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兰鹿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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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堂停箸。
皇帝扫了他一眼，似是不解他刚坐下就饱了。
不过皇帝并未多留意他，巡视一遍菜品，给皇后夹了一筷清脆的菘菜，顺手把皇后面前的一盏冰雪葡萄饮挪到自己面前。
皇后眼巴巴地看了皇帝一眼，低头吃菜，皇帝低叹一声，然后把冷饮推过去，“太凉，只许喝一口。”
皇后一时有些窘迫，这哄小孩去语气，还有外人在呢，传出去多损皇后的威名。
“雪堂不是外人，外人不能在这用膳。”皇帝立刻宽慰皇后。
雪堂微笑，他也不想在这用膳啊！
皇帝说完就不再理他，仔细听皇后关于宫中女官的规制和人数的打算。
他转头去看另一边，就听王妃对王爷道：“我刚在皇后宫中寻到几本古画，王爷想看吗？”
王爷立刻会意，表示自己很想看。
随后问皇后能否让王妃把画带回府中，他要品鉴几日。
皇后无奈点头，王妃对着王爷会意一笑，然后给王爷夹了一块炙羊肉。
目光交融，相视而笑。
雪堂挺直脊背，鼻观口口观心，这真是没把他当外人。
其实，他也不想来这里当外人。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今日只有早膳时能见他，而陛下不能因为见他，就不陪皇后用早膳。
皇后又要和王妃一起用膳。
于是，就有了如今这般场景。
“既然你不吃，说吧。”皇帝终于分了一丝注意给他。
“臣以为，高阙大君朝拜时不应行臣属之礼。”雪堂直接道。
“为何？”王爷问。
“戎狄外族很难驯服，他们居无定所，他们的臣服也反复无常。如若他们来年，不再前来朝贡，按照臣属之礼，不来朝贡算是背叛。我朝必须发兵征讨，才能维护国威，震慑草原以及西域诸国。”雪堂道。
臣属之礼虽然一时尊贵，但后患无穷。
发兵遥远西北，路途遥远，耗费巨大，加上新朝根基未稳，不应多增祸患。
言卫瞬间明白雪堂所言极是，必须考虑长远。
言卫抬头去看皇帝。
皇帝与王爷目光一碰，立时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略一思索，皇帝道：“以客礼待之，大君位在诸侯王之上，拜谒时只称臣，不具名。”
雪堂舒了口气，正事办完，总算可以回去了。
他再也不和他们一起用膳了。
三日后，朝会大典。
高阙大君朝见天子，自称藩臣。
皇帝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玉石宝剑、佩刀等物，彰显大国风范。
朝会结束，皇帝派使者带领大君宿于皇家南苑。
去往南苑途中，大君在华丽的马车中闭目休息，脑海中全是高大巍峨的宫殿，整齐划一的禁军和高耸入云的城墙以及一望无际的田野。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京城，远比他想的要富饶，让人忍不住生出贪婪之心啊。
大君睁眼，对坐在她对面的人道：“兰鹿儿，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你已见过中原皇帝，可愿留下？”
被称做兰鹿儿的女子一身艳丽的利落的红色衣裙，发间小辫点缀着各色宝石，脚下是一双红色凤纹的短靴，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是一位非常美丽，也非常高傲的小公主。
兰鹿儿眨着明亮的眼睛，“父王，你可知我们为何能保住颜面，以客礼拜见中原皇帝？”
大君道：“我接到的消息，这是雪堂主事的提议。”
“正是，我觉得这中原皇城最独特的人，就是这个雪堂大人。”兰鹿儿灿若星辰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爱慕。
在她看来京城的人都不怀好意，无时无刻都在变着法子给高阙难看。
除了这个雪堂主事。
作为政事堂的主事，他深得皇帝信任，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一个人，却愿意维护高阙的面子。
及至见面，兰鹿儿只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那人飘逸风雅的不似人间之人。
奔放的草原从未有过这样雅致的人儿。
见惯了草原的粗狂男儿，对皇帝和王爷这样战将出身的人，她见惯了，一点也不稀奇。
但雪堂大人这样的人物，她从未见过。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给了她一个清浅的笑容。
松月风泉，那一刻，兰鹿儿感到呼吸都停了。
她瞬时懂了她的中原老师所讲的“意境”和“灵动”。
明明是“月”和“泉”，为何松月就更有意境，风泉就更灵动。
松月生凉，风泉满耳。
从此，兰鹿儿的眼中便只剩一人。
“我要嫁给雪堂大人。”兰鹿儿骄傲地对大君道。
大君目光一冽，本想斥责她不顾大局，但想到皇帝对兰鹿儿的冷淡。
心也沉了三分，他探听到，帝后非常恩爱，而且恰逢皇帝新婚燕尔，兰鹿儿不一定能进宫。
“兰鹿儿，如若你真喜欢他，去吧。”大君笑着道。
闻言，兰鹿儿十分欣喜地伏在大君膝上，如小时候一般。
他的父王是如此疼爱她啊！
