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少君是慕强批？？？》剑山乘风

2、地牢中人

　　言斋内
　　“这把雷灵弓，弓身雕有上古雷龙，龙筋……”
　　“太浮夸了。”
　　“那这把雀羽，弓身轻巧，灵活机变。”
　　“太轻。”
　　“这把古山弓，黑金打造。”
　　“太好了。”
　　“好，那我去给您装……”
　　“等等。”言凌端一乌木剑匣，从偏厅缓步走出。“她的意思是这弓过于好了，把无名拿给她，箭也一并拿来。”
　　言凌是小有名气的武器商人，背景神秘，在四国都有生意，这言斋专门被他用来招待武国的买家。
　　言凌将剑匣放在桌上，仔细打开，里面是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他另拿起一旁的黑色剑鞘，收剑入鞘，严丝合缝。
　　他反复端详，不禁赞叹，“真是好剑。”
　　云游也凑近了看。
　　“这与那古山弓可是一个工坊打造？”
　　“是，均是黑金打造，据说还有一把古山刀。”
　　“你这生意不赚钱吧？费不少力气收的神兵利器，自己收藏一半。”
　　“不费什么力气，不是有你们推磨坊？”言凌轻笑坐下，从手边一精致盒中拿出一盏玉杯，倒了茶水，放在她面前。
　　那当然了，你这剑鞘就是老娘深山里跑了十天找给你的，云游心想。
　　推磨坊规矩，委托人无需知晓是何人接手委托，只与坊中所派专人联系。
　　侍从拿了弓箭过来，“云门主请看。”
　　云游接过，看起来只是一把寻常木弓，与军中所用的短弓并无区别。
　　“此弓无名，来历也不明，到我这已转了多手，所用材料我也看不全，只能看出弓身是某处灵木打造，搭配木箭就已极具威力。”言凌取了支木箭，递给云游。
　　云游走到后院，院里有一箭靶，供客人试弓所用。
　　她搭箭拉弓，箭离弦便势如疾风，直穿靶心。
　　“这把虽其貌不扬，但足够实用，就它了，多少钱？”
　　“一万金。”侍从恭敬说道。
　　“什么？！”云游不可置信看向言凌，“言凌，你想钱想疯了吧？”
　　“哈哈，云游，我话还没说完。”言凌抬手，侍从递上了箭筒，有十余支箭，“你是老主顾，弓和箭筒友情赠送，箭的价格是一万金，不单卖。”
　　“这什么箭？”
　　“灭灵箭。”
　　云游眼神冷了下来，只看着箭，没有与言凌对视，只问道：“有何特别？”
　　言凌似并未意识到云游的异常，继续解释道：“寻常箭矢，对异灵并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灭灵箭取材于异灵秘境之中，若运用得当，可一击致命。”
　　想必风启剑一事他已全部知晓，但此时不宜多说。
　　“好，我要了。”
　　云游拿着弓走出言斋，心里嘀咕。
　　还是无月想得长远，开了追月楼，自己当掌柜，钱都进了自己腰包。
　　我这一来二去，等于给他言凌跑腿了。不行，等下次回来，若是老坊主还不放手，我也去做个小生意。
　　“门主。”飞羽迎上来，说道：“都准备好了。”
　　“何时出发？”
　　“今晚。”

　　一只乌鸦发出恼人的叫声，自上空飞过。
　　自空中看下，整个王城被河流一分为二，以南为闹市街所在，周围皆是小门小户，纷扰杂乱，过河向北，先是商贾大宅，接着是世家高门，宗亲府邸，将皇城围于其中。
　　它飞了很久，最终飞过宫墙，落于一棵枯木之上。
　　这院落死气沉沉，草木皆仿佛被吸干了生气。
　　“呸，真晦气。”年轻狱卒气喘吁吁拖着个人出来，看到乌鸦，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
　　“死了？”老狱卒在院里晒着太阳，眼都没睁。
　　“死得透透了。”他闻了闻身上，粗鄙地大骂：“老子刚换的衣服又臭了！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那你想去哪？”老宋问。
　　“哪都行，去刑狱，护卫司打杂，宫外巡逻，大不了回老家种地，哪不比这好？”
　　“哪都没这好，清闲。那刑狱一天提审个几十次，来回折腾，还睡不好觉。”
　　“是清闲，干活的都是我。”年轻狱卒嘟囔着：“那也比这强，关着的都是将死之人，死气沉沉。”
　　“你还是太年轻了。饭到了，你去送个饭。”老宋吩咐道。
　　“拉人和送饭我只干一样，老宋，你别逮着我一人欺负啊！”
　　“臭小子！”老宋起身，伸了个懒腰，提了饭桶向地下走去。

