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以吗》闻声如晤

2、第二章

　　李丘赫到了之后拍摄倒是进行得很顺利，这次拍摄主题本就不复杂，仍然是以伤痛青春为主题，延续他青春校园男主的热度。男明星妆照也很快，两个小时拍摄就进入尾声。

　　丁泠工作起来非常专业认真，头发利落的扎成高马尾，看着纤细的胳膊却轻松举着硕大的相机，连拍两小时都没有主动提出休息一分钟。

　　“走了。”越海乜了越山一样。

　　越山有点纠结，看着就像是盯着丁泠发呆。

　　他其实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吧，好兄弟好像是真的很想要到她的微信，他也真的不想被当作变态。

　　而且，昨天她的助理还说他五大三粗的，他都听到了，不就是才回来没来得及刮胡子么。

　　越海又瞟了他好几眼。

　　他自认是个开明的父亲，不信奉商业联姻政治结合那一套，就是越山这么些年，也是二十好大几的人了，总是不着调，猴子似的在外面野，又不来公司帮帮忙，也没见对哪个女孩子多关注两下。就对他那破户外旅行感兴趣。

　　“咳咳。”越山不得不再次清清嗓子来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越山回过神，摸了摸鼻子，跟着越海往外走。

　　好吧，不管了，还是不想被当成变态。
　　—
　　“接下来有什么想法？”越海拿起筷子递给越山。

　　“唔，什么什么想法，没死在外面就行呗。”越山接过筷子就开始扒饭，他也想念张嫂的手艺了。

　　“让你别整天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林书霞拿筷子敲了敲他的头，“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妈帮你努努力，你这幅挫样自己努力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喜欢的女孩子的，女孩子有大自然有趣吗。”说完又嬉皮笑脸，“再说，您和爸都这么人中龙凤一表人才，我再挫能挫到哪去。”

　　林书霞翻了个白眼：“胡子不刮头发也不打理，说你是时尚杂志公司老总的儿子，有人信吗。”

　　“无所谓咯。”越山从不在意身外这些细节，洗得干干净净了不就行了。

　　这晚越山在家里歇，刚躺上床，收到父亲的微信消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话有些熟悉，语气好像有点恨铁不成钢。

　　外加一个弹窗。

　　【个人名片——Tinkel bell】
　　头像是一只阿拉斯加。

　　越山：这是？

　　越海：还装呢，今天那个摄影师，长这么大块头有什么用，连个微信都不敢去要。

　　越海：……

　　越海没多想，转手把名片转发给了好兄弟蒋何，言简意赅道：摄影师。

　　蒋何激动坏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微信号的，几十年的兄弟真没白当，SRT8也花得值啊。

　　蒋何点开Tinker Bell的个人名片，花十分钟斟酌了用词，谨而慎之的发了好友申请过去──
　　您好，我非常喜欢您的作品，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好友位。

　　消息如石沉大海。

　　蒋何有些挫败的关上手机。
　　—
　　“泠子！收拾好了吗！ ”安乐一大早就守在丁泠楼下，疯狂给她打电话。

　　看起来也不像累狠了嘛，精力还这么好。丁泠有些好笑，她有时候真的挺羡慕安乐的，随时都是一副精力满满的样子。

　　“来了，我最后检查一下器材。”

　　丁泠合上门出来，小助理也等在电梯口了。她的团队其实就两个人，她和她的小助理，有特殊需要再临时请，比如威亚师傅。

　　“丁姐，我已经跟客妹约好，十三号上午十点在岭西北山脚下的住家酒店见了。”

　　“好，我们过去还有一天的空余时间，先好好休息，拍照可以到处转转，你还没去过岭西吧。”

　　“好耶！丁姐万岁！ 听说岭西的羊肉串很出名！”

　　“行，都可以，我请客，这一个月辛苦你了，跟着我都没怎么休息。”

　　“嘿嘿，不辛苦丁姐，有钱能使鬼推磨丁姐得道鸡犬升天嘛。”

　　岭西不算特别远，八百公里的路程，三个人轮换开一天就到了。

　　丁泠其实有点愧疚。

　　安乐如她的名字一样，安乐就是她家人对她最大的期许。

　　她家家底丰厚，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但却总是喜欢跟着丁泠全国各地到处跑，丁泠是旅拍摄影师，还是个想法有些独特的摄影师，最喜欢去人迹罕至未被商业侵染的自然景观拍摄。

