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荣幸》程野

2、第 2 章

　　萧止半蹲在学校对街，正观望着这座小县城唯一的高中。

　　青云高中。

　　门头有些破，里面建筑有些老，地位有点寡头垄断。

　　唯一一所。

　　他蹲着蹲着有些晕，现在天气极其热，七月份的盛夏，离他出门，到现在打量学校和学校周边环境已经一小时了，他觉得自己快化了。

　　电话在此刻响起，机身烫的他有些不想接。

　　来电是他的好朋友，西楚，人送大名——霸王。

　　霸王开口道：“萧止，你麻溜的，什么时候回来——？”

　　萧止仍旧盯着这座唯一的高中，答道：“暂时不回。”

　　西楚夸张道：“不就去国外留个学，不至于反抗到乡下吧。”

　　“你懂什么——”

　　萧止慢慢抬眼，盯上前处学校门旁的招生牌，密密麻麻的字，和一张占半面墙的照片。

　　照片他刚刚匆匆瞟了一眼，太热了，没近看。

　　照片上是穿着红色校服的一男一女，举着书对望，各自都只有侧脸，也各自看不清，离他蹲的位置太远。

　　他起了身，慢慢朝照片走去。

　　越走越近，他也看清了，女生侧脸恬静，而男生——

　　“喂？喂！萧止你听到我说话没？”

　　萧止走到了这面墙的照片前，点了点头：“听着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不回。”

　　“你——”

　　“西楚，”萧止喊他，“我给你看个人。”

　　“谁——”

　　萧止拍了这张照片发给西楚。

　　两秒后，西楚惊叹道：“我去！高p吧！你们那小县城还有长这样的人？！”

　　萧止道：“这个男生，有些眼熟。”

　　西楚自顾自抨击道：“侧脸长得甩人三条正脸的街......哎太过虚假了吧，你们这学校招生牌——要么正脸肯定丑，上面牌子有写吗，名字，班级，你开学了去看看是不是照骗。”

　　三条正脸的街，这是什么比喻......

　　萧止继续看着，高二，八班，牌子是上学期换的，现在该是高三了。

　　招生牌上没有名字。

　　可他......萧止认识他。

　　而至于他自己，他叫萧止，通俗点说，是个高三学生，夸大了说，是个家境不普通的高三学生。

　　有多不普通，从记事起，他就得穿着燕尾服，与比他大几十岁的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日复一日，又得如同个机器人一样练习笑容，得体从容。

　　机器猫可以有情绪，机器人不行，他从小知道的。

　　而他认识的，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都说他是萧家未来的接班人，也有人戏称过太子爷......太子爷的爷爷乃至爷爷一个大家族历代从政，奶奶乃至奶奶一个大家族历代经商，祖父辈更是牛逼的没话讲，虽说其实他也不认识那一辈了。

　　到了父亲这辈，海龟博士，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挣钱也精通。

　　家境最差的是妈妈，妈妈是在一个叫“吾祈”的小县城长大的，就是萧止现在脚下的土地，妈妈靠自己的努力考大学读完研究生，毕业后在爸爸工作室一同做实验，实验还没做出成绩，爸爸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了，可他爱上了妈妈。

　　他不知道这段感情受到了多少的锉磨考验才成，他只知道婚后的妈妈，是不被允许随意出入萧家门的，她没有了自己的事业，也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朋友。

　　即便，她不用和其他全职母亲一般做家务，操持一些生计，可她还是没有自由，没有自己的生活。

　　妈妈常做的事，就是陪着他写字，读书，玩耍，然后便是一日一日的等父亲回家。

　　父亲很爱她，可父亲太忙了，因着萧家的事，萧家的人太复杂了。

　　复杂到萧止从小皱眉头。

　　他还在童年时，随母亲来过几次这座叫“吾祈”的小县城看望母亲家里人，可随着时间流逝，大多离世，或者只剩萧家看都不想看的旁枝，母亲也再没来过。

　　如今这里只剩一个表舅稍微亲近一些，逢年过节会提礼物来萧家拜访，只不过也只有母亲接见他。

　　表舅是这所青云高中的副校长。

　　而萧止之所以来这里，完全是因为，他不想出国。

　　他其实已经高三毕业了，也已经参加过高考了，成绩也出了，他觉得可以报一所自己喜欢的大学，热爱的专业，过......过自由的日子。

　　可他没有资格，爷爷没有多讲，只是替他办好了出国手续，出国前一天，萧止卷上了自己这些年达官贵人有偿赠予的压岁钱，跑了......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抗旨”，跑的七曲八折......虽然也没见人来抓他。