　　年轻狱卒将人放在木板车上，草席一盖，向外走着。
　　三四个侍卫迎面走来。
　　“小的参见几位大人。”
　　“起来吧。”
　　“大人，小的多嘴，今儿那里面味道可不太好闻，小的还没来得及打扫……”
　　“拉你的人。”
　　“是是是。”他推起车，拔腿便跑。

　　地牢之中，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令人作呕。
　　老宋挨个送完，走到最后一间石室，透过缝隙看去，里面的人躺着一动不动。
　　“喂！吃饭了！”
　　依旧不动。
　　“不会没气了吧？”
　　他打开牢门走近，将灯笼举到那人脸上，拨开头发，满是血污的脸上，叠着新旧伤痕，双眼微睁，直直盯着房顶。
　　看着可怖。
　　看到他眨了眼，老宋转身欲走，但被一只手攥住了衣服。
　　“你……求你……”这人气息微弱，断续说道：“能不能……”
　　“不能，杀了你，我饭碗就丢了。”老宋走开，回身锁门：“我看你也快了，再熬几天，就一了百了了。”

　　“老宋！”那几个侍卫已下了地牢，走到近前。
　　“几位大人，辛苦辛苦！今天这味道不太好，多多包涵。”说着老宋打开了一旁的石室，里面收拾得清爽整洁，灯光通明，有一张大桌。
　　原来这是为宫中侍卫私设的赌坊。
　　私设赌坊乃是重罪，更何况宫城重地。
　　老宋不知从何处拿了几坛酒，一一倒满。
　　“各位大人，旁边的那个怕是快了，小的怕宫廷司……”
　　“知道了！今儿不揍他，赶紧走，外面守好了！”几两白银扔在了地上，老宋捡起便退下了。
　　这里的犯人，有皇室宗亲，朝廷重臣，也有这无名无姓之人，因某些缘由，既不能处死，也不能放归，地牢便是为这些人准备的，为了让他们隐秘地从世上消失。

　　“你接着说啊，新上任的侍卫长是个娘们？什么来头？”
　　“先押钱！买大买小！”
　　“来头不小。买大！”
　　“废话！侍卫长只有世家以上才有资格。”
　　“姓青。”
　　一阵沉默。
　　当朝陛下的母家便姓青。
　　“难道是那位？永安夫人的独女？”
　　“正是。”
　　“唉，得，又来了个祖宗。”
　　“开！大！哈哈哈，拿钱拿钱！”

　　十五年前，武国皇室宫变，八皇子武彻继位，名号继王。继王为废后青氏之子，家族没落后，宗族四散，只有青后的小妹存活于世，受尽苦难。继王登基后，为保她余生安稳，赐封号永安夫人。
　　永安夫人有一独女，名青云，受万般宠爱，却是个“不成器”的。议婚年龄，放纵任性，流连酒肆，名声在外无人敢娶，节骨眼上又看上了一个百夫长，追到了西境，永安夫人哭着进宫求了继王和贵妃，才给了个军中散职，压了下去。
　　年初永安夫人病重，继王便给了个宫中闲职，让她回来照顾母亲。
　　“如此算来，这青云也就二十出头，不过军中生活辛苦，看着沧桑点也正常。”云游换了身青色常服，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推敲着新身份的细节。
　　马车刚下桥，突然进来一个人，云游手中短剑已出鞘。
　　“是我。”
　　“灵均？你来这干嘛？我都快到了！”
　　“长话短说，我是来交货的。”灵均怀中掏出一小琉璃瓶，上系着一根锦带，“忘忧草，平心静气……你懂的。”
　　云游瞪大双眼：“我没有……”
　　“你家飞星孝顺你的，自掏腰包，看这孩子心眼多实。”灵均一把塞到她手里，“云门主，保重。”说罢开门跳下了车。
　　云游愣在原地，看着瓶中流动的药水，觉得又气又好笑，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飞星偷偷摸摸去灵门的样子。
　　“怎么连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都要担心我？”她想起当年之事，无奈一笑：“时间太久了，连当年动心的感觉，竟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小瓶还挺好看，挂在腰上当个坠饰也不错。”

