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过了我只是普通人》叶口

4、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天色已近是朦朦胧胧的黑夜，在录完口供后宫川幸拒绝了那名好心的高木警官要送自己回去的提议，独自走路去最近的地铁站。

　　盘算着超市的特价食材这个点应该也已经售空，路过便利店时他顺手买了份便当打算带回去当作晚饭。

　　月光洒在街道，为道路平添了几分冷清。宫川幸独自走在街上，他的身影投射到地面好似一道剪影，经由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孤寂又落寞。

　　他路过街边开门迎接着客人的拉面馆、窗边坐着年轻情侣的快餐店以及放学后还没有回家的围在一起欣赏着刚拍好的大头贴少女们。

　　他充当着以这些人为主角的故事中的背景板，就像热闹世界的看客，在欣赏完故事后离开然后将自己融入这无尽的夜色中。

　　回到公寓，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板上，在黑暗的房间内宛如铺上碎银。

　　房间内冷冷清清，宫川幸在玄关开灯换鞋，暖黄色的灯光也霎时间驱散了屋内的黑暗。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打乱了他原本的生活节奏，等处理完回到家后时间也不早了。换好衣服，他将手里的便当拿到厨房加热。

　　虽然宫川幸是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个公寓里，但房间的摆设却一应俱全，餐桌的花瓶中甚至还有看起来更换不久的新鲜鲜花。

　　除去工作上的必要交流，宫川幸基本不怎么和他人来往，因此自己的公寓除了自己之外很少有人来做客。但从房间的种种摆设上看，房间的主人是对生活很上心的人，不会因为是自己一个人生活而草草应付。

　　至于他的父母，宫川幸对亲生父母没有印象，他人生的前十二年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只是相较于福利院其他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孩来说，他父母还留了个名字给他。

　　在这一点上他或许还算比较幸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也可能就像有人曾告诉过他的，他的名字是父母希望他能过的幸福。

　　无论是哪种解释，这个名字肯定是包含着美好寄托在的。那个人当时是这么告诉他的。

　　这一点宫川幸也非常认同，自己的人生确实算得上幸福和幸运了。

　　小时候他所在的福利院本身条件不错，衣食住行方面他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在福利院生活的第十二年，他被一户人家收养。收养家庭的经济条件十分宽裕，家庭成员关系也非常融洽。所以宫川幸本人在成长过程中倒没有留下什么原生家庭不幸带来的创伤。

　　虽然几年前因为一些变故，自己搬出了养父母家。但那时候的宫川幸已经有了足够的自理能力，在靠着勤工俭学和一些兼职顺利完成了学业后，入职了现在所在的这家公司。

　　尽管公司在行业里算不上顶尖，但给宫川幸开的工资却足够高，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宫川幸攒下的钱甚至能让他支付得起一个小公寓的首付。

　　哪怕公寓虽然小却因为地理位置和周围的生活设施都比较优越，所以在价格上稍有些贵。按照宫川幸现在的工资，大概再努力还二十年贷款就可以完全付清了。

　　宫川幸对此倒很乐观。哪怕还款的时间稍有些久但总的来说也算是能看到头，仿佛生活也有了盼头。

　　他将便当从微波炉加热好拿放到餐桌，随手打开电视机想为清净的房间添点声音。电视里正在播报的是今天的爆炸案的报道的回放。

　　屏幕中接受采访的对象是今天负责最后拆除炸弹救出几百人的爆破物处理组带队的两位警官——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屏幕中的二人回应着来自记者的不断抛出的问题。

　　二者看起来气场完全不同，前者面对记者的提问侃侃而谈脸上是自信的微笑，谈话间甚至开始为观众普及相关知识，后者则眉头紧锁看起来一脸不耐烦面对记者的提问也都是敷衍了事。

