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归里》两木林

56、番外 有苏生夏3

　　“你家种葡萄的吗？隔三岔五给我送。”狐生一边审着案子，一边吃宋戈喂过来的葡萄。

　　宋戈耐心的剥着葡萄皮，想了一个解释，笑道：“我这不是投其所好嘛？为了成为二城主的左右手，要下点功夫。”

　　闻言，狐生挑眉：“这要是放皇宫里，你这叫献媚。”狐生笑呵呵的看着已经牛高马大的宋戈，联想到献媚这次词，觉得十分突兀又好笑。

　　“嗯。”宋戈摸摸鼻子，没说什么。

　　“小盒子，什么时候向姒姒提亲来着？”狐生突然想起这个问题，看着宋戈的模样，模糊了时间观念，也觉得年纪不小了。

　　宋戈又给他喂了一颗葡萄，无奈道：“老师，我们不过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你在想什么？”

　　焱城女子，大多都是二十七八才嫁人，因为她们最热烈的年纪是三十岁之前，她们可以跟男子一样骑马射箭，沙漠游行。大部分女子在三十岁后，体力比不上男子，会从沙漠上褪下身影，却留下印迹。

　　如果她们过了最热烈鲜活的年纪，还有人来爱，那必定是见过了她们热烈，也仍爱着相对暗淡的她们。

　　“哦...”一时间以为宋戈也就三十好几的狐生，只能点头掩饰尴尬。

　　“而其姒姒还不想这么早成婚，原赫也由着她。”

　　“啧啧。”狐生又吃了一颗葡萄，摇摇头，道：“真神奇。姒姒跟她娘一样，都不想在最美好的年纪嫁与他人，我记得姒姒她娘当时是三十一岁嫁给姒姒她爹。他爹抱着我的脚，激动得哭了几个时辰才出门迎亲。”

　　“小温岚呢？呈烽那白痴打算何时求亲”

　　......

　　狐生在焱城继续生活了十年，天威的压制已经侵蚀了他不少封绝的妖力，又得重回妖界。在焱城万人敬仰的他，出城了那一天还是偷偷摸摸的，打算从胡杨林那边溜出去。

　　“老师，下次不用偷偷摸摸了。我给你打掩护。”

　　宋戈在狐生牵马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笑着看着做贼心虚的狐生。

　　狐生扬眉轻佻，鼓着右腮，一脸嫌弃的看着宋戈：“十年前是你舅抓到我，现在是你，你们姓宋的真是好能抓人啊。”

　　宋戈过去他牵马，笑得露出亮白的牙齿，说：“是抓妖~，老师。”

　　此刻狐生才发现，宋戈身后跟着一匹马。

　　“等会。”狐生连忙制止住宋戈，问：“什么意思？你跟我出城？”

　　宋戈眼里带着笑意，解释着：“我想跟老师比一下骑术。”

　　“呦~”狐生吹了个口哨，属于狐生的马挣脱宋戈走到他身边，挑衅的看着宋戈，脸上挂着几分得意，神采飞扬：“我让你连我的背影都看不到。”

　　说完，狐生直接上马，用眼神示意宋戈别墨迹。他是经不起挑逗的人，有人想比试，自然是应战。

　　两人在沙漠上追逐，狐生一直出于领先的地位，宋戈追了他好久，仍然没有超过狐生。

　　沙漠的夜风很冷，很凉，追逐的两人仿佛觉得着这温度很舒服，刚刚好。

　　狐生回头道：“快到了，要我让你吗？小鸽子~”

　　宋戈听到他这称呼，再看向前方的一片枯木林，是条隔绝线。他双腿用力一蹬，几个呼吸间就超过了前方狐生。

　　宋戈讨好道：“老师，让让我。”

　　原本被超过的狐生还有些不服气，听到宋戈的示弱之后，很骄傲的点点头，道：“大人有大量，那就让让你。”

　　两人在进入枯木林边缘前，停下了马。宋戈将狐生的黑马牵到粮草堆旁，绑住。

　　狐生潇洒的直径离去，道：“走了。几个月后见。”

　　宋戈踌躇着，想往前一步，却无法迈出那一步，他面前的景象何止是枯木林，完全是一片看不见尽头是漆黑地带，白天也阴暗连连。

　　这就是‘天威’啊，分割两地。

　　看着狐生渐行渐远的身影，枯木林里，横乱杂生的枯枝遮住本就微弱的光线。直至狐生几乎完全消失在枯木林中，仅能看得最后一眼的白衣。

　　没人知道，宋戈原本维持的笑脸，看着那背影远去，缓缓变得惆怅伤感，只听他的呢喃自语。

　　“我宋戈，向天威起誓，此生独忠于狐生一人。”

　　说完，宋戈摸了摸那匹黑马的脑袋，骑着自己的马离开了。

　　没人知道，枯木林那一处，狐生身影隐匿枯枝中，露出了耳朵和九条红尾，站着原地，一动不动的，僵直着身体。

　　他只是突然想起还是事情没交代，想原路返回，现下颇有落荒而逃的趋势。

　　狐生回到了狐族领地，没有向以往一样大喊纯狐治的名字，而是找了一处凉亭，坐着发呆。

　　反正只要回到妖界，他就能补充体内的妖力。

　　“这次回来怎么不河东狮吼了？”纯狐治从虚空中出行，他手里拎着几袋东西，扔给狐生，说：“新出的，你尝尝。”