　　云游走下马车，永安夫人早已等在门口。
　　眼前的中年妇人，身着紫衫，装扮简朴，虽病容憔悴，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落雁之貌。
　　“阿云……”永安夫人看着云游，眼角泛泪，摸着云游的肩膀。
　　永安夫人是知情的。
　　“娘。”
　　“嗯……”夫人低头拭泪，“回来就好，来，回家吃饭。”
　　进了正厅，桌上已摆满饭菜，却不是贵族人家精致的菜肴，而是寻常人家的家常菜。
　　“这都是你爱吃的，西境辛苦，怕是吃不好的。”
　　青氏没落之时永安夫人不过十七八岁，在外流落数年，想必已是过惯了寻常日子。
　　“这些，我都爱吃。”云游想起了这夫人的过往，心生一丝不忍，虽知是演戏，但她还是拿起筷子，认真地吃了每一道菜。
　　永安夫人静静看着云游吃饭，仿佛看着真正的阿云。
　　饭毕，云游扶着夫人回到内室。
　　“阅坊主可还好？”
　　“还好。”不止还好，是有点太好了，云游心想。
　　“阅坊主让我问夫人好，并命我转交夫人一封书信。”云游拿出书信呈给永安。
　　永安接过，看到信封的字迹，便流了泪。
　　这是一封家书。
　　当年青云到了西境，那百夫长胆小怕事，感情之事不了了之。战事吃紧，武国连连败退，撤退时一片混乱，她被那西梁追军的少帅救了下来，捡回一条命，后来便跟他回了西梁。此事被阅坊主知晓，便先平了此事，找了个容貌相似的顶替，后才告知永安夫人。
　　“阿云生了个女儿，好……真好……”永安擦着泪，看到女儿一切都好，欣慰地笑了。
　　“看这少帅也是个良人，明媒正娶，未纳一妾，对阿云也很好……我也放心了。”
　　永安又看了两遍，才把信放下。
　　“竟忘了正事，看我，云姑娘，望莫见怪。关于阿云的事情，可还有什么疑问？”
　　“夫人，我与阿云并不十分相像，阿云离家也不过四年，我担心会有人认出。”
　　“这你毋需担心，你与阿云已有四分相似，军中辛苦，磨人心志，相貌性格有变也是正常，当年阅坊主帮我平事，我便把阿云的身份留了给他，自那时起，府中之人也慢慢换了一遍，已无人知晓阿云相貌。”夫人说着，神情有些落寞。
　　“阿云是继王的表妹，那宫里是否有人认得？”
　　“虽继王之母是我胞姐，但我与继王并不亲近，他并未见过几次阿云，也只是在宫宴之上。”
　　“好，此番劳烦夫人了，夫人早些歇息。”

　　翌日一早，云游便去宫城护卫司上了任，负责外宫护卫，明面上便于出宫照看母亲，实际免于与继王等王室成员碰面。
　　那位风灵少君此时正被囚于地牢之中，位于外宫西南角，在她的值守范围之内。
　　而接近地牢也绝非易事，平白无故，一个护卫长以何理由去地牢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她只在当值之时，暗中探查，散值之后立刻出宫回府，偶尔还请假。
　　她也大概知道了那地牢里的勾当。
　　手下们纷纷揣摩着这青大人的喜好，好套个近乎，让自己日子好过一点。
　　偶有同僚，因幼时见过，过来同她攀谈，但她也表现得孤高自傲，几句之后对方便也识趣走开。
　　不久，关于这位青云大人的旧事，同新的流言秘辛一起，便慢慢流传了出来。

　　“不玩了！什么破手气！呸！”老郝一脚踹开门出来，一身酒气。
　　半年的份例一夜之间输得干干净净，气得他狠狠地踹着牢门，喝光的酒坛也被摔个粉碎。
　　怒火直冲头顶，他转头，突然看到牢里那人正狠狠瞪着自己，恨意似血充满了双眼。
　　“老宋！”
　　“来了来了，大人请吩咐。”
　　“给我打开！”
　　“大人……切莫动怒啊！地牢囚犯不可杀啊……”
　　“打开！”
　　老郝发疯一般冲了进去，将那人一把拎起，拖了出来，一拳，一拳，朝脸上重重捶去。
　　“哈……”他张嘴大笑，但发出的只是气声，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再打！”他突然一声大喊，仿佛是那枯瘦的身体中仅剩的最后一口气。
　　“找死！”老郝打红了眼，拔出剑就往他头上砍去。
　　他看着剑起，接着闭上了双眼，泪水悄然滑落，隐入血肉。

　　疾风呼啸而过，伴之一声闷响。
　　众人反应过来，只见老郝的手仍举在半空，手掌被一箭射穿，血肉模糊。
　　走廊光亮处，一女子缓步走来，身穿银甲，满身的杀气，眼神凌厉如刀。
　　“青……”
　　“滚，别脏了我的剑。”
　　众人慌张逃离。
　　他看着她，步步走近，周身杀气逐渐隐去，她低下头，直视着自己，一脸平静。
　　突然，他看到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悲悯。
　　如一根针，笔直地刺入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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