　　如果不是这山本身有异，那就定是什么妖物作祟。
　　而自己为了避免受妖气侵蚀，这几天以来一直涂顾西城给的香膏，如今半分妖力也感受不到，不然也不能同意顾西城走这捷径的建议。
　　还是趁顾西城没有进一步失控，将他控制起来为好。

　　“你刚才在路上捡着钱了，这么开心。”
　　檀不破嘴上调笑着，习惯性反手摸背，结果摸到了自己的脊梁骨，才想起来木棍被他给弄丢了。

　　“你看这里，遍地都是黄金，没想到来这坎山有此等收获，这一定是我的先祖们给我留下的财富！”顾西城还在不停念叨着，松开了桎梏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

　　檀不破顺着顾西城手指挥舞的方向看去，这才意识到那些白玉晶簇已经不见了，现在周围都是赤红色的矿石，显然不是黄金。
　　而他们一路向下，红色的矿石和黑色的山体岩石交错迷惑了视觉，仔细辨别一番才能察觉已身处山中腹地。

　　“顾兄什么时候也变得视财如命了，是之前在山魈领地扔了珠宝玉石，现在才反应过来心痛了？”檀不破说着，平静地咬破了自己完好的那只手的手指。

　　“对啊，我，我怎么看到这些黄金这么激动的呢，不对啊，库房里黄金多得是，我，我……檀兄，我开心得好像有些喘。”顾西城闻言也迷茫了起来。

　　“哇，既然这么多，你能不能分我们一些呀，一些些就行。”小森的声音也透露着兴奋，从檀不破身后传来。

　　檀不破听这声音就知道，小森也受影响了，手上的口子又咬深了些。

　　“没问题，我们先把这儿的黄金搬走，都搬走！”顾西城道。
　　“好好，都搬走！”小森道。
　　二人说干就干，齐步走着就要去搬‘金子’。

　　三人中最爱财的檀不破看着陷入莫名亢奋的两人：“……”

　　檀不破不再迟疑，拉过走向赤红矿石的顾西城，沾血的手指瞬息便在他的脑门上画了个符，又立马扯着小森的后领，同样地在他额头上写了个符文。
　　两道白色的光伴着一阵清风，嗖地钻了进去，只留血色黯淡地流于肌肤之上。

　　“阿破，刚才这里有好多好多黄金，现在怎么变成红红的石头了。”小森先清醒过来。

　　“看来这里的妖来头不小，你们应该是被妖气影响了。”静心符咒起效了，檀不破却警觉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自己闻不到妖气是不是件幸事。

　　“这里有妖？”顾西城捂着自己的额头，显然兴奋过度让他有些不适。

　　“你家先人画地图没有标明这儿都有什么吗？”檀不破道。

　　“就一条通道……”顾西城环顾四周，“可我看着这些矿石还是黄色的。”

　　“顾兄，原来你不仅不辨方向，还不识颜色。”檀不破口吻里带上了些心疼——太惨了，原来这人除了钱一无所有。

　　“不是，我什么时候色盲了……我是色盲？”顾西城也怀疑起自己来。

　　檀不破拍了拍顾西城的肩膀，拉着小森继续往里走去。
　　“这里状况不明，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这边矿石稍微稀少点，我们往前去看看。”

　　顾西城看了眼已经走远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捂着头念叨着‘我不是色盲’也跟了过去。

　　在矿石丛中左饶右绕了许久，檀不破三人终于在边界处找到了一个黑窟窟的拱形洞状，约莫半个小森的高度，一个小森的宽度。

　　“你说的那个长长的通道，是这个？”
　　檀不破叹气，这身才换没多久的衣服，本来就已经折腾得有些破损，这下好了，又要面临报废了。

　　顾西城朝四周张望了下，少见地没有开口，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看着连小森都在比划自己的体型与洞口之间的差距，良心稍显不安的顾西城挺身站了出来，“我打头！”

　　“行，你还算有点……”
　　未竟的话音被一阵鼓点般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咚咚
　　咚咚咚
　　咚

　　檀不破旋即转身挡在洞口前，看到来者如小山一般，居高临下带着睥睨众生的眼神，倏忽睁大双眼喃喃出口：“有兽焉，其状如猿，白手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这一切突然就联系了起来。

　　据传朱厌所在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

　　这，就是巨型山魈说的，属于它们的神吗？那那些被献祭的人去哪儿了……

　　檀不破没有想太多，头都未转，对顾西城说道：“你先带着小森离开，我随后就来。”
　　话音刚落，手中就被塞了一根可以伸缩的长棍，玄铁所制，很沉。
　　扭头一瞥，发现顾西城手里也码了一手的黄符纸。

