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俱乐部》码字的羊

21、第 21 章

　　冬季的夜晚，夜空中繁星点点，宛如银沙洒满黑幕，给寒冷的夜增添了几分浪漫与神秘。
　　白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路边，因为担心附近有狗仔跟踪，周聿凡将车子熄火，独自一人坐在漆黑的驾驶座上。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手指停留在屏幕里的照片上，一直没有划走。
　　直到副驾驶的门被人拉开，寒风一下子涌进车里。
　　来人穿着一件宽松肥大的灰色羽绒服，鸭舌帽和围巾把她的整个头脸都包裹起来，唯一能看清的，是大大的黑框眼镜下那双明亮的眼眸。
　　周聿凡下意识关掉手机，接着把手机背扣着放在中央扶手上，开口问：“你怎么把自己裹成这样？感冒了吗？”
　　姜早扣好安全带，将围巾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眼睛向车外不停地张望着。
　　“没事，Eliza刚数落完我，我可不敢再上热搜给她添堵。”
　　“因为你和梁今川的恋情？”周聿凡想起刚才看到的照片，顺着姜早的话，忍不住假装不经意地问。
　　姜早拉下头顶的遮光板，这样就算有人偷拍也拍不到她的脸。
　　有了上次被拍的经验，她不敢掉以轻心，不然明天的新闻可能就是“姜早脚踏两条船”，到时候写单身声明的就是自己了。
　　“你也看到啦？”她慢慢取下围巾：“现在的娱记真会找角度，错位的照片跟真的一样，我今天看的时候也吓一跳。”
　　车里的温度渐渐回暖，周聿凡彻底放松下来，他点燃火，让车身慢慢预热。
　　“小姜老师，那今晚你准备带我去哪里吃饭呢？”
　　“时间有些赶，我本来订的那间餐厅没有包厢了，不然我们去上次那家西餐厅怎么样？”
　　私密性不够的餐厅肯定不能去，不然吃顿饭也提心吊胆的怕被人偷拍。
　　“你现在饿吗？”周聿凡看了眼手表，抬头问她。
　　“还好。”
　　姜早今晚本来不打算吃饭，她现在的体重在98斤上下徘徊，Eliza对这个数字有些不满意，路演前她要再减5公斤。
　　周聿凡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踩下油门。
　　“那就先带你去个地方。”
　　八点的羊城，纸醉金迷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周聿凡把车停在酒吧街的路边，然后带着姜早从街头走到巷尾。
　　他学着姜早的打扮，带上了墨镜和口罩，换上黑色的羽绒服，生人勿进的模样隔绝了陌生人的好奇和探究。
　　两人也不交流，一人在前面带路，一人在后默默跟着。
　　终于，周聿凡在一家名叫“病毒”的酒吧门口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楼梯口，楼梯往上灯光明亮，是通往酒吧的露台，也是酒吧的入口；楼梯往下灯光昏暗，好像是这家酒吧的地下室。
　　周聿凡这是带她喝酒来了？
　　姜早心里腹诽，正想开口叫住周聿凡，却见他先一步往楼梯下面走去。
　　她愣在原地，头顶的灯一闪一闪，让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他往下。
　　周聿凡下了4、5级台阶，发现姜早没有跟上，转身冲她招招手。
　　“来呀。”
　　与此同时，有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从姜早身边经过，手里拿着荧光棒和手幅，说笑着走下楼梯。
　　周聿凡侧身让了让她们，之后疑惑地望了过来，似乎不解姜早为何停在原地。
　　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而他的视线固定在她身上，姜早看见他身上有一种平常看不到的颓废感，似有若无，牵引着她慢慢走下去。
　　下了两层楼，她看见楼梯口搭了一张简易的签到桌，桌旁边是棕色的双扇门，门口站了两个人，正在给刚刚走在他们前面的几个年轻人带手环。
　　周聿凡走上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门票递给对方，和姜早一起带上荧光手环，推开门走进去。
　　双扇门刚拉开，重金属音乐就传了出来。
　　原来是live house。
　　门里的空间拥挤逼仄，连角落里都站满了人，灯光更是比楼梯更加昏暗，除了在舞台上表演的乐队，姜早甚至很难看清周聿凡的脸。
　　周聿凡取下自己的墨镜和口罩，接着伸手帮姜早取下头上的帽子。
　　耳边全是音乐声和尖叫声，他凑近姜早的耳朵，大声说：“把围巾取下来吧，这里没人认得出咱俩。”
　　他带着姜早往最里面的舞台靠近，鼓声和贝斯声越来越清晰，音箱里传出的歌声分贝远超平常，在场的人挥舞着手臂，摇晃着身体，全身心的沉浸在音乐里。
