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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回花路的终点 ...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念头?

      是毕维斯的情妇残忍杀害了她腹中的胎儿,他却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是莱因哈特将身怀六甲的她囚禁在这冰冷的后宫之中,又不顾她声嘶力竭的哭泣与哀求,狠狠侵入她的身体?

      抑或是单枪匹马闯过皇家禁卫军重重封锁的奥维尔,满身鲜血地跪倒在她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记忆牵扯着每一根疼痛的神经,稍稍触及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迫不及待要终止这折磨的爱勒贝拉,毫不犹豫地拧开瓶塞,将那足以致死的剂量顷刻倒入口中,又匆匆灌下一杯隔夜凉透的花茶,试图掩盖这刺鼻粉末的苦涩滋味。

      矮几上有一碟鲜艳诱人的饴糖,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捏起一块,含在了颤抖的樱唇之间。

      还未来得及品尝它的甜蜜,糖块便随着一口灼热的鲜血汹涌而出,喷洒在浅驼色的绒毯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猩红花瓣,宛若鲜活的美丽生命一般,带着危险的死亡气息。

      不能出声,绝对不能,让门外的侍卫和宫女们发现任何端倪。

      但是太过强烈的痛苦,仿佛烈焰般灼烧腐蚀着她体内的每一寸内脏与皮肤。爱勒贝拉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被剧毒溶解的器官正化作血水,源源不断地从每一个孔隙争先恐后地向外奔逃。

      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肉身正剧变成何等可怖的姿态,她全部的心神,都在如何抑制住随时要冲口而出的惨叫。

      好疼,太疼了……到底要多久?多久才能彻底死去?

      血腥气充塞着整个口腔,因为太过浓烈,又顺着气管和一切通道,弥漫到鼻腔和大脑。下唇早已被咬破,但这相较之下太过微弱的痛感,甚至没有引起她的任何知觉。

      一面艰难地呼吸着,一面因巨大折磨而将地毯揪出破碎的孔洞。

      爱勒贝拉在绝望痛楚中大张着淡紫色的眸子,视线奇迹般地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看见了,站在漆黑虚空中的那个窈窕身影,带着熟悉的仪态与香气。

      “妈……妈?”早已干涸的眼泪,此时却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母亲臂弯中小心护着的那个襁褓,此时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那颗隐隐露出头顶的银灰色小脑袋,难道就是……

      是赫蒂,潜意识告诉她,那是赫蒂。

      她和妈妈在一起啊。不知为何,剧烈的痛楚在她们俩出现的瞬间,便倏地消解于无形。

      爱勒贝拉终于从那具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沉重躯壳中挣出,白皙透明的脚尖轻盈点在粘稠温热的血泊中。

      “妈妈,赫蒂!”涅槃的喜悦与轻松是如此盛大,爱勒贝拉一秒也不曾犹豫,朝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半透明的身影狂奔而去。

      眼见着努力向前伸展的纤指就要触碰到母亲的拂动的衣角,刚才还纤毫毕现的人形瞬间化为齑粉,在刺目的强光中缓缓炸开,以极其恢宏的姿态向四面八方消散。

      还来不及抓住那些晶亮的光斑,爱勒贝拉便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这漫长的坠落令她放空了大脑,在无边无垠的时空中,她放下了一切执念,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公主,公主!”熟悉而温柔的呼唤将她从静止的虚无中惊醒,这是泰贝莎的声音。从她6岁那年开始陪伴左右的贴身侍女,卡迪夫伯爵家的次女。

      为了保护她与腹中的赫蒂,跟随她嫁去洛克斐勒大公岭三年后,死于莫伊拉的细作之手。

      迫切张开的长睫被明亮到眩目的阳光刺激得翕动起来,逐渐适应室内的光线后,泰贝莎那张端丽秀美的小脸猝不及防地闪现,令爱勒贝拉浑身一战。

      温热的暖流从心底涌出,缓缓扩散到四肢百骸。这柔软舒适的床榻,带着冬日阳光微凉的凛冽香气,几乎要让她整个人融解在久违的松快之中。

      “公主,该起床了,皇后殿下的灵柩,午时便会启程前往帝王谷。”

