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俱乐部》码字的羊

24、第 24 章

　　冬日的太阳放射出温暖的光辉，雪花挂在树梢下，远远看去像一朵朵盛开的芙蓉花。
　　陈新剧组所在的酒店简陋又老旧，招牌上虽然打着酒店的名字，实际更像是一栋度假型宾馆。
　　姜早透过车窗，看着剧组的人在酒店门口进进出出，不确定地开口：
　　“不是说陈新是商业片导演吗？”
　　商业片的导演应该是所有导演里面最不缺钱的吧？
　　可是剧组住的地方看着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Eliza盯着手机，她在等陈新的回复，告知她试镜的具体位置。
　　“酒店是为了电影临时改造的场地，这部电影是巨影投资，不差钱。”
　　巨影是国内电影制作公司龙头，每年出品的电影占市场份额的三分之一，旗下更是有自己的院线，所以这部电影的资金绝对充足。
　　酒店应该是为了拍戏临时搭建的。
　　手机的信息提示声在下一秒响起，姜早看到她快速浏览了一眼，手指飞快地回复着消息，嘴上还不忘嘱咐自己：
　　“同理，如果你能拿下这部电影的女二号，片酬也会很可观。”
　　“我是歌手，演戏，能行吗？”
　　虽然她已经出演过爱久弥新，但小成本新导演和大制作大导演的要求完全不一样。
　　除了对演戏这件事不自信以外，姜早更害怕的是自己离歌手这条路越走越远。
　　她想成歌手，而不是一名演员。
　　Eliza抬起头，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轻笑出声：“云烟的销量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再不改变你的形象，扩大你的知名度，你只能被市场慢慢遗忘。”
　　她的声音如冰冷的雪球砸在姜早的身上：“你可以守着你的歌手梦等待时机，但环球不会浪费时间和金钱赌你能够一飞冲天。”
　　“这部电影，说不定就是你最后的机会，姜早，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虽然陈新和Eliza说过姜早拿下这个角色的可能性很大，但她必须让姜早清楚自己的处境，而不是盲目的坚持如一。
　　苦尽甘来从来都只会眷顾能把握机会的人。
　　出发前，Eliza特地让姜早换上了黑色的大衣，配上她蓝黑色的直发，清丽又高贵。
　　她拉开车门，下车站后立在车边，对车里的姜早伸出手。
　　姜早把眸光聚焦在她的手掌上，眼神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
　　她躬身下车，把自己的手交给她。
　　当两只手交握的瞬间，她一脸真诚地开口：“你说的没错，只有抓紧一切机会才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今天试镜成功，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酒店大堂里，白色楼梯旋转而下，不同于一般酒店的前厅设计，大厅被改造成奢华精致的豪宅，家具装潢融合了现代和古典元素，与酒店外观有着天壤之别。
　　陈新裹着黑色的羽绒服，高大臃肿的样子像只棕熊。他手里裹着剧本，指挥着场记换下不合适的家具，嘴上还不停地催促着其他人。
　　“灯光、摄影过来，准备补拍。”
　　“服装呢？李亭鸢的衣服找到没有？”
　　“化妆师？演员马上到了。”
　　姜早跟着Eliza走进这场“兵荒马乱”，她看着所有人都健步如飞从自己面前经过，在陈新的高压强度下有条不紊的做事。
　　“陈导。”
　　Eliza扬起完美的笑脸，踩着高跟鞋，带着姜早向陈新走过去。
　　陈新转过来，看见姜早的那一刻，他的笑容比Eliza更发自内心。
　　“你们来了，正好，姜早你先来看看服装。”
　　他的话刚落下，就有人举着一套衣服跑过来，展示在姜早眼前。
　　那是一套墨绿色的长裙，披着件黑色的大衣，最外面一层是透明的罩衣，衣架下的标签上写着“轨迹—李亭鸢”。
　　姜早猜想这应该是电影的名字和她试镜的角色名。
　　“时间有些仓促，你先去换衣服，然后让化妆师给你化个妆，我们看下造型。”
　　陈新完全省略了不必要的客套交流，一贯直接的直奔主题。
　　姜早见Eliza对自己点点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看来这位陈新导演的作风应该是“声名远扬”的。
　　她刚想移步跟服装师去更衣室，像提琴一般低沉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稍等。”
　　姜早举目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大衣衣角，衣摆随着主人的走动，被风轻轻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白色的毛衣，单薄的弧度让她想起路边枝叶凋零的大树，孤傲立寒冬。
　　男人身材修长，面容清冷，步态从容地朝众人走近。
　　姜早微怔，下意识看向Eliza，捕捉到她眼里同样的惊讶。
　　但在下一瞬间，Eliza就向来人伸出了手，并主动开口：“沈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Eliza。”
　　沈度的神情平静，让人摸不透他的内心的想法，他礼貌地回握，又立刻放开。
　　“原来你们认识啊？太好了。”陈新欢喜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边：“姜早就是我和你说要来试女二的人，我还打算等她做完造型，叫你来看看。”
