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为证》八戒哥

10、车场

　　办公桌上，郑氏三年内的财报以及注资的报告都已处理完毕，苏南把跟郑氏那边会议的概要也发了过来，只要股权架构调整顺利，新年过后，周总就是周董了。

　　周清予的腕表没有复杂的造型，很简洁，不谈材质和工艺很难看出价格，今天这块是乔毅帮他选的，除了看logo，说它2000块也有人信。指针指向数字六的时候，他起身走向了门口。

　　十二点半了，以前这个点午饭都快吃完了，今天还没见到苏南的影。周清予开门，正好碰上苏南提着午餐抬手准备敲门，“今儿怎么回事啊？土豆自己挖的还是茄子自己种的。”

　　“您猜呢？”苏南进门先给自己灌了两杯水，大冬天的她额头上渗出了汗，“食堂今天疯了，我没抢到饭，跑了三条街外面给您买的。”

　　平时食堂是没有那么多人，特别是那些小姑娘，喜欢吃什么减脂餐，要不就是三五成群吃外卖。今天没人愿意耽误时间，都铆足了劲干活，下班就想窜。

　　“为什么？”

　　周清予问的理直气壮。苏南由衷的觉得自己老板之所以常青，完全是因为钱多。否则，这么不解风情的没人要。

　　“今天元旦，跨年夜啊。难道你没给乔主任准备点什么？”

　　小小的疑问句把叱咤商界的周老板给问住了，他心里压根就没想到这茬。但现在知到了，他自然有办法。

　　手术室的休息间里，小护士们围在一起讨论今天的安排，而要值大夜的朱医生在一旁愁眉苦脸，“唉，一年到头跟老婆过不了一个完整的节日，你们嫂子没跟我离婚真是格局大。”

　　小护士们叽叽喳喳，说是安慰，实则看热闹。乔毅一推门，所有人的目光聚了上来。刚从台上下来，口罩压出的红痕明显，头发凌乱，宽领下高耸的锁骨泛着水光，应该是消毒时溅上的。他随意的捋了下，浅浅一笑打招呼，在暖黄的光晕下有种凌虐后破碎的美感。

　　“乔主任也下班？”朱医生拿起身后的水杯递给他，笑着冲他眨眼，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啊。你们聊。”已经走到了门口，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身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跨年夜啊。”几乎是异口同声。

　　朱医生笑哈哈的说还以为你这是要去约会了呢。

　　不过，朱医生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要去约会。短信上周清予说今天要带他去个地方。

　　顺路把苏南送去莫一成的诊所，周润成的日常用药缺了几种需要补充。

　　“苏秘书，您可来了，等得我天荒地老啊。”莫一成拿着药单核对袋子里的药，他没抬头，这里没人穿高跟鞋，所以，来人一定是苏南，“今儿是跨年夜，别耽误我约会。”

　　“就你？能约的到人？”

　　这犀利的声音，不是苏南是谁？皮包哐一下扔到沙发上的声音，不是苏南是谁？

　　“约不到男的，我还约不到女的......”说到“女的”二字，莫一成故意拉长声音刺激她，口腔里还发出得意的哼哼声，“不要太羡慕。”

　　感觉不好，后面突然没了声音。药单被无情的拍在桌子上，猛的一回头，苏南，乔毅，周清予，一座两站，三双眼睛看着他。特别是苏南，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近乎嘲讽。

　　社死不过如此。

　　“莫医生谈恋爱啦，恭喜恭喜。”周清予拉着乔毅的手一直没分开，说话的时候随着胸膛的震动小幅度摇晃，“那咱们走，不打扰了。”

　　“那你改天带出来咱们一起吃饭，一成，我们先走了。”

　　乔毅看他的眼神并无变化，浅笑由在，甚至有点为他高兴的意思。莫一成怔了一下，浑身的血液停流了三秒，心脏凉意一阵，仿佛刚才的调笑另有其人。

　　明知乔毅心有所属，自己也并无挑明的打算，那即使误会又能怎么样呢？

　　“没......好。”莫一成想说没有，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但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好字。

　　“收敛一点，太明显了。”看着两人的背影，莫一成久久僵立。苏南以为他会借着调笑来否认，没想到他闷闷的说到，“别说出去，不要给任何人负担，我会收敛的。”

　　“唉！”苏南无奈，“送我一程，然后陪你喝一杯，怎么样？”

　　莫一成的车与周清予的车在高架桥口擦肩而过，一个掉头往二环里，一个上高架，直奔六环外的景山。

　　繁星点缀的夜幕越来越广阔，前方的路越来越舒朗，乔毅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夜风鱼贯而入，少了几分尾气的味道，多了几丝凉意，他知道，目的地是景山北面的赛车场。

　　景山赛车场，上学的时候，乔毅是常客。他出国的费用就是一次次拼命攒下的。这次，是回国后第一次来，也意味着他六年不碰赛车了。

　　赛车场门口安装了调控灯，也换了名字---图图赛车。

　　乔毅出事后，邱大鹏随后出了国，这个车场不知换了几波人了。车开进院子，除了工作人员没有别人，显然提前招呼过了。老板笑的灿烂，一股脑的往外弹，别人根本插不上话。

　　“行了，”周清予忽视了老板伸了半天的手，下巴朝挺好的赛车一点，“频道调好，有问题会联系你。”

　　老板也不尴尬，连连应好。

　　“你开我开啊？”他拉着乔毅上了车。

　　赛道不再是单纯的水泥，而是换成了专业赛道，橡胶和沥青。铺了圈线，由原来的六道弯扩到了十道弯。防护栏，防撞圈，路灯都很齐全。

　　“我猜这里的老板现在是你，对不对？”