　　狐生不客气的接过，打开油纸，是一些嘴零，他塞进嘴里咬，发出嘎嘎脆的声响。

　　狐生边吃，边装不在意道：“阿治，问你件事。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临行前，有人向他说了一句‘此生独钟于...你一人’，这是在表明忠心，还是表明爱意？”

　　将近六百年来，第一次听到这种似情话，又似忠言的，那该死好奇心让他想知道真相。

　　单身至今的纯狐治，分析道：“你那朋友跟那人是什么关系？或者一直以来，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举动。”

　　“嗯..师生关系。”狐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解释最准确，然后又想想特别亲近的举动：“剥葡萄算吗？那张剥掉葡萄皮，还未挑出籽那种。”

　　纯狐治点点头：“算。你朋友是哪个角色？”

　　试问谁这么无聊，吃过葡萄剥皮还去籽？

　　狐生：“老师。”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纯狐治，他在焱城不仅当了城主，还当起了老师。

　　纯狐治认真的想了想，眼神一亮，坚定道：“应当是表明爱意。”

　　‘喀拉’一声，狐生手里的嘴零掉了一地，略有紧张的问：“为什么？”

　　“你想，要是表明忠心，为什么要说‘钟情’？而且，你确定那个人说的是忠心的‘忠’，而不是钟爱的‘钟’？”纯狐治自认为说得有理。

　　狐生心不在焉的继续吃了两口嘴零，道：“我朋友现在应该很紧张，怎么办？”

　　完全没有发现狐生的话有问题，纯狐治淡定的开口：“都紧张了，那不就证明你朋友心里有人家吗？你朋友男的，女的？”

　　狐生：“男的。”

　　纯狐治当即一脸嫌弃：“啧啧，你那朋友好矫情啊，大老爷们吃个葡萄还要女子为他剥皮去籽，直接吐出来不就行了吗？都让小姑娘表明心意了，这得多喜欢？都不敢当面说清楚，告诉你那朋友，喜欢就去跟姑娘说清楚，不喜欢也要说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耽误人家姑娘。”

　　未了，还碎念念一句：“怎么就能遇到个脾气这么好的姑娘，葡萄剥皮去籽喂到人嘴里。”

　　被内涵‘矫情’的狐生敢怒不敢言。

　　狐生眼珠子转了一下，突然咧嘴一笑，竟有些得意道：“咋说呢。我那个朋友，他紧张，是因为他跟你一样单身到现在都没有过对象。”

　　纯狐治被噎了一下，好脾气道：“你自己不也一样？”

　　狐生傲娇的翻了白眼：“我不一样，我起码有人向我表白，你没有。”

　　纯狐治语急了：“我我我、我是狐主，玉树临风，英姿卓越，不缺人喜欢。”

　　狐生敷衍的点点头，继续跟纯狐治长篇大论，最终得出的解决办法是。

　　“你让你朋友跟小姑娘好好相处先，确定感情后，再向姑娘提亲。”

　　狐生也默认了，于是乎，他再次回到枯木林时，不知是不是对方故意而为之，宋戈恰好在喂马。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踩断树枝。宋戈看道是狐生回来了，板着的脸庞瞬间神采奕奕，眼里满是欢喜：“老师，这么怎么这早就回来？”

　　狐生定定的看了眼宋戈，倒是把对方看怕了，怪愣的站着原地，站得板正严谨，跟小时候受罚一样。

　　想了很多纯狐治说过的话，脑子想好了，嘴上却说：“你是不是钟意我？跟我在一起吧。”

　　宋戈：...！！！！！！

　　焱城，不乏爱慕狐生的人，只是没人敢在狐生面前表达，而狐生从不知道这件事，而恰好宋戈的话，被狐生听岔了。

　　六百多年了，也只有宋戈运气好，‘忠心’一词，被狐生听成了‘钟情’。

　　......

　　后来，他们两人真的在了一起，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狐生碍于身份的不能公布，也知道公布后会给宋戈带来麻烦。

　　而宋戈是不想因为自己，让狐生的一生背上污点。

　　他们偷偷的在一起已有十年了。

　　宋戈：“这次不知道要巡游多久，你且待在城里运筹帷幄，我们替你护下整个焱城。等我回来。”

　　以沙漠为主的焱城，几乎每年都会派兵巡游沙漠，防止敌军摸透沙漠地势，一举进攻。

　　这个‘运筹帷幄’实属把狐生说笑了，他压根不懂兵事战略。他倒也不心虚，诚心接受，

　　笑得眼睛弯如月牙，什么也没说。

　　宋戈蹲下身，抬起头仰望盘着腿、坐在扶椅上的人，他说：“自我成年以来，一年巡游沙漠两回，每一回都耗费三个月余。

　　每回回来，都要值班站岗，十日休沐，算下来，能跟你相处的时间不足一月。我寿命有限，知道这句话很自私，可我还想再跟你多说几次。”

　　他手里握着对方红得耀眼的头发，细细抚摸着，大逆不道的想着，如何向对方讨要一缕红发。

　　狐生的脸皱褶成包子，扯了扯宋戈的头发：“为什么突然说那么伤感的话？”

　　宋戈任由他扯，吃痛的解释道：“哎啊！哪里伤感了？我都是真情实感。”

　　看着宋戈一副送上来挨打的模样，狐生垂眸，低声问：“你是否后悔过，当初没去几处归里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