　　他决定再三准备来“吾祈”，好歹这里曾经熟悉过，也是因为，这里偏远，不通高铁，飞机，乃至火车，爷爷就算真来抓他，也得掂量一下路程遥远。

　　高速是有的，就是路面有点长，萧止从家出发，包了辆车，整整坐了两天两夜。

　　如今离他到吾祈已经几天了，志愿时间也早已过了，他准备在这复读，他拜托表舅办好转校手续，住进了以前给妈妈娘家人置办的老别墅，现在正在踩点，准备暑假补课。

　　西楚说他异想天开，他爷爷现在不抓他是因为，要用实力证明，萧止永远没有资格。

　　要让他自己透心凉的明白这件事，他读了也白读，他反抗了也白反抗，任由他如何，最后依然要回来。

　　他们萧家，会是当家人说了算，任何事。

　　道理很明白，爷爷安排的路也未必不是好路，可......他总要试试，否则他怎么真明白。

　　西楚仍旧道：“我说你还是回来吧，其实你爷爷也是为你好，你记得高一那个暑假不，你长得不高，区区小冬瓜，我们说好去打篮球，篮球还没打着，没两天就被你爷爷抓去医院，那些针啊，药啊，一堆生长玩意儿，结果暑假一结束，窜了十好几厘米！”

　　“你怎么不说花了多少钱。”

　　“啧，”西楚叹了一声，“要不说你是萧少呢，高中的时候看着平平无奇，一件外套竟是我一个月生活费。”

　　萧止也啧：“你得了，我们那高中班级，真有谁家平平无奇？”

　　“奇也奇不过你萧少，多金人帅。”

　　“人帅也只是高一暑假后。”

　　“这倒也是，特别初中整个看着跟个鹌鹑一样。”

　　萧止被噎的无语。

　　他高一前的确没有太大存在感，那个暑假蹭蹭了十几厘米后，再回到学校，不知怎地，朋友也多了，什么也顺了。

　　连传说中的感情——......

　　西楚又道：“果然长得高优势足，瞧你脸也没变过，还和初中一样......可受欢迎程度......我是不是也得去医院看看，还能再高一点吗。”

　　那萧止估计西楚得去整容医院。

　　他摇头。

　　西楚接道：“你这一转校，学校里那些小迷妹，不得思念成疾，要不回来吧。”

　　“是的，你成疾。”

　　“嘿！”

　　而且哪有什么小迷妹，他们高中同学都挺致力于学习，就连西楚这么个不靠谱的，背后也有一个家族催成熟催学习。

　　萧止仍旧盯着招生牌上的照片：“挂了啊，热。”

　　“所以什么时候回来 ？”

　　啪！

　　萧止挂掉了电话。

　　还是......很热。

　　-

　　萧止住的老别墅在一座半山腰上，那里有好些栋别墅，都挺旧了，如今属于卖都卖不出去，地理位置偏，房子老旧的“别墅区”。

　　只还好周围环境不错，高壮的百年大树，绿油油的爬山虎，还有许多绿植，没那么燥热。

　　只是以后上下学不方便，山上没有出租，也打不到滴滴，只有那些跑摩托的叔叔伯伯们，天天喊客，但萧止总觉得摩托不安全。

　　他决定夏天补课过去了，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

　　半山腰上还有一所初中，却不是吾祈唯一的初中了，校园不小，每次下山都要经过，虽然还没开学，也有零散的学生，这也使得这里荒凉的别墅群有些生机。

　　毕竟......他长到18岁，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也没有一个人独居过，每日听着学校的铃声，学生的欢声笑语，萧止能睡得好点儿。

　　-

　　表舅没两日送来了学校的书，并且给他安排了最好的班级，班级其实也并不多，就那么几个，他是理一班。

　　表舅笑嘻嘻道：“虽然赶不上你那里的学校，但一班的老师挺不错的，都是名牌大学毕业。”

　　“谢谢舅舅。”

　　萧止礼貌的应下，翻了翻新书和一班的成绩册，然后询问征求了表舅意见，又把空调往下开了两度。

　　他挺怕热的，哪怕这儿的地理位置，再加上绿植颇多的别墅区，已经不算热了。

　　表舅摸了摸裸露的胳膊，看着他把温度降低两度，笑道：“忘记我大侄子怕热了，我们那学校只有高三八班以前是教师办公室，有空调，其余的都只有电扇，要不补课过了你再去学校，假期课程我安排老师来家里上？”

　　“不用，我还是想去和同学们熟悉一下。”

　　好打成一片......

　　因着家庭原因，他从小到大就没敢交过什么朋友，西楚家都是生意上有往来，顺理成章好不容易有的一个朋友。

　　这一次，他想过......正常人生。

　　萧止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一班挺好......”

　　他突然顿住，脑子里电光火石划过什么。

　　表舅道：“怎么了大侄子？”

　　萧止道：“舅舅......八班吧。”

　　“啊......”表舅一怔，“八班可是个普通班。”

　　“八班吧，”萧止道，“我怕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