　　电视中的采访还在继续，宫川幸的思绪却飘回到了今天下午在那位高木警官的车上和系统的对话。

　　在他们坐上高木警官的车准备前往警局时，前排准备发动汽车的高木警官电话响起。

　　他扭头冲后排的宫川幸说了“抱歉”示意自己要先接完电话再开车。

　　宫川幸自然也无所谓，在高木警官接电话的间隙，他坐在后排无所事事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那位小侦探依旧没有离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在盯着自己。

　　……自己该不会真被对方当成什么坏人了吧。

　　宫川幸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佐藤警官？嗯，我们这边已经将犯人逮捕了。”接电话的高木语气轻快，积极向对方汇报着这边的情况。

　　“嗯，你们那边怎么样？与炸弹犯的谈判还顺利吗？”

　　听起来对面的警察像是负责处理新闻上的那起炸弹案的。宫川幸将高木警官的谈话内容收入耳中在心里思索到，不由得再次感慨警察的辛苦。

　　“哦，爆破物处理组已经派了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来处理，他们的能力肯定是不用我们操心了。”

　　又听到两个陌生警察的名字，应该是专门负责处理炸弹案的部门的。

　　宫川幸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系统惊叫出声：「他说谁？！」

　　系统好似不可置信问道：「他刚刚是说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吗？」

　　高木警官的谈话中只提起了松田和萩原这两位警察的姓氏，而此刻系统却能将两个人的全名说出来，这么看来这两位好像也是这部作品中戏份很重要的角色了。

　　到目前为止宫川幸还没有听到系统给他讲述和这两位警察有关故事的部分，他猜测两人可能并不算是这部作品最开始出场的角色。

　　不过他有些不理解系统此时的反应为何这么剧烈，是因为是人气很高的角色吗？他在心里盘算。

　　「麻烦不要这么突然的在我脑子里大喊。」

　　尽管不知道系统抽的是什么风，宫川幸还是面无表情地在脑海中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反观系统就不是很平静了。

　　爆破物处理组的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听到这两个名字的系统此刻完全不能平静下来。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这明明是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名字，在他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段，两位警官应该分别早在七年前和三年前的时候牺牲在一场由炸弹犯所策划的爆炸当中。

　　这是他们被作者安排好的命运，作为这部作品中出场仅占据千分之一二的配角，他们刻画的足够优秀。

　　也因此仅仅是出现了几个片段就让人惋惜也让人难以忘怀。他们的形象才推动了其他角色的刻画，为作品创造了更大的价值。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他们的经历好像并没有按照原本设定好的那样为保护公众牺牲。

　　这让系统也不由发出疑问：「他们怎么还活着啊？」

　　不明所以但是觉得系统莫名奇妙的宫川幸：「人家活得好好的还真是对不起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系统也觉得自己的话听着有些让人误解，于是赶忙正色解释道：「宿主，我们在的这个剧情似乎出了一些问题，现在的剧情发展好像和原作有点出入。」

　　宫川幸深以为然：「嗯，你终于也发现现在这不是悬疑破案推理漫画，而是动作科幻漫画了？」

　　系统被噎了一下：「……」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是吗？

　　随即系统也想起了自己的确没有和宿主提过两位警察的事，对方不理解自己现在的表现也正常。趁着高木警官在前面专心开车的空挡，系统向宿主讲述了两位警官的故事。

　　车行驶在繁忙的街道，透过车窗宫川幸望向车外往来的行人。他们低头赶路匆匆而过，或许是在为自己的生活和梦想而奔波。那些在他人世界作为配角出现的角色，又何尝不是自己生活的主角。

　　宫川幸就这样沉默着坐在车里听系统讲述着两位警察的故事。

　　樱花树下的五位仿佛什么都不畏惧的青年相识。

　　因为出众的天赋而被警备部机动队看中的一对幼驯染搭档。

　　以及在最后的一次工作中因公殉职和为保护民众帮朋友报仇而牺牲的遗憾。

　　就算在作品中也是这样闪闪发光的角色啊。宫川幸不由得感慨。

　　他神色放空了一瞬，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系统将故事讲完，面对宿主长久的沉默，终于忍不住：