　　“陈导，沈总是咱们这部电影的？”
　　沈度的出现让Eliza的心紧绷起来，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沈度在这里的身份。
　　“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制片人。”
　　陈新的回答就像块巨石压在了Eliza的身上，她还记得半年前自己是怎样拒绝的沈度，他在这个时候出现，让她不得不产生联想。
　　姜早渐渐感受到两人之间奇怪的低气压，或者说是Eliza单方面的低气压。
　　她突然想起，《游戏人生》停播至今，自己在半年前参与录制的那期节目，播出时间更是遥遥无期。
　　Eliza拒绝了沈度，意味着环球拒绝了飞云的合作，可如今沈度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拿到巨影的投资了吧？
　　只可惜，今天的试镜可能不会顺利。
　　“不用造型了。”
　　沈度的话像是印证了姜早的猜测，Eliza和陈新同时问出声：
　　“为什么？”
　　姜早看到沈度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和他目光交汇的瞬间，她没有感到任何恶意，对方的眼睛就像平静的湖水，让她沉溺其中。
　　“姜小姐今天的打扮很符合女二的形象，直接试戏吧，节省一下大家的时间。”
　　陈新听了沈度的话，这才注意到姜早今天的穿着。
　　他看一眼姜早，又看一眼服装师手里的衣服，认同地点点头：“也行。”
　　卷起的剧本被他翻开，陈新把其中一段戏指给姜早看。
　　“你一会从楼上走下来，走到这......”陈新跨了几级台阶，亲自给姜早演示走位：“停下，然后说台词，说这一句就行。”
　　然后又急匆匆跑下来，指着剧本上的话，对姜早说：“就这句。”
　　姜早接过剧本，斟酌半晌，询问道：“可以给我10分钟，熟悉一下人物吗？”
　　“当然。”
　　演员试镜前都会要求熟悉剧本，了解故事背景和人物动机，才能准确的诠释角色，陈新完全支持姜早的要求。
　　他趁姜早读剧本的空隙，拉着沈度走到一旁，悄声说：
　　“你pass了4个演员，这是第5个，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外形合适的，别告诉我你还是不满意啊？”
　　《轨迹》原本的女二号张雪戏拍到一半，突然爆出偷税的丑闻，导致陈新不得不马上换人。
　　巨影作为这部戏的第一投资方，对选角有绝对的话语权。
　　陈新已经找了4个女演员来试镜，沈度都不满意，能来救场又有档期的演员越来越少，杀青的时间却越来越近，导致陈新日渐焦虑。
　　他突然就想到金曲奖上见过的姜早，
　　姜早那晚的造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完全贴合了李亭鸢这个角色在他心中的形象，厌世中又带着艺术气息。
　　可惜那会电影已经在拍摄中。
　　如今张雪出事，角色重选，才让他又记想姜早这个人。
　　“下个月这部戏就该杀青了，巨影可是指着轨迹下半年上映，我的女二号现在都还没定下来。好不容易找到个姜早，你要是给我轰走了，我可就不管了。”
　　“用不用她，得看她能不能演。”
　　沈度完全不赞同陈新为了赶时间随意凑合的决定，轨迹的剧本他读过，李亭鸢这个角色的戏份虽然不多，但却贯穿了这部戏的主线，如果演员不合适，很容易让观众出戏。
　　之前来试镜的演员，在气质、风格上都不如之前的张雪，珠玉在前，就算找不到比张雪更合适的演员，也不能比张雪更差。
　　“李亭鸢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个花瓶，台词没几句，重头戏就一场，写出来就是为了谈恋爱的，有什么不能演的？”
　　陈新压低嗓音质问沈度，明明他才是导演，却在选角上受制于沈度。
　　不知道巨影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怪人，油盐不进。
　　陈新当然不会承认，每当他在事后回想起沈度的选角时，又不得不感叹他看人的精准程度。
　　但凡经他手选出的演员，都完美契合角色。
　　沈度不想再与陈新做无谓的争论，他越过陈新的肩膀，望着站在楼梯口埋头研读剧本的姜早，漆黑的眼底分不清情绪。
　　大多数商业片会把动作、爱情、枪战等一切元素囊括其中，这样才能扩大这部电影的受众群体，最大化的保证票房收入。
　　在《轨迹》这部电影里，李亭鸢和季明彦这两个角色就是负责爱情的部分。
　　姜早快速地翻阅着剧本，在心里默默勾勒出“李亭鸢”这个角色的人物小传。
　　轨迹这部电影讲的是刑警队长（男主）携手国际刑警（女主）破获国际走私案、打击罪犯的故事。
　　李彰表面上是个贸易商人，实则是倒卖文物的罪犯，而李亭鸢就是李彰的独生女儿，一个留学归国的画家，外表阴郁冷漠，实则嘴硬心软的大小姐。
　　“可以了，那我现在开始？”
　　姜早把剧本交给Eliza，转身示意陈新他们两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陈新连忙点头，拉着沈度走了过来。
　　大厅里原本忙碌着的工作人员也都停了下来，全场二十几双眼睛同时注视着姜早。
　　这一刻她无比感谢在《爱久弥新》剧组的拍摄经验，让她不至于在当下怯场逃跑。
　　随后，她面对着白色的台阶，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上去，站到不久前陈新指定的位置，再转身俯瞰在场所有人。
