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珑传》我醉卿且去

4、第 4 章

　　“等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示意鬼差们放下枪，转过身来问：“妖入地府，以前也曾发生过，但都需要手续文书。你可有？”

　　“没有。”黑色巨蟒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理所应当。

　　男人笑了一下，“没有手续便是强闯，无法放你进去。”

　　“你们若要阻我，便做好折损道行的准备！”言罢，狂风再次席卷而起，方圆百里的雾气尽数被吸入漩涡中心，逐渐汇聚成一团肃杀凌厉的阴森鬼影。

　　“等等等等！”男人连忙抬起手，“这样，我打个电话问问上面。你先停，先停！”

　　庞大鬼影仍旧盘桓在人群上方，阴风阵阵，四周妖气鼓荡，巨蟒上身直立，道道鳞片泛起幽光，额顶斜斜向后生长的牙白直角尖利无比，森寒目光自高处俯视众人，极强的压迫感令他们不敢妄动。

　　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男人走向一旁，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边说：“喂，领导。方才您看见了么？……是，下官也觉得没必要，这边正在谈。……那您看是否让她过去？……我只担忧万一那边办不了她的事情，她会大闹地府。”

　　片刻后，他走回来问：“你要办什么事？”

　　“借寿。”

　　“如若借不成呢？”

　　“我自会走。”

　　男人继续听着手机另一边，过了一会点点头，挂断电话，“丑话在先。假若你大闹地府，这十殿阎罗，阴兵众多，必叫你有来无回。真到了那一步，你可认？”

　　“自然。”

　　“好。”男人挥挥手，“让她过去。你们，跟着她。”

　　待到人群平静下来，巨蟒身下腾起浓浓白雾，变回了先前的那名女子。

　　她向前走出两步，停下来，回头朝那男人说道：“谢谢。”

　　语气依旧冰冷。

　　“莫谢我。”对方摆摆手。

　　*

　　灰色高楼前，眉目清冷的女子抬头看看牌匾，是这里了。

　　门口安保没有拦她，似乎有人提前知会过。

　　“去909。”大厅接待放下电话，再一抬头，那女子已不在原地。

　　敲门声响起，只听门内传来一声：“请进。”

　　古色古香的宽敞室内，正中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张红木办公桌，右侧立着笔架，笔架旁置有深灰石砚。而桌子的左边，则放着一台电脑。

　　办公桌后方的官员身穿朱红西装，头发干净利落地向后梳起，神情严肃，一副刚正不阿的面孔。半身靠在椅背，他脸色深沉地看着入内之人，问：“是你强闯地府？”

　　“是。”

　　官员只扫视一眼，便说：“东西拿来吧。”

　　她走向前，轻轻挥舞衣袖，一方红布出现在桌面上。

　　官员伸出手在空中虚探两下，金色星芒自红布中渐渐升起。他凝聚精神摄取死者记忆，观察一阵后微微点头，的确是自愿交换，否则金色寿元之外必会缠绕怨气。

　　“十二个月。”

　　“我知道。”她说。

　　阳寿未尽便身死之人极为难寻，即便寻到，寿数也仅有短短几十日，这对她来说远远不够。历时多年，才终于寻到这份堪堪可用的寿元。

　　“借寿之人的记忆呢？”官员低沉的声音问。

　　女子剑指轻扬，室内上空出现了一人坐在家中与好友闲聊的画面。

　　“上调咱也没办法呀，努力好好活着呗，争取活到七十，怎么也得享受享受天天在家一躺还能月月领工资的幸福生活吧。”

　　画面一转，那人悠闲地走在一幢楼房外围，忽然，一个黑色物体从天而降，“咣当”一声摔在她的面前。她瞬间跳起抱住旁边的电线杆，等看清那是台电视机后，不禁后怕地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好险好险！我还没活够呢！”

　　画面消失，化为一缕朦胧白光浮在空中。官员探手罩住白光将其隐入红布，而后靠向电脑，桌上鼠标晃动，屏幕亮了起来。

　　“你为他人借寿未经上方准许，将来渡劫时或会更加艰难。天有道，修行不易，劝你三思。”

　　“你答应了？”她淡淡问道。

　　“双方自愿，本官无甚必要去干涉。”

　　女子黑眸中透露着坚定，“那便借。”

　　看到她执着的目光，官员取来红布，手指在键盘轻敲几下，经过一系列系统验证后，从档案中找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杨皎。

　　性别：女。
　　生辰：1998年02月20日05时33分19秒。
　　忌辰：2026年02月18日10时00分54秒。
　　死亡原因：车祸。
　　死亡地点：双山市福嘉墓园停车场。

　　生前恶行：暂无。
　　生前善行：
　　2012年07月给予班级贫困学生捐款20元。
　　2024年05月给予同安市地震捐款3000元。
　　2024年08月给予江平县洪水捐款3000元。
　　2025年10月给予双山市儿童福利院捐款1000元。
　　2025年12月给予癌症患者捐款600元。

　　直系亲属：
　　父，杨士文（身故）。
　　母，秦明华（在世）。

　　看完杨皎的档案，官员的表情有些疑惑，“此人应当已经身亡，无需借寿了。”

　　见对方不说话，于是问：“仍活着？”

　　女子应道：“是。”

　　略微思索，官员抬起眼睛，“你在救她？”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拿起座机拨出去。

　　“喂，生死簿局909室。你方半月前是否接收过一个名为杨皎的二十七岁女子？皎洁的皎，死因车祸。”

　　“……好，本官知晓了。”

　　确认过此人仍然在世后，他轻叹一声，在电脑中修改了杨皎的忌辰。

　　2027年02月18日10时00分54秒。

　　“生死有命，生死簿仅可修改这一次。”官员沉声道。

　　黛眉下的眸光微动，女子静立良久，随后双膝跪地，上身深深伏低下去。

　　“多谢府君。”

　　“起来吧。”官员退出系统，回正身体。

　　女子站起身，转过去徐徐走向门口。官员注视着她孤傲倔强的背影，开口道：“慢。”

　　“汝，何名？”

　　随步伐飘动的衣纱渐渐静止，她驻足原地，许久后，回身答道：

　　“吾名白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