　　「宿主？」系统疑惑道，「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过了半晌宫川幸终于开口反问，「你的意思是原本这两个警察应该早早就牺牲了是吗？」

　　系统：「……也可以这么说。」

　　「可是现在他们还活着呢。」宫川幸语气怀疑道：「不会你告诉我的那些故事都是胡编乱造的吧？」

　　系统不满，据理力争道：「怎么可能，我觉得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它虽然也是一个刚上任工作没多久的新系统，但绝对不会作出为完成任务胡乱编造内容骗宿主的行为，它是有职业操守的。

　　看对方掷地有声地为自己辩解，宫川幸想到了另一件事，他不动声色道：「那这算你的工作失误吗？你会被扣工资吗？」

　　末了他又反应过来：「哦，抱歉忘了你没有工资在打白工」

　　「……」

　　系统无言，觉得自己的宿主好像抓不住关键问题。

　　重点难道是它会不会被扣工资吗？重点是现在的情况和原本的剧情之前出现了很大的参差。

　　剧情没有按照既定的走向发展，那也就意味着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完全不得而知。

　　系统将这番观点告知宫川幸，换来的则是对方皱眉困惑的表情。

　　「按理来讲一个人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才是正常的吧？」宫川幸对这番论调很是不解，「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会有希望有恐惧，会因期盼未来而在当下努力才是普通人的生活吧。」

　　就像固定好的剧情也可能发生改变，不确定的未来才赋予了生活无限的可能。

　　……

　　沉浸在回忆里，宫川幸盯着二人的采访直到结束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检测到宿主已较长时间没有进食，请抓紧时间吃饭。」

　　系统督促宿主按时吃饭的功能在此刻发挥了他有点用但不多的功能，也顺势将宫川幸从回忆里拉出。

　　「你这个功能真的不能取消吗？」回忆被突然打断，宫川幸怏怏不乐地抱怨。

　　「不可以呢，这是为了保证宿主的健康生活所特意制定的功能。」系统认真表达了其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

　　「……好吧。」

　　挣扎无果后，宫川幸选择了妥协。

　　毕竟存在于脑海中的这个东西没用是事实，而自己没办法把它去除也是事实。

　　看对方勉强接受了自己的功能，系统趁势又开始推荐：「对了，结合宿主今天遇到的事情，为保证宿主的心理健康我这里还有一份心理干预疗法，你要不要试试？」

　　宫川幸语气坚定回复道：「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吗？」

　　「真的不需要，我心理很健康，谢谢。」

　　……

　　在系统三番五次推荐自己被宫川幸无视后，它终于不再出声，这场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这一夜，宫川幸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有个身影将他拉出寂静又黑暗的地方，然后将他推入人群中。

　　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又被人稳稳接住。接住他的人说自己是他的朋友，等他想要确认对方身份时，对方直接将手中攥着的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场面好像回到了自己被挟持的那个时候。

　　他看向那个挟持他的人，对方变成了自己的同事藤尾。藤尾手持着刀笑眯眯地看着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宫川，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下一秒他不知为何出现在医院的病房，病床上坐着的是今天看到的那位小侦探，对方笑盈盈地看着他道：“你来啦？”

　　“你还记得我吗？”对方又开口道，但这一句是系统的声音。

　　……

　　等他从睡梦中睁眼，天微微泛出的亮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在房间内。

　　光怪陆离的梦让他哪怕休息了一整晚也还是感觉筋疲力尽。

　　说昨天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一点影响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没想过这些梦会以一种完全不合理的方式拼凑起来。

　　……好乱七八糟的梦，乱的就像他这段时间的生活一样。

　　宫川幸无奈扶额，他倒是觉得这种经历还是不要太多为好。

　　他看了一眼时间，尽管距离上班还有三个小时，但他此刻却异常清醒。

　　想着短时间入睡好像有些困难，他干脆起床去收拾。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宫川幸望向镜子中的自己，由衷地希望今后的生活能重新回到正常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