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芯相印》苏岑月

2、晕倒被抱起

　　深夜十一点，终于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孟林晚与叔叔们一起朝医生扑过去，孟林晚急切地问：“请问我爸妈怎么样了？”

　　医生默默地摇了摇头，用比较低沉的声音说，“男性患者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孟行宴、孟行川听到这句的时候，惊慌失色，脚都有点站不稳地，不由自主向后打了一个趔趄，两人相互扶了一把，才站稳。

　　孟林晚又着急地问，“我妈怎么样了呢？”

　　医生有点遗憾地说，“女性患者手术基本成功，但脑部和脊椎损伤不可逆，病人是否能醒来，还不能保证，先进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只有孟林晚最为关切，连忙又问，“那么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医生有点不忍心直说，“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可以提前准备24小时能照顾的护工。”

　　医生说完就走了，孟林晚瞬间失神傻愣在原地。

　　这一刻她喘不上气来，感觉时间无限漫长，她的灵魂好像被搁浅在一个空旷无人的空间了。

　　几位叔叔和婶婶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讨论起重要的事来。主要是关于大哥孟行舟的葬礼怎么举办，对外公告怎么说？

　　是否会影响公司股价，合作方怎么稳定，遗产怎么继承，公司股份……

　　孟家人激烈的讨论变成争吵，孟林晚无心听到他们的争吵，心中被悲痛填满，她独自走开了。

　　医院过道的尽头是楼梯口，楼梯口的门虚掩着。下面楼梯拐角处那里有窗户，孟林晚想安静地在吹吹风，她推开门走下一段楼梯。

　　孟林晚刚走到窗户边上，感受到一阵凉风吹来。不知怎么地，她突然身体一软，就靠着墙倒了下去，身体无力地瘫软成一团。

　　朦胧之中，孟林晚感觉到有手电筒的灯光在周围晃了晃，然后有个穿着皮鞋的人匆忙跑过来，把她拦腰抱起，朝楼梯下一层匆匆走去。

　　孟林晚已经无法睁开眼睛，只有极其微弱的意识。她闻到对方身上清香的气息，男人精骨强硬，抱着一百多斤的她走得又快又稳。

　　她的眼皮感受到医院走廊上的灯光，听见他和护士交谈，但实在听不清了，她彻底昏了过去。

　　当孟林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护士来查看了她的状态，细声地安慰她说，“你在凌晨晕倒了，没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就行。”

　　护士笑着说，“昨天送你来的是一个超级大帅哥，穿着高级西装，一路抱着你跑到护士站，又推你到急诊室。还在你床边守了半夜，他是天亮了才走的，真是又帅又暖。”

　　孟林晚完全没听护士在说什么，也没回应，她的脑子还是空白的。

　　护士看到孟林晚目光无神，对什么都没兴趣，又故意挑逗孟林晚说，“你认识那个帅哥吗？你昨天还把人一身干净的衣服蹭脏了，你的妆都蹭在他身上了。”

　　孟林晚只是淡漠地“哦”了一声。她不知道那是谁，只是个好心人吧。

　　昨天医院突然接收的一对车祸夫妻传得沸沸扬扬，护士知道就是孟林晚的爸妈，担心她想不开。

　　护士递给了她一张卡片，叮嘱她说，“如果回家觉得想爸妈了，就打这个号码，接电话的人会帮你的。”

　　孟林晚清醒之后，立刻被一股巨大的悲痛感包裹，几乎不能呼吸。

　　她并没有听见护士说什么，只是凭本能接过了护士递过来的东西，顺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了。

　　孟林晚问，“我可以去看看我妈吗？”

　　护士说，“现在还不行，等度过了三天的危险期，现在病人太容易被感染了。”

　　孟林晚的眼泪刷刷地又留下来了，瞬间就模糊了双眼。

　　护士坐在她身边，关切地看着她，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像对待一个让人心疼的姐妹，而并不是病人。

　　孟林晚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声音像野兽一样哀嚎。那是动物发自本能最为悲痛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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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城中心四层别墅的家里，孟林晚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厨房里不像往常那样热气腾腾地飘来香味，她跑到保姆的房间一看，住家保姆的房门大开，屋里子已经空了。

　　孟林晚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保姆知道她家出事以后，连夜收拾行李走了，估计怕以后的工钱接不到。