      墨色丧服长裙包裹下的娇美躯体,从头到脚都洋溢着喷薄的青春气息。望着镜中那略显稚嫩的绝美容颜,爱勒贝拉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脑中千丝万缕的纷繁思绪整理清楚。

      她确定服毒不是幻觉,濒死体验也历历在目,但如今的她,却奇迹般地回到了15岁那年初冬,母亲葬礼的当日。

      早已死去的泰贝莎正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微笑着为她整理裙裾和头纱,仿佛那短暂一生中所有斑驳的丑恶疮疤,都是一场梦魇。

      “别太难过了,公主。”似乎觉察到她恍惚的神智,泰贝莎将黑色头纱用精巧的钻石发夹固定好后,深蓝的眸子直视着少女饱满却苍白的柔嫩双颊。“殿下她会一直保护您的。”

      这看似敷衍的一句安慰,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有着极其令人宽慰的可信度。卡迪夫家族是神官出身,直系成员或多或少都有通灵的能力,作为长房嫡女的泰贝莎当然也不例外。

      爱勒贝拉微微挑动唇角,扯出一抹略带苦涩的浅淡笑意。

      不知为何,偏偏回到了这一天。经历了那些辗转磨难之后,如今的爱勒贝拉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一场为她浮翠流丹前半生送葬的仪式,是她无忧无虑少女时代正式终结的转捩点。

      母亲刚一去世,父亲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的情妇梅迪奇夫人,和私生女蕾蒂西亚迎进了皇宫。

      而失去庇护的公主,很快便沦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在16岁成人礼当天,克莱维恩四世正式宣布了王女与大公的婚约。

      连守孝期都没过,爱勒贝拉就连同五车满满当当的嫁妆一起,被送往那座矗立在荒原之上的冷寂城堡。

      还有一年时间,如果不想重蹈覆辙,第二次嫁给那个没有心也没有温度的冷血男人,她必须从现在开始行动起来。

      之所以会刚宣布婚约便被送往远离首都雅利安的夫家,她的长兄莱因哈特自然是父亲最大的顾忌。

      自从爱勒贝拉逐渐展露出少女的姿态,他对妹妹超乎伦常的执念已经太过露骨。但凡给他多一点时间,这个表面清俊冷静的少年,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留在皇宫。

      虽然这个名字稍稍掠过脑海,都会引起强烈的应激,但如今的爱勒贝拉,恐怕不得不稍稍利用一下他病态的痴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男人,今天也会出现在葬礼上。

      不出意外的话,拜占廷的使团今晚来不及返回君士坦丁堡,未来的帝国皇帝,康纳琉斯大公,也被安排在皇宫别苑留宿。

      身为王女,平日里鲜少有机会能接触到的男人,此刻却近在咫尺。如果能借机取得他的信任和支持……

      寝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没有传话也没有敲门,会这样堂而皇之闯入公主闺房的,也只有皇子莱因哈特一人。

      初升的旭日,为那俊美无俦的皎洁面庞镀上了一层熠熠金光。还是那副天使般的皮囊,映在此时的爱勒贝拉眼中,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残酷意味。

      “准备好了吗?贝拉。”示意泰贝莎退下的莱因哈特,迈开长腿,几步便来到穿衣镜前那单薄的小身影前,轻轻握住了她微微瑟缩的肩头。

      灼热的吐息隔着一层衣领吹在后颈,即便再强作镇定,爱勒贝拉也不易察觉地浑身一颤。

      “嗯。”她迅速平复了心头的恐惧与慌乱,轻盈地拧过身子,向哥哥绽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温存笑靥。

      莱因哈特微微一怔,纤长的大手已经先行一步,抚上了张花蕊般娇妍的面颊。少女纯美的素颜,竟是那么醉人,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强烈的悸动,吻住那微张的饱满唇瓣。

      ”哥,母亲不在了,我好怕啊……”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当儿,爱勒贝拉已经如归林的倦鸟般,轻靠在莱因哈特透着薄荷清香的胸口,低声呢喃道。

      “我在,不怕。”莱因哈特颤抖着,捧起那张日思夜想的小脸,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只要我活着一天,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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