　　周清予开的很慢，不像是赛车，倒像是欣赏风景，他狡黠的一笑，“嗯，我这辈子唯一的心动就在这里。”

　　今晚的月光柔的像绸，给这黑夜渡了一层光。山林间寂静无声，恍若天地只剩此刻，只有彼此。

　　当年邱大鹏不仅引荐过乔毅，还引荐过江宗崎。江宗崎有点公安的背景，是个彻头彻尾无原则无底线的渣，除了面上，没人私下跟他有交情，他走□□。一次极限赛，输给了周清予。后来从邱大鹏那里知道了乔毅，便组了个新局。

　　盘子一拉，金额50万。

　　那时候乔毅和周清予刚在一起，他不是很情愿让乔毅见这个人渣。但邱大鹏为了钱，从中斡旋，最终乔毅还是参加了比赛。

　　没有什么正规赛的规矩，车子随便挑，六道弯，过弯两圈，谁快，谁赢。

　　周清予顶着艳阳，满身的汗，拿着望远镜坐在看台上，恨不得跳进去。在国外看拉力赛的时候也没激动成这样。宋时运跟一旁的沈睿知调侃他，第一次跟男人谈恋爱，难免生疏。

　　他没心情理会，真是满心满眼的盯着赛道上那辆蓝白相间的赛车，比自己下场还激动，心脏就在嗓子眼里跳，手心的汗拿望远镜都打滑。

　　下了注，怕输？宋时运把冰可乐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清予，20万，两把牌而已，你至于吗？”

　　是啊，至于吗？

　　午后的一阵凉风，吹散了心头的燥热。周清予手里的望远镜哐当掉在了地上，沈睿知和宋时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只听周清予笑了起来，爽朗又放肆。“赢了！”

　　日头开始西斜，缃色的光感自上而下，洒在乔毅身上，那时的他冷静中带着一丝稚气，跟道贺的工作人员招呼好，他转身逆着光望向了看台。

　　其实离得很远，但周清予就是看见了，那烙进心坎里的一笑。

　　也许那一刻时间静止了。

　　直到后来乔毅离开，周清予才明白，那是心动的感觉。但他后悔了，因为这次比赛，乔毅暴露在了江宗崎面前。

　　江宗崎是知道乔毅跟周清予的关系的，但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谈条件的。

　　赛后的第二天，江宗崎就让邱大鹏以车辆受损不明为理由约乔毅去了一处修车厂。二楼办公室里，江宗崎已经急不可耐，话都不好好说了。把装钱的纸袋往桌子上一扔，开门见山。

　　乔毅拿起纸袋往里一看，目测五万。“挺看得起我，我不值这么多钱，去找物有所值的吧。”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宗崎，眼神里透着恶心。

　　袋子原封不动的被仍回了桌上，这儿，多呆一会都脏了呼吸道。

　　但江宗崎不管恶心还是不情愿，直接上手，摁着他的肩膀就想往沙发上扔，“多少你说了算，怎么上老子说了算。”

　　乔毅挣扎，撞反了桌子上的电脑，水杯。

　　“你给周清予上，他给你多少钱？啊，我双倍。”江宗崎说话的声音开始发颤，跟个恶心的树懒一样，留着口水四处乱亲，腾出的一只手开始撕扯他的裤子，“这腰可真细啊，娘的，给老子叫好听一点。”

　　一张肥头大耳的脸尽在直尺，乔毅真的要吐了。他用力的踹旁边的办公桌，藏在下面的电线露了出来，瞅准机会把江宗崎掀翻在地，电光火石间，薅过电线，从背后套上脖子绑在了茶几腿上。

　　但乔毅没逃出去。

　　外面的人听到江宗崎叫喊，踹门就进来了，一看这场景，二话不说，一人一脚，把乔毅踹的吐了血。

　　其中一人去扶江宗崎，乔毅咬牙忍痛使上了吃奶的劲，抱住另一人小腿，一掀，捂着胃口就往外跑。这人直直往后倒去，后脑勺磕在了办公桌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哀嚎。

　　毫无疑问，又没跑掉，被反应后两人架着胳膊摁在了地上。

　　“要么让我死在这，不然你试试？”从胃里泛起的血腥味顶着鼻腔，左脸蹭破了也在流血，双腿被踢的仍在抖，“我了无牵挂一个人，早晚有一天是你的忌日。”他啐掉一口血水，笑出了声。

　　江宗崎捡起水杯，冲着头就砸了下去。

　　顿时脑子嗡嗡一片，滚热的液体顺着额角冒了出来。

　　“你TM把自己当爷？你以为周清予会在乎啊，那50万里，有20万是他下的。”说着，江宗崎笑了起来，很突兀，“他花钱给自己买个门面，你还当真了？哈哈哈......跟个姑娘似的，活该被人操。”

　　两个小弟听到这污言秽语也高兴的笑起来。没被摔的那个小弟就低头在江宗崎耳边嘀咕了几句。

　　接着，他被绑住双腿双手，拖着下了楼。

　　已是秋季，天气转凉。接自来水洗车的大喷头开到最大，直接往乔毅身上冲，水压冲的他只咳嗽，水从身上流下来就是殷红色。他吼什么没人听见，那三人正在对着这场景品头论足。

　　邱大鹏没敢走，一直猫在不远处，两个多小时了都没见人出来这才心惊胆战的拨了周清予的电话。

　　乔毅再醒来时人在医院，身上挫伤淤青无数，小腿轻微骨折，急性胃出血，高烧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