　　这场戏是李亭鸢第一次见到季明彦，这个表面上是被李彰派来保护她的保镖，私底下却是来查找李彰罪证的警方卧底。
　　李亭鸢居高临下，幽冷阴暗的黑瞳紧盯着客厅里站着的季明彦，骨子里透出的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像一把精致小巧的油画刀，尖锐又锋利。
　　“滚出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性格古怪的大小姐不喜欢被人24小时贴身保护，不善言辞的卧底警察则必须留下来才能完成任务。
　　她看着季明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定。
　　李亭鸢扯起唇角冷冷一笑，只觉得面前的人越来越碍眼。她转身上楼，细跟重重地踏上大理石台阶，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好！很好！”陈新大叫着鼓掌，其他人的掌声也跟随着他响起。
　　他满脸笑容，把头贴近沈度，咬着牙小声说：“这次你没话说了吧，她演技虽然比不过张雪，但站在那里，比张雪还像李亭鸢。”
　　沈度细细打量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姜早，或许是歌手出身，她的台词悦耳、咬字清晰，虽然演技青涩，但不论是外形，还是眼神，无疑是最符合李亭鸢这个角色的人。
　　姜早走到Eliza身边，Eliza对她露出赞赏的笑容，伸出手放在她背上拍了拍。
　　之前因为沈度的出现，而露出张惶神色的Eliza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姜早熟悉的自信模样。
　　直到这时，她紧张的心情才彻底放松下来。
　　“下周进组可以吗？”沈度依旧面无表情，一脸平静的表明自己的决定，至于把时间定在下周，是因为李亭鸢的服装都需要按照姜早的尺寸重新改过。
　　“对对对，没问题的话我让副导演把剧本和合同发给你。”
　　陈新听见沈度的话，心里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有些语无伦次，甚至等不及听到姜早的答复，内心已经确定姜早一定会出演。
　　姜早压制住心底的激动，她侧身与Eliza对望，直到瞧见对方眼里鼓励意味，才看向陈新和沈度，恳切地说：“感谢陈导和沈总的认可，在确定出演之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陈新的笑容僵在脸上，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姜早的话让他心里刚落下的石头又梗在心口。
　　难道这个姜早以为自己试镜成功，就开始学那些大牌明星提要求了？
　　“你说。”沈度目光微沉，看着姜早的眼神中带有审视。
　　姜早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咱们这部电影的主题曲还没有定下歌手是吗？”
　　她不等对方回答，一鼓作气说出自己的请求。
　　“如果还没确定人选，可以让我试试吗？我可以不要报酬，或者自降片酬也行，只要能让我来唱主题曲。”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陈新再一次松了口气，随后想起了什么，不确定地问沈度：“我记得，主题曲是给了星悦公司？”
　　沈度没有回答陈新，反而盯着姜早，一脸严肃地问：“如果不能唱，你就不打算接戏？”
　　他需要明确对方到底是请求还是威胁。
　　“当然不是！”姜早摇了摇头，解释说：“戏我一定会接，争取主题曲，只是我作为歌手的一次自荐。”
　　“好。”他挑眉，目光锁定在Eliza的脸上：“主题曲已经签给了星悦，我可以帮你们组局，约星悦的经纪人周放，至于怎么谈，他愿不愿意让给你，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沈度代表了巨影，他只会持中立的态度，帮忙组局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姜早只打听到主题曲的歌手还没定，却没想到合约早就签给了星悦。
　　她为难地看着Eliza，现在已经不是光靠自己主动争取就能办到的了，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正当姜早想要开口婉言谢绝沈度的好意，一直未出声的Eliza却轻笑着答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沈总了，我们静候佳音。”
　　“好好好，皆大欢喜，我这就让人把合同发给你们，有任何问题咱们随时联系。”
　　陈新满意的把姜早二人送到酒店门口，一直目送她们上车离开。
　　回程的路上，姜早忍不住开口询问Eliza愿意亲自去说服周放的原因。
　　Eliza看着她，眼眸里出现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如果换成其他公司，我一定会直接放弃，但是星悦的周放嘛，他刚好欠我个人情。”
　　她表现出姜早从未见过的俏皮一面，眨了眨眼，打趣姜早道：“小姜老师，你的确有点运气在身上。”
　　上次因为姜早他们进组拍电影，而把她好不容易谈下的综艺拱手让给了周放，也是时候该收收人情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