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男主角［娱乐圈］》春昼

8、于满

　　白天的拍摄还算顺利。

　　许清如下班后就直接回了酒店，晚饭则是由夏伊一送过去的。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人。

　　许清如开门看到霍宴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霍宴没跟他说过要来。

　　夏伊一把饭放下就赶紧溜了，留下许清如和霍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空气中弥漫着凉意，偏偏两位当事人都没察觉。许清如旁若无人地吃完饭后，才开口问他：“你是过来看我吃饭的？”

　　也不知道霍宴有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揶揄，慢悠悠的从带来的包里拿出几份合同。

　　“这是一部S级制作的古装仙侠剧，预定年后开机，刚好是你拍完《留白》后，戏份不多，人设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霍宴又拿起另一个。

　　“这是一部都市偶像剧，小说改编自带流量，制作组是外包的，还没开始选角，可以去试下镜。”

　　“……”

　　看到最后许清如也只选了那个古装仙侠剧签了合同，霍宴把其他的都收回包里，迟疑了片刻，他拿出来最后一个。

　　“这是xx台最近筹备的一档综艺，陈荟负责艺人统筹，光影有投资，第一期预计邀请六个嘉宾，陈荟给光影留了两个。”

　　霍宴递给许清如，“你先看一下，如果有这个意向的话，我就去跟陈荟说一声。”

　　陈荟是圈里有名的金牌经纪人，手里的艺人就没不红的，半年前跟原公司的合约到期后来到光影，目前手里只有邱野一位艺人。

　　许清如也有问过霍宴，为什么陈荟会选择光影这个在那时没有多大名气的小公司。

　　只是霍宴当时没回答他，他也就没再追问。

　　“推理类综艺？”许清如看了看他递来本子，制作团队也都蛮有名的，xx台也是家喻户晓的一个老台了，质量不用说。

　　“一次很好的机会，正好能给你打开知名度。”霍宴说，“主要是看你的意愿。”

　　许清如思考了下，从他第一次上综艺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没什么体验感，也没什么镜头。

　　他自认为自己的性格不太适合上综艺，不太爱说话，也活跃不了气氛，没什么综艺感。

　　但是霍宴跟他说，人设是可以打造出来的，上综艺肯定是需要与你本人截然不同的性格。

　　许清如一知半解，他觉得这样像是另一种学习演戏的方式。

　　霍宴看他略微皱起的眉头，又开口：“综艺才刚开始筹备。”
　　言外之意是让他不用着急做决定。

　　“嗯。”许清如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

　　那份合同被许清如放到桌子上，他抬起眼皮问霍宴：“专门为了这事来的吗？”

　　霍宴轻笑，回答的坦荡：“当然不止。公司的事忙完了，过来探班看看你。”

　　霍宴除了光影娱乐还管理其他公司，但只有光影是他一手创建的。

　　霍宴家里三代从商，他大学时期就开始接手家里的产业，一直到毕业正式上任。他很有头脑，很会经营，在管理好公司的同时还能分出心创建出自己的产业。

　　许清如朝他看了一眼，又敛下眉，喉结滚了滚。从霍宴的视角看不到许清如此刻的神情，额前的刘海刚好遮住眉眼，酒店房间的白炽灯打在他身上，露出来的皮肤白得病态，尤其是在黑衣服的衬托下。

　　霍宴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地说道：“我会在这待几天，房间在1622，有事直接来找我。”
　　他说完便起身出了门。

　　房间里重归寂静，绣花针落地可闻。

　　_

　　霍宴从许清如房间里出来，在等待电梯的时候，碰到了刚回来的裴轻舟。

　　二人皆是一愣。还是裴轻舟先回过神来，笑着拍了拍霍宴的肩膀，然后搭上去，问：“你怎么来了？

　　熟稔又亲密的姿态，霍宴的肌肉紧绷，身体一瞬间僵硬。这让他显得有些无措。

　　过了几秒才正色回答裴轻舟的问题：“来探班。”

　　裴轻舟突然想起来许清如是霍宴公司的艺人，面色了然，“啊”了一声。

　　他的尾音拉的极长，长到霍宴的心脏都跟着为之一颤。

　　复而转调，打趣着说：“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呢！”

　　霍宴一愣，不知道怎么答，只是附和着低头笑笑。

　　“你呢，怎么这么晚回？”霍宴问他。

　　“上午的戏份拍完后就飞北京去拍了个杂志，刚拍完回来，正准备回房休息。”

　　电梯门再次开启。

　　霍宴点头，“那你先去休息吧，我也回房了。”说完便把裴轻舟搭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来，往电梯里走。

　　进去按完楼层后，他鬼使神差般抬头看了眼。
　　裴轻舟没走，他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带着些失落和怅然，看得霍宴一怔。
　　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穿过霍宴的身体紧攥着他的心脏，每一秒牵扯出的疼痛都让他刻骨铭心。