　　“怎么想到来这里？”
　　姜早把围巾裹成一团，抱在怀里，一手抓紧周聿凡的衣角，有些担心会和他走散。
　　男人的侧脸在暗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他的头朝舞台的方向昂着，轮廓忽明忽暗，黑色的碎发散落在额前，让人看不清神情。
　　只见他突然举起右手，朝舞台上的人挥了挥。
　　姜早转头看去，舞台上正在唱歌的年轻男人好像发现了他，朝着他们的方向指了指，乐队里的其他人同时都看了过来。
　　“我朋友。”周聿凡大声说。
　　激昂的节奏和震撼的吉他演奏并不适合他们长时间的交流。他示意姜早看看身边的人，学着他们的样子沉浸下来，加入这场音乐派对。
　　台上无疑是一支优秀的重金属乐队，犹如狂野的猛兽，将观众带入一个充满力量与激情的音乐世界。
　　他们影响着所有的观众，让大家随着节奏起伏摇晃。在歌曲的间奏到来时，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家忘了自己是谁，卸下生活的姿态，将烦恼遗忘在那道双扇门外。
　　一曲完毕，主唱在大家的欢呼声后，缓缓开口：“接下来这首歌，送给到场的一位朋友，不吐不快，谢谢。”
　　姜早惊讶地看向周聿凡，居然是他们在《为你而歌》节目上合唱过的歌。
　　周聿凡显然也没想到，但他的诧异很短暂，因为音乐响起的同时，头顶忽然亮起昏黄的灯光。他赶紧拉起姜早的手臂，带她走到远离人群和灯光的角落。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我有一张摇滚专辑，他们出演过那张专辑的MV。”
　　“什么？你唱摇滚？”姜早嘴巴微张，眼睛睁大，她从来没听过，素有情歌王子称号的周聿凡，居然玩过摇滚。
　　周聿凡无奈地一笑：“很不可思议对吧？其实我当歌手的初衷是因为喜欢摇滚，但你知道我那张专辑卖了多少吗？”
　　他自问自答：“线下实体专辑销量不到5000，线上销量不到1万。”
　　姜早呆住，她前不久还听Eliza说《我们》这张专辑的实体销量终于突破3万，她以为这个成绩在环球唱片里是垫底的。
　　“摇滚的路走不通，Eliza马上放弃，选择情歌的路线，没想到第二年新专辑就火了。”他自嘲说：“但她再也没让我唱过摇滚，她说‘除非我转行拍电影，当歌手只有情歌这一条路可以走’。”
　　“可是，环球不帮你做摇滚专辑，周影可以啊。”
　　周聿凡是周影的太子爷，环球不会做赔本生意，但周影每年上映电影无数，总不会缺小周总一张专辑吧？
　　“我爸可不是什么慈父，周影是生意，不是让儿子挥霍的玩具。”
　　姜早看着周聿凡，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舞台上的主唱，似乎是在通过对方找回以前的自己。
　　耳边的歌声渐渐清晰，正唱到那句“丑恶在于，赤子的胸怀，难敌这纷扰世态，为理想或求生在捱”。
　　不同于她和周聿凡对话般、倾诉式的演唱，舞台上的人更像是在自白、剖析自己，让人们感受到内心的震撼与共鸣。
　　原来，天之骄子如周聿凡，也和她一样在被世事推着走。
　　“你是因为吴虞才剪的头发吧？”其实昨晚在金曲奖后台他就想问，但场合不对，他最终也没问出口。
　　“是啊。”姜早也不遮掩，毕竟初见时，就被他撞见过Eliza安排自己模仿吴虞的事。
　　她大方地承认：“如果不是Eliza拿我的头发没办法，今天的热搜就是‘姜早抄袭吴虞造型’。”
　　“你知道吴虞是顶着小房雨晴的名号出道的吗？”
　　“真的吗？”
　　“这算是Paco的惯用手段，骂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名气，后面有作品傍身，前面的骂名也就不算什么，有吴虞的成功，你自然也不会例外。”
　　姜早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层原因，但她对模仿别人这件事一如既往反感。
　　“我只是我，我希望为我而来的人，是因为我的歌声，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我像谁。”
　　Eliza的一系列手段，是对姜早能力不认可的表现，他们并不相信姜早可以靠自己的实力大火，所以才需要借助吴虞的名气。
　　但姜早的想法却恰恰相反，她的成功只会因为她是姜早，而不是像某一个人。
　　周聿凡侧着头看着姜早，她的脸完全隐于黑暗中，只有瞳孔里倒映着远处的灯光，坚毅又明亮，像一颗不会熄灭的星星。
　　他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反抗，坚定的表达自己的决心，又想起刚出道的自己，被现实打败后一次次的放弃摇滚，偏离初心。
　　记忆里的自己和眼前的姜早重合，慢慢清晰起来。
　　也许，是他放弃得太轻易，他应该学会怎么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