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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师徒 ...

  •   言慎被风吹了个激灵,酒气迷眼,他哈哈大笑两声,只感慨临泽此地居然有人认识他,颇为骄傲起来:“那就劳烦公子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江逸给恕己递了个眼神,又将入木三分的箭矢拔下,才下车行至言慎面前,作揖道:“在下姓江,单名一个逸,字子城。”

      言慎见他态度恭敬,连忙放下酒坛子敛袖回了一礼。二人寒暄间恕己已赶着马车前来,外观上看,和他们今日出行的并无二致,连车帘、马匹的颜色都极为相近。

      言慎一只脚刚踏上马凳,突然想起方才的女子,东市初见惊鸿,今日再见少女娇憨尽褪,红唇皓齿,肌肤胜雪,玲珑身躯裹在宽大的斗篷下,多了几分韵味。本想再瞧几眼,却被江逸不着痕迹的挡了个严实。

      马车行至暗巷停下,江逸掀帘而出,笑意温和:“言先生,到了。”

      言慎打眼一瞧,摆手道:“不是这儿,江公子怕是不知道路罢?罢了罢了,我给你指路就是。”

      江逸寒气敛于眼眸,面上仍挂着笑,仅仅是给将死之人施舍的一点慈悲。

      见他不为所动,言慎酒意已卸下了七八分,满腹疑惑的走下车,摇摇晃晃间只觉下腹被人踹了一脚,刚要张口呼痛嘴中就给塞了个布条,直抵喉口,紧接着双臂被缚。他瞪大双眼,呜呜之声冲破喉咙,声音极大,祈望能被路过的人听见。

      恕己拖着他往前走去,言慎双脚乱蹬,后面干脆不使劲让双腿瘫在地上,以此拖延一些时间。

      江逸淡淡的望着他,无悲无喜,残存的悲悯被压制在心底,于言慎而言实属无妄之灾,可他赌不起。

      言慎把仅有的力气用在了嘴上,随着一声呼喝,压在口中的布条终于给顶了出去。他立马跪下央求道:“江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如此啊!”

      见江逸不为所动,言慎将今早的事快速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脱口而出道:“因为车里的那个女娘?“

      江逸神色微动,言慎立马磕头恳求:”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我今日没去过那条街,我一直在邸店睡觉!”

      “杀了。”江逸为他判下死刑,“做成抢劫的模样。”

      言慎脑门已磕出了血,闻言眼神变的凶狠,他知今日必死无疑,对方人多,还是特意挑的巷子,就算他大声呼救怕也无用。遂大骂道:“你们这对奸夫□□,无媒苟合,为世人所不耻!你....”

      恕己听他辱骂的越来越不堪入耳,连忙抽剑直中心脏,接着模仿打斗的姿势补了几刀,刀剑贯穿皮肉的声音,掩埋于白雪簌簌扑落之下。

      阿乔捧着手炉,时不时撩帘看看外面,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暖气跑了个精光。一次又一次等待中,阿乔终于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江逸刚上车,手里就被塞了个暖炉,指尖早就冻的僵麻,手腕裹缠的细布也被洇红。还带着微弱的血腥味。

      阿乔见状从箱子中找出细布,扯出一截,道:“我给你换。”

      “不用。”

      是淡淡的疏离。

      阿乔咬着下唇,渐渐泛红,介于浅桃色与红梅之间。她猛地起身,粗暴的扯过江逸的手臂,见他往回缩手,立马在他伤口处重重的按压了两下,听见“嘶”的痛嘘声,才松开手指,将沾血的细布解下,给他换药。

      她真的忍了很久了!

      眼前之人时而温和,句句关切皆发自肺腑,体贴入微到让她无所适从;时而莫名其妙的刻意疏远,一言一行都在告诉她“离他远些”。

      但她确认了一件事:江逸不会害她。先前的那些惧意早已烟消云散,她知道,他去杀人了。
      为了她。

      除了起先几下用了些力道,后面她愈发轻柔,不知觉间也靠的越来越近。近到无需刻意她身上的香气,带着暖意萦绕在他鼻尖。是院子里红梅的幽香。

      她今日用的口脂是他挑选的颜色。阿乔转头放药瓶时,几缕发丝滑过他唇间,喉结微动,他猛地推开她,声音喑哑:“好了!”

      阿乔一愣,转身瞥了江逸一眼,双手叉腰,就算车厢高度不够她只能半弯腰,她也依然站出了干架的气势:“手伸出来,给你换布!”