她是草原高最尊贵的公主，他一定会喜欢她的。
小公主满心欢喜。
一到南苑，就小鸟般飞去寻一同前来的雪堂。
雪堂惊讶于小公主的热情，但也只是客气有礼相待。
如此过了几日，雪堂从南苑返回京中住所。
翌日清晨，却在府中看到了满眼笑意的小公主。
人是贵客，他不便不理，但也不想多谈。
敷衍几句，就请公主回去。
“我府上简陋，不适合公主逗留，送您回南苑，可好？”
兰鹿儿看着那人雅致的眉眼，顿时心生不满，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怎么还想着要送她走？
“我是来找你的，我不走。”兰鹿儿气呼呼地在他面前站定。
雪堂嘴角依旧是清浅的笑，柔声道：“公主愿意多待一会，就多待会一会，我晚点送公主回去。”
兰鹿儿不喜欢他这样笑了，初时惊艳，相处几日才知晓，这是他拒绝人的样子，客气有礼，脸上带笑，眼里却没你。
一念至此，兰鹿儿突然用力一拉，孤竹倾斜，视线与她齐平。
她猛然靠近，她要看看他的眼里能不能有她？
她满意地看着小小的自己映在他清浅的眸中，然后开口道：“我想嫁给你。”
饶是雪堂定力好，猛然听到人这样说，嘴角的笑意也维持不住，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蒙。
难得见他失神的模样，兰鹿儿遵循本心，对着清凉水润的唇亲了一口。
然后满眼欢喜地等着人回应。
但被他亲的人，却猛然回神，立刻挺直腰背，脸上也重新挂上清浅的笑容。
兰鹿儿却有不好的预感，她亲了他，他不欣喜，甚至也不生气，仍旧轻轻浅浅的笑，就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公主，我送您回去。”雪堂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也不容一丝拒绝。
他拍了拍手，屋外进来几个侍卫和女侍，对着公主行礼。
兰鹿儿知道他的意思，这是要强行送她回去。
兰鹿儿一跺脚，被拒绝的委屈全化作了不甘，她上前一步，坚定道，“我就不走。”
“公主，请自重。”雪堂仍是笑着，但说出的话却十分不好听，兰鹿儿也明白这话对女子来说，十分伤人。
她抬头看着眼前人，倔强地不让眼里的泪珠滚下来，就那么直直盯着人，“你为何不喜欢我？我不好吗？”
雪堂叹气，“不是你不好，是我从未打算婚配。”
兰鹿儿吸了下泛红的鼻子，“为何？”
“我冷心冷情，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也不想受任何牵绊。”雪堂道。
“可你看起来那么柔软，那么鲜甜，怎么会冷？”小公主不解道，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可口。
雪堂顺了口气，第一次被人形容的像个甜食，差点没岔气。
雪堂指了指心口，“我没有心，不会为谁狂喜，也不会为谁黯然，你明白吗？”
兰鹿儿依旧不解地摇头，他为何总说奇怪的话，人怎么会没有心？
“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娶你，你不要再来找我。”雪堂本不想说的如此明白，奈何小公主不懂含蓄。
这下兰鹿儿听懂了，他就是不喜欢她嘛！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兰鹿儿暗淡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你没喜欢的人，我就可以来看你啊，我想看到你，每天都想看到你。”
雪堂十分无奈，后退一步，“公主自便，我有要事要忙，恕不相陪。”
兰鹿儿点头，“只要不撵我走就行，你去做事，我自己玩。用膳时我来找你，你再忙也要吃饭的。”
说完不等他拒绝，就自己跑开了，小皮靴在青石砖上敲出一串轻快的声响。
雪堂头疼，怎么又是用膳，而且他同意要和她一起用膳了吗？
不过人家一国公主，总不能让人家自己用膳吧。
雪堂静坐片刻，然后吩咐厨房准备些高阙的吃食。
回过神来想他平日对吃食不在意，也不明白自家厨子能不能招待公主。
然后想要不要借小六出宫一趟。
然后立刻否决，是她自己要留下，有什么吃什么吧。
他这一生，从未打算与任何人共度余生。
不是没人表示过对他的倾慕，但他完全不在意，时间久了，自然就放弃了。
小公主也一样，对他只是好奇而已。
等热情消散了，或者被更好玩的东西吸引了目光，就会不再理他。
他只需等着就行。
雪堂打算的很好，却低估了精力充沛的小公主的毅力，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小公主对他的兴趣不仅丝毫未减，反而愈加浓厚。
无论他如何冷淡疏离，小公主消沉一阵，仍然在翌日神采奕奕地出现他面前。
转眼就到了高阙大君回去的日子。
雪堂心想，这下好了，她走了，再也没人日日要和他一起用膳，更不会有人逼着他逛东西市，兴致勃勃地给他买一堆没用的东西。
再也不会有人在清晨的阳光中对着他笑的一脸天真.......
小公主走前，约他一起去骑马。
他本要惯性拒绝，小公主笑意盈盈的眼中瞬时积满水雾，就那么笑中带泪地问：“最后一次，也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兰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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