　　以往孟林晚爸妈都是每月月初预发当月工资，工资是不欠的。

　　孟林晚自己动手煮了一个简单的面条，放了鸡蛋和青菜。

　　火苗在锅底热闹地蹿着，锅里的水冒出来滴在火苗上，滋滋滋怪响。

　　孟林晚心不在焉地煮着面，心里在想着别的事。

　　爸爸突然离世，该找一个信得过的律师，但现在局势不利于自己，她决定找一个没有介入过自家这个圈子的新律师。

　　孟林晚一边大口没有味觉地吃着面，一边给自己好闺蜜宋乐打电话，想和她商量一下自己的想法，但是电话没有人接。

　　孟林晚去看了宋乐的朋友圈，十几分钟之前她刚发了一条朋友圈，在她们常去的那家商场熟悉的西餐店吃饭。

　　孟林晚不死心，又打了一个微信电话，依然没人接。

　　孟林晚打算去在宋乐的朋友圈下面评论一下，但是她这次已经看不到刚才那条朋友圈了。

　　她又一次深深体会到“坠落”的感觉。再次往更深处坠落下去。

　　被熟悉的、亲切的、友好的人推开，孟林晚被推到人际边缘。

　　推到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没有人看到的黑暗之地。

　　孟林晚没有眼泪祭献给这些人。她狼吞虎咽吃完面，把汤都喝完。她感觉还没吃饱，顺手又点了一份外卖，备注放在门口餐柜。

　　孟林晚去院子里把晾了两天的衣服收了，轻轻地叠好爸妈的衣服，想到爸爸的衣服以后都不会再穿了，她又哭了起来。

　　客厅空空荡荡的，孟林晚趴坐在沙发上发呆。绝望和悲伤深层地包裹着，她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她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摸到一张卡片，拿出来一看，是护士顾盼儿给她的心理咨询热线电话。

　　孟林晚怔怔地看着那串电话号码。现在时间是晚上8:11，这个晚上依然会很漫长。

　　鬼使神差地，在孟林晚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等待接通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孟林晚突然觉得这一刻她安静下来了，注意力也集中到电话上来。

　　电话接通了，一个温柔的男声传来：“你好，手机尾号9933的朋友，欢迎来到甜梦心理咨询中心。感谢你选择与我们分享你的困扰和想法。”

　　孟林晚觉得自己有点傻，刚才内心的安静被打破，又升起了对自己和对方咨询师的嘲笑。

　　我竟然会希望一个陌生人会帮助我，指导我解决我现在糟糕的生活局面？我竟然会相信一个贴着心理咨询师标签的陌生人？

　　电话那头感受到这头的沉默，继续温柔地说，“我是这里的心理咨询师，我叫海带，如果你喜欢，叫我水草也没关系。”

　　孟林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完全没想到话风转得这么快，对方是来搞笑的。

　　笑过之后，氛围瞬间变轻松了，孟林晚就想，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聊也可以吧。

　　“我觉得海带比水草好一点，因为我喜欢吃海带。”孟林晚对电话那头的人有点好奇。

　　“那你就叫我海带吧，请问怎么称呼你呢？”男声温柔中带着包容感。

　　“如果你觉得有趣，可以叫我大鲸鱼。”孟林晚有点搞笑地加重了“鲸”的音量。

　　“可以，亲爱的大鲸鱼，你还好吗？”男声温柔细腻，像棉花糖一般。

　　孟林晚瞬间破防了。

　　这两日众叛亲离，她孤立无援，没想到在陌生人这里得到了最真诚的问候。

　　孟林晚有点哽咽着说，“你问过我这句话，我就好多了。”

　　“可以说说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男声依然保持着十分的关心，但也有礼貌的节制。

　　“跟一个人陌生人讲真心话，是不是也有点像大冒险？如果你心底会取笑我呢？如果你是认识我的人，在现实里也一定会像我最好的朋友遗弃我一样，你也会这样对我！”

　　孟林晚突然愤怒了，她咆哮着脱口而出。而后，她又知道，自己的愤怒与对方无关。

　　两人在这份共同的沉默里，体味着当下彼此的感受，孟林晚轻轻补了一句，“抱歉，我并不是针对你，而是现实中的关系，让我根本不能相信任何人。”

　　电话那头依然温柔有耐心的男声传来，“其实，你刚才能表达出那股愤怒的情绪，就很了不起，我知道一定不是针对我，是对于那些伤害了你的人。”

　　孟林晚感觉到自己被悲伤填满的心，稍微被这股陌生人的温柔打动，像失眠的时候抱到一个柔软服帖的枕头。

　　孟林晚点点头，心里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她说，“我的事很复杂，总之就是，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温柔的男声安慰道，“我想最难过的那一刻你已经经历过了，比如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以后的路虽然难，但是不会比已经发生的更可怕了，你说对吗？”

　　孟林晚大声说，“是，你说得对，我只是太孤独了，还不太习惯现在突然改变的生活。”

　　温柔的男声鼓励道，“那么，你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慢慢接受生活中发生的变故，不要逼自己一天之内把所有的事都解决，要允许自己慢慢来。”

　　孟林晚被这句话暖到心里了，有种被深深拥抱的感觉。她心里紧闭的一扇门被打开，有清风吹来，阳光洒进来，豁然开朗。

　　“谢谢你，你的声音就像是一剂治愈我的良药。你太温柔了，不怕被我赖上吗？”孟林晚有点撒娇地说，她知道该结束了，但是舍不得挂电话。

　　“我不怕被你赖上，就怕你让自己独自呆在黑暗里。我更希望你快乐平静地生活。”海带的声音真是治愈系男友。

　　孟林晚听出了咨询师诚恳的祝福，虽然恋恋不舍，但也要准备挂电话了。

　　“再见，海带，你是一个好咨询师，我也祝福你幸福快乐。”

　　“再见，大鲸鱼。”温柔的男声轻轻咬字落音。

　　两人都没有立即挂掉电话，浩大而温柔的沉默，就像一片包裹着整个世界的大海。

　　“下次如果还想找我，我每周三五都会在咨询中心值晚班。当然，我更希望你不会再找我，而是在大海里快乐地生活。”细心的海带软软地补上一句。

　　孟林晚正心头灼热，海带最后的声音仿佛一片清凉的雨滴，坠落在她掀起热浪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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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温柔就像春风沉醉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