      “别逼我拿刀架你脖子上!”这句话一出,江逸立马撩起袖子,把手腕递了过来。他知道阿乔真干得出来。

      换完药,阿乔款款落座,因着刚才一吼,内心舒坦了不少。她展展肩背,纤纤玉指撩起帘子一角,笑道:“出发吧。”

      马车缓缓启程,车内相顾无言。

      走了一阵,一声奇怪的唿哨传来,阿乔抽出匕首,却被江逸按下,道:“最近变故太多,本来安排你们在沈家的铺子见面,可方才事发突然,安全起见只能让你们隔着窗子见上一面。”

      车行渐缓,阿乔看见沈清云站在米行门口,一见她立马笑了起来,如冬日暖阳,和煦粲然。
      他今日一身湖蓝广袖长衫,衣角是银线绣成的祥云逐鹿图样,身姿清华,还保留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阿乔激动的挥手,眼底却罩上一层水亮。她眨了眨眼,想再看清楚些,却被接连不断的泪珠模糊了视线。

      人生在世,终有一别。

      沈清云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几许忧愁再度爬回他的眼角眉梢。

      见过沈清云,阿乔宽心了不少,落了几滴红粉泪,就一人兀自沉默了起来。

      江逸轻声问道:“这下信我了罢?”,而后递上几块糕点给她。

      “嗯....信了。”说完阿乔继续垂头不语。

      用过晚饭,二人各自忙去了。江逸刚研完墨,就听见刀刃相接的声音,心中大骇,他疾步至两屋相连接的小门处,喊道:“阿乔!快从小门过来!”

      见另一屋无人回应,他急忙推门,院子里的一幕让他松了口气——
      阿乔反手握匕首,抵住了恕己的剑,右腿半抬,准备转腰扫腿。

      看他出来,两人都收了兵器,阿乔奇怪的看着他:“你不冷么?”

      江逸急着找她,推门时还是一身单衣。

      匕首入鞘,阿乔解释道:“父兄把我寄养在你家,我也不能吃白食,总得做点什么....我会的不多,曾跟着母亲学过管家,但我看你不缺管家。我的身手你见过,很能打的。不确定江氏的护卫是什么水平,方才就找恕己....切磋了一下。”

      她揉了揉鼻尖,溜了眼江逸的神色,笑容讨巧:“你缺打手吗?”

      阿乔的想法很简单,父兄肯定是给了银两的,就算不是银两,也是别的东西,养活她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可她不能这么活一辈子,钱总有用完的时候,饱腹的饭食和遮风的屋檐,还是靠双手挣来的安心。

      江逸咬牙:“不缺....”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二更的铜锣响起,万籁俱静。阿乔隔着小门轻声喊道:“睡了么?”

      “睡了!”对屋的回答简洁有力,听起来很是清醒。

      阿乔瞄了眼博古架,手指不受控制的提起钥匙,往铜锁里缓缓推入,还是在接近尾声时停了手。

      对门幽幽传来一句:“之前收了你的拜师礼,只要你不生二心,往后跟着为师好好学,总有用的着你的地方。”

      拜师礼?好像是有这档子事!

      在杨玥的宅子时,她曾请江逸教她算学。那时候孟氏什么都不肯教她,真要把她嫁了出去,肯定会在婆母妯娌的唾弃中过的艰难。

      说是拜师礼,其实就是每天用好吃的贿赂他,变着花样的做糕点。

      她笑道:“那先生准备教些什么?”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落入她耳,“教你如何在乱世立足,自力更生。想知道怎么和世家交涉么?”江逸的声音有些沉哑,如蛊虫般顺着耳道侵蚀起她的心神。

      隔着小门,阿乔举手过头顶,在熟悉的高度处停下,用食指勾勒起他的形状来。明知他是为了让她安心,还是忍不住促狭道:“不怕我把你卖了?”

      “嗯?”一声轻笑被夜色滤去,“沈大人和沈二公子都把你卖给我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阿乔接不上话,半晌才丢过去一句“睡了!”

      再过一天,是沈清姿的葬礼,于情于理,江逸都得去吊唁。哪怕是假的,也不能教外人看出半分端倪。阿乔便以婉娘的身份随他同行。

      沈家千金的葬礼本不应这般草率,但一来她死因成谜,对外说是病逝,可围绕着纳吉不吉的流言,众说纷纭,最离谱的竟然是沈家小姐被退婚羞愧难当自缢而亡。阿乔初闻差点喷了江逸一脸茶水,啧啧感叹了半天,但转念一想流言越离谱,她的死就越能被坐实,便收回了抗议的心思。二来,死的只是个养女,沈家如今自身难保,尽快举办丧仪也无不妥之处。

      车行了大半日,总算从临泽赶回了清河。沈家上下举哀哭悼,皆沉浸在悲恸之中。

      沈府已挂上了丧幡,阿乔依旧瞧不真切,她只觉得满目白芒,没有一团影子是有色彩的。同覆盖大地的白雪一样,不动声色的抹去一切生命的痕迹。

      江逸告诉她,三日前沈家已经差人去报了庙,便是告知神灵,请他们销了沈清姿在阳间的户籍。她拿起几张圆形方孔的纸钱丢进了火盆,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娘,又见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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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近期工作比较忙,周末必更,周中缘更啦~ 宝子们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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