　　“檀兄，不是我仗义不想走，那么细小的洞口居然也加了封印，以我见识而言，这应该是上古大阵的其中一部分。坐这儿静心参透估计没个把月都解不开，别说现在这情形。我们就各凭本事，且战且退吧。”
　　顾西城似乎恨不得长了翅膀就往外飞，奈何有心无力。

　　檀不破对小森说道往左跑，自己踏出了一步就从右面攻了上去，一棍子抡在了朱厌的腰上。
　　未及，便被一只关节分明的轻巧地抓住了棍子，随后那手高高扬起重重甩在了地上。

　　噗地一声，檀不破吐出一口血。

　　数十符纸在这一间隙破空结阵，绕着朱厌旋转了起来，紧接明艳的火焰像丝带一般缠向了它的眼睛，遮蔽住它的视线。

　　顾西城趁机和小森一左一右扶起了檀不破，迈着混乱的步伐朝来路跑去。

　　可那火焰丝带仅仅只是纠缠了几息工夫，被朱厌的手随意挥了挥，就掐灭了，连点火星子都不剩。

　　那巨大令人窒息的猿猴，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小人儿逃窜，对时不时来的攻击好像逗小动物一般，时而化解时而放任。

　　不多时，檀不破感觉自己已经浑身散架，硬撑着站起身来，却见顾西城手上还捏着符纸已经脸色苍白陷入昏迷，而小森早已被打回了原形，人参须须都掉了好几根。

　　“你知道养人参多不容易吗，你就这么轻易地把人参须给弄断了，我去你大爷的！”檀不破再次咬破手指在铁棍上画起了离火符。

　　朱厌看到离火符不仅没有感到害怕，似乎还来了兴致，后脚站立的姿势伏在了地上，四肢都触了地，时刻会冲过来一般。

　　檀不破手上的铁棍燃上了火焰，黑色的棍体一下子变得通红，高温之下火焰开始轻轻抖动。

　　先动作的是朱厌，呼啸而来仿佛一堵高墙压在了檀不破面前，尖利的指尖朝着他的大动脉划去，檀不破一个跃身朝后，顺着朱厌的手臂朝它的头部跑去。

　　那棍子摁到朱厌的毛发，发出了嘶嘶的烧焦声，朱厌却是一点疼痛感都没有一样，反而更加精神抖擞了，怪叫了一声，身上的毛发居然变得如同铁刺一样坚硬锋利。

　　檀不破身上被划伤了许多道，愣是没有从朱厌身上跳下去，将铁棍当作撑杆，奋力向上一跃，手中那藏了许久的半截银链打向朱厌的右眼。

　　银链迅疾如闪电，却还是被那白色的手给挡住。

　　下一刻，檀不破就如同破风筝一般再次被甩出去，撞碎了好几块赤铜矿。

　　檀不破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软绵绵地摊在了地上。

　　朱厌好整以暇地走了过来，白色的手指慢慢地靠近了檀不破地脑袋，越来越近。

　　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白色手指上，白色手指顿了顿。

　　檀不破费力抬起头来，啐了一口血水，“我还没死。”

　　朱厌突然就真的不往下摁了。

　　“我好久没有见到，这么耐打的人了。”
　　声如洪钟在檀不破头顶响起。

　　檀不破用力撑了撑地，盯着那庞然大物，问道：“之前来这儿的人，都被你打死了。”

　　“打？我只用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们。没用的东西，我让他们滚了。”朱厌仿佛回想起那些令人糟心的微渺存在，似乎有种被苍蝇打扰到的烦躁。

　　原来不会打就可以走了……那他们一开始就应该认输的……

　　檀不破有些无奈，曾经那人跟他说过，朱厌好勇争胜，若是遇到了，就要用决绝的心态去厮杀。
　　当时他还当那人怎么转了性，会教他无缘无故杀妖物，现在他知道当时那人隐去的后半句话了——反正你是绝对打不过的。

　　“我被人困在这里千年了，上一次遇到好玩的人也有千年了，虽然你没有那个人能打，不过总算让我舒了舒筋骨。”朱厌说道。

　　“所以现在，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吗？”檀不破问道。

　　“哈哈哈，我才刚刚热完身，你必须得陪我玩下去。”朱厌说着捏起了檀不破，将他立在了较高的矿石之上，紧接着握爪成拳朝着檀不破的胸脯打了过去。

　　檀不破还未被打到便感觉一阵劲风振破了他的耳膜，用力咬着嘴唇往旁边的矿石上跳了过去。
　　刚稳住身体，又一阵劲风追了过来，他只得再次跳离。

　　朱厌的拳风一次次追击而来，檀不破不断地躲避，渐渐地浑身没了力气，跌落在了地上。

　　檀不破看到那白色的手掌在他的眼里一点点放大，没有畏惧，多是遗憾。
　　他喃喃着闭上了眼。
　　“师父……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