　　电梯门缓缓合上，裴轻舟逐渐从视线里消失。

　　紧攥着他心脏的那只手倏然消失，他靠着电梯墙慢慢闭上眼睛。

　　他又想起那晚的荒唐。

　　过了一会儿，到了十六层，电梯门打开。
　　他一步步走向尽头。

　　过道里的灯光亮得刺眼，照得他的孤独无处遁形。

　　_

　　第二天只有一场戏，衔接昨天的第一场。

　　这场戏在下午拍摄，并且要转换场地。

　　坐车来到松花江公路大桥，他们要拍的就是松花江畔的日落。

　　现在刚过晌午，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这块地只租了一个下午，场务正清完场在准备和检查道具，徐巍在一旁给他们讲戏。

　　相较于昨天的戏份，今天这场富含的感情色彩更多更丰富，尤其是于满，这场戏之后会让他对彭一的心境发生一些细微改变。

　　在徐巍的戏里，他通常会用近景去拍摄那些细微的情感，一段眼神的变化，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成为一部片子的最关键、最核心所在。

　　在《留白》这部文艺片里，他更是不可避免地使用大量近景镜头，去表达这些藏在细枝末节里的情感。

　　徐巍看向许清如，问：“对这段戏有什么理解吗？”

　　许清如仔细思索了两秒，斟酌开口：“这一场戏是于满心境发生改变的开端，为后面的剧情做铺垫，这种细微的改变表现的不明显，甚至连当时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在台词上也没有明确的说出来，只有非常隐晦的那一句‘我的诗有了后续’。”许清如继续说：“于满的性格跟彭一截然相反，他不像彭一那样张扬，作为作家的身份和身世经历也更让他的情绪内敛不外放。”

　　徐巍点点头，“理解的不错，可以更细致一点。”

　　但具体怎么细他没说，这就得要许清如自己真正入戏后才能理解。

　　这场戏彭一倒没有多大心理变化，应该说整部戏都没太多。

　　《留白》这部片子的核心人物是于满，说起来他们俩是双男主，但更侧重于刻画于满的情感和心理变化。

　　许清如对能否演好这场戏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他不是科班出身，没经历过系统的教学，唯一一次还是三年前选角那回，有专业老师指导，他才能摸索到一些演戏技巧。

　　入行前，他曾被人夸过长了一双有灵气的眼睛，是一双非常适合在大银幕上出现的眼睛。

　　误打误撞进入演艺圈后，跑了两年龙套，偶然再次遇到那个，算是他入行的启蒙人。

　　也是他给了许清如那个试镜的机会。

　　后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虽然试镜失败但幸运遇到霍宴然后签下公司，虽然糊但还有戏拍。
　　比从前那个迷茫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们先对一下戏。”徐巍撂下这句话就转头去跟场务交流。

　　裴轻舟全程不发一言，他的心思好像偏了，不在这场戏上，明显得许清如只是站在他身边都察觉到了。

　　许清如不知道裴轻舟在想什么，他也不想知道，只要拍戏的时候不走神，随他怎么想。

　　徐巍在跟场务交流的过程中，抽空看了裴轻舟一眼，眉头极为明显得皱了一下，吓得场务还以为是他哪个地方说错了，接下来的话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边蹦边观察徐巍脸色。

　　许清如没找裴轻舟对戏，低下头在看剧本，他的剧本上写满了标注，有新有旧，本子的边角也被他捏得翘起来。

　　台词他早就背下来了，此时脑子里正幻想着拍戏时的画面，用极小声的音量模拟于满和彭一的对话。

　　许清如的声音就像他的名字——清冷冷的如山泉流动，呢喃细语时有股特别的味道。

　　他看着剧本里的对话，又仔细揣摩了一遍这段剧情中于满的心理变化。

　　徐巍说得对，还可以再细致一点。

　　他对于满对剧情的理解都太皮毛了，剧本只是一个空壳，而演员才能真正让角色有灵魂。

　　许清如看着「于满看着彭一，神色有微微动容」这行字，陷入了沉思。

　　这一段该怎么演出来才能既让观众理解意思又表现得自然？

　　许清如代入到于满的感情里去。
　　他想，于满那时候会是什么感情呢？

　　幼年丧父，少年丧母，亲戚避之不及。他一次又一次悬在崖边上，却一次又一次的生还。

　　他这如履薄冰的一生，早就没了惊心胆战，他的作品中，也充满着绝望与悲哀。

　　他不爱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但在普通的某一天，他像往常一样为了新作品来到一个陌生城市取材。这早已成了习惯。
　　人生轨迹的改变是因为彭一的出现。

　　灰暗的天空出现一道裂痕，光亮从那丝缝隙里透进来，洒在于满身上。

　　许清如想到这突然顿住，精美的面容露出疑惑，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方面，这种意外的想法有点……超出自己的认知。

　　他在大脑里推翻刚才的所想，又仔细地斟酌着于满的情感，专注到连徐巍叫他都没听见。

　　周围杂乱的噪音倏然消失，一道清澈的少年音入耳，他叫他：“许清如。”

　　许清如条件反射般朝声音出处望去——裴轻舟顶着太阳，每一步在他眼睛里都走出了慢动作效果，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缓慢而坚定。

　　那一眼仿佛回到初见那天。

　　许清如怔愣片刻，心跳有一下漏拍。
　　在那一刻，他和于满的感情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