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童话》豆鲨串串

15、犹豫

　　朋友比恋人更长久，但初恋都不长久。

　　她一直都这么认为。

　　可她和陈之昼可不是分手后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人。

　　确切的说，他们分手后，他们的父母还是朋友，李女士和陈叔叔还会经常见面唠嗑打牌。

　　文棠都不敢想象关系结束后双方见面的场景，她恨不得掘个洞躲起来，或者祈祷所有人都突然失忆。

　　“所以你是说，”秦青满端起面前的咖啡杯，“你们还没在一起，你就在考虑分手的事？”

　　半小时前，文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出个所以然，火速换了衣服，约上秦青满在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呃...算是未雨绸缪。”文棠无法否认她的想法和高中数学老师演示的解题过程一样跳跃。

　　“但不可否认，这个问题还是非常具有思考意义的。”

　　“那我觉得你可以答应。”一直安静缩在一旁的齐均理忽然冒出一句话，“享受当下，以免未来后悔。”

　　话音刚落，文棠瞥了眼秦青满，轻轻敲了敲杯壁，目光审视：“刚刚忘了说，”继而看向他，“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明明只约了满满。”

　　齐均理嘿嘿一笑，露出有点傻的大白牙，没有回答。

　　秦青满叹口气：“主编让我采访他，刚好就约在了这里。他人生第一次接受采访，现在处于一个有点骄傲的状态。”

　　解释完，她又扯回话题：“那你呢，喜欢他吗？”

　　咖啡馆里香气浓郁，是让人放松的气味。

　　拉花图案被文棠搅散，终于下定决心承认：“应该...是喜欢吧...”她半低着头：“就，你也知道，我不太能接受异性的触碰，就算我们很熟。”

　　“不过，和他接触确实没有任何反感，”脸部热度悄然攀升，“反而感觉还，挺好的。”

　　“那你有什么好犹豫的？”秦青满不解，“这是你的事情，不需要为其他人去考虑。”

　　“哎，那我们这么多年都以朋友身份相处，要是身份突然转换也挺奇怪。”

　　“起码知根知底，也不用担心他人品问题。”

　　......

　　算上齐均理，文棠已经就这个话题和她社交圈里的所有人谈过一遍（其实也只有两个人），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隔天，她又开始正常上班，想起那天分别时他的叮嘱，文棠不敢再躲着陈之昼。

　　左脚踏进公司门槛的瞬间，她疯狂给自己洗脑：答案出来之前，我是一个热爱工作冷酷无情的机器人.....

　　之前的种种事件，她已经见识到陈之昼脸皮的厚度，也清楚事实：只有她一个人回尴尬。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会再一次刷新他的下限。

　　表明心意的陈之昼一点都不打算掩饰，看出她喜欢暗红色的领带，每天换着不同款式的红领带。

　　时不时以各种借口召唤文棠，明明就在一个公司，还总是创造一堆莫名其妙的“偶遇”。

　　比如，他知道文棠会拒绝他送她回家的请求，就特地在她打不到车或者错过上一班公交的时候出现在附近，摇下车窗，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一句好巧，再委婉邀请她上车。

　　文棠当然看穿他的小伎俩，她大学四年可是当了所有室友的恋爱军师对此类事件自然有一定敏感度。

　　奈何工作一天真的筋疲力尽，接着看着回家的公交车就这么离她远去，简直是致命打击，不得已上了他的车。

　　时间久了，文棠也习惯了，一开始还会尴尬，后面逐渐发展到错过班车，就直接寻找陈之昼的车。

　　-

　　圣诞节不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很少有公司会在这天放假。滩闻也是一样，平安夜那天文棠还在收拾过几天出差的行李。

　　滩闻近年来一直考虑发展国外市场，而这一次出差的目的地是英国。

　　英国的天气是出了名的多变，文棠特地在行李箱里放了把伞以备不时之需。

　　自从大学考过英语六级后，她再也没碰过英语。虽然根据陈之昼的说法，到时候主要的交流工作由他负责，文棠只需要做好后勤工作。

　　她还是担忧有用到英语的时候，特地在睡前拿出了英语听力，其实是当年没看完的美剧，看到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有了上一次搭乘飞机的经历，她准备了一些能够缓解晕机症状的酸味话梅糖。在它的帮助下，文棠安稳的渡过了近十个小时的旅程。

　　抵达伦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圣诞节后，来英国游玩的旅客依旧络绎不绝。时间紧迫，他们在机场附近的酒店放下行李，没有休息，坐上车，赶去定在四点的见面会。

　　事实上，原定的时间不会这么赶，早上八点的机票，在下午五点，也就是伦敦的中午可以到达，还有接近一个下午的时间休息准备。

　　只可惜，每次提前到达机场，飞机就会晚点。

　　走的太急，她甚至忘了把充电宝和雨伞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就这么跟着去了见面会。

　　为了赶飞机，她昨晚只睡了六个小时，飞机上担心不舒服也没这么睡着。

　　陈之昼没让她在谈话的时候待在一旁，而是交代她在隔壁会客室等候并且在他需要时候把准备好的文件送过去。

　　等待的前部分时间里，文棠又累又困，但她有任务在身，还是克制住自己，努力保持清醒。

　　把文件送过去后，身上的担子卸下来，困意来袭，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也不知道。

　　醒来时，隔着玻璃窗，她看到天空微微发黑。

　　几乎所有有着正常作息的人都会在下午接近晚上醒来时产生一种奇怪的心情——孤独。

　　意识到自己还在工作，她立刻整理好情绪。

　　不敢贸然打扰他们，文棠靠在会议室边听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有不好的预感，她敲敲门，小心的打开一条缝隙。

　　里面空荡荡，桌子上原本摆着的一次性水杯都消失不见。

　　文棠心里“咯噔”一声，他们不会把自己忘在这里了吧？

　　她才想起翻看手机，屋漏偏逢连夜雨，无论她怎么按，手机屏幕都没能亮起。

　　文棠慌了起来，她跑到楼下前台，想要询问陈之昼是否有留下什么讯息。

　　在她吧啦吧啦输出了一长串蹩脚的英语后，文棠终于想起她英语最薄弱的部分——听力。即使是最好拿分的长篇对话，她也能错的一塌糊涂。

　　更何况是真实语境下，还带着英国本土特色的“标准”英语。

　　前台是一位金发碧眼笑容灿烂的女士，不过这依然掩盖不掉她说话时一连串晦涩难懂的连读。

　　在几次反复沟通无果后，她灿烂的笑容下出现了一条裂缝。看得出来她用力的维持礼貌，但确实听不懂文棠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

　　文棠放弃了，道谢后走出大楼。她觉得现在给手机充上电才是找到陈之昼最好的方式。

　　她沿着街边走，想要找到便利店，那里或许会售卖充电宝。

　　街边都是复古欧式建筑，历时已久，墙面都有些发灰。

　　天空突然下起雨，文棠没有伞，她尽量贴着墙走，头上只有窄窄的屋檐，挡不住越下越大的雨。

　　异国他乡，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生疼，莫名的无助，文棠很想哭，但又觉得这么大了在路边哭实在丢人，克制着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

　　远远望去，有一家店面看起来像是便利店，她加快脚步，走进才发现根本不是，希望落空，她楞在原地。

　　街边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没有人会在这里驻足。

　　文棠抱着双臂，缓缓蹲下，脸上都是水，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踩水的声音，没有抬头，呆呆的思考着什么。

　　身上落下一片投影，落在身上的雨滴也消失不见。

　　“这里怎么有一只淋湿的小花猫？”

　　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声贯穿她的耳朵，呼吸一滞，文棠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面前的人蹲下，与她平视。

　　伞不算很大，只够一个人遮住。

　　陈之昼把它往文棠的方向倾斜，雨滴从他的肩膀开始打湿。

　　现在她知道，脸上一定都是泪水，或者说从这一刻开始，全部被泪水替换。

　　身体的劳累，情绪上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不受控制的扑向他的怀里，被陈之昼稳稳抱住。

　　雨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逐渐哭出声，不停抽噎：“我还...以为......你们忘了我...”

　　冰凉的泪珠沾湿他的颈窝，陈之昼敛眉，轻轻拍着文棠的后背，脸上是无法掩盖的心疼：“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我怎么会忘了你。”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嘈杂的雨声变得模糊，只剩他温柔的嗓音在回荡。

　　......

　　等她哭够了。

　　雨渐渐变小，空气中飘着清新的味道。

　　“给你留了信息，”陈之昼继续问，“怎么没在那里等我，还跑出来了？”

　　文棠这才抬头，眼睛哭过微微发肿，睫毛上还沾着一滴泪水，委屈道：“手机没电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

　　文棠埋回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控诉：“你怎么不留张纸条。”

　　陈之昼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脑勺，感受到她同样冰凉的躯体。

　　“好，怪我，怪我。”他轻声哄着，“是我没考虑周全。”

　　“我们先回酒店好吗？”陈之昼拉着她，解释：“你会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