　　愧疚之余还有些疑惑，放松方式不止这一种不是么？

　　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愿意跟丁泠做朋友，除了安乐。

　　是叛逆吗，还是新鲜感，青春期的孩子就喜欢追求那点与众不同？

　　但也十多年了，青春期早该过了吧，安乐依旧喜欢跟丁泠做朋友。

　　丁泠曾好奇到想问问安乐，但终究没开口。
　　—
　　“嗷～呜～”车一停稳，安乐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下车，双手拢在嘴前嚎叫两声。

　　安乐其实是偏清冷御姐的长相，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所以才会跟那组出圈神照的造型相辅相成。

　　但她性格其实跟外貌大相径庭，思维跳脱天马行空，嘴巴抹了蜜一样的甜，和她相处过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长途开车了一整天，三个人都有些累了，一到酒店都在床上倒头就睡。

　　丁泠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一觉从晚上八点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安乐和小助理都还没有醒。

　　丁泠决定自己先出去逛逛。

　　丁泠扛上相机，给安乐和小助理留了微信，让她们好好休息，中午给她们带好吃的回来。

　　岭西北山脚下，离市区五十公里，周围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餐馆，这个三星级酒店已经算是这附近最高档豪华的建筑。

　　丁泠随便转进一条小巷，一个招牌一个招牌数到第七个，花花早餐铺。

　　正好是一家早餐店。

　　七是她的幸运数字，果然很幸运。

　　早餐铺招牌是最普通的红白配色，白底红字，但大门左右立了两个人高的花架子，正是春天，繁花盛开，鲜妍美丽，生机勃勃得让人忍不住开心。

　　岭西地处荒漠与丛林的分界线，气候虽然不算特别干燥，但风沙重，鲜花不易存活。几乎所有人家户门前的装饰都只有褪色卷边的倒福，间或有几串干蒜头。

　　只有这家，像水墨画里闯进一滴朱砂。

　　明媚得点亮一方暗色。

　　丁泠站在门前花架前侧方，拿起相机，镜头对准明媚的花花早餐铺和被灰扑扑的小巷。按下快门。

　　照片里却再一次意外出现了一个男人。

　　好像也不是那么幸运。

　　最近两次拍摄都意外被人抢镜。

　　男人结实的手臂拿着水壶，只露了半边身体，脸朝着丁泠的方向，但因为男人太高，照片里只有男人的下半张脸，小麦色的脖颈，起伏分明的喉结，利落清晰的下颌线，和微青的胡茬。

　　阳光从男人颈间穿过，甚至可以看见他后颈短短的绒毛和隐约的汗水。

　　这个胡子，有点眼熟。

　　但想不起来。

　　丁泠放下相机，眼前出现一个男人错愕的脸。

　　岭西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丁泠一手托着相机，一手抵在额前，这才看清面前的人。

　　男人是寸头，胡子看着几天没有打理了，冒出浅浅的茬，纯黑的棉质体桖，迷彩裤，马丁靴。
　　与胡子一样抢眼的是他一身的腱子肉，不像健身房壮汉刻意增肌后的鼓鼓囊囊，但看着扎实有力。

　　“这么巧？”越山看着眼前出现过多次的巨大镜头，和镜头后白皙小巧的脸庞，短暂地惊讶了一瞬。

　　又扛着相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拍摄吗，他还挺佩服她的。

　　见了这么多面，也算是熟人了，应该打个招呼吧，于是越山一边拿着水壶继续浇花，一边问“来旅游？一个人来的？”

　　不是工作场合，丁泠不必要摆出公式化必须的笑脸，冷冷淡淡的问：“我们认识吗？”

　　越山水浇到了花盆外。

　　好吧，自作多情了，人家压根儿不记得他。

　　他长得很没有记忆点吗？

　　不记得算了呗。

　　越山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于是继续浇花，不再说话。

　　丁泠低头翻动相机，越山只能看见她的头顶。丁泠发色本就偏浅，清晨暖融融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毛茸茸的像日光下的小松鼠。

　　丁泠看着相机中的照片，有些纠结，作为一名摄影师，她实在不想看到好的照片浪费掉。

　　这张照片中虽然只露了越山的半个身子和下半张脸，但纯黑的体恤与翠绿的枝叶，强壮的手臂与娇弱的花蕾，洒上暖融融的日光，竟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击美。

　　从美学的角度来说这张照片确实有保留的价值。

　　于是丁泠问：“不小心拍到你，这张照片你要留着吗？”

　　越山微微弯腰，凑过去看丁泠手中小小的屏幕，属于男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一下将丁泠包围。

　　丁泠不动声色地挪远一小步。

　　越山不懂艺术，但照片中能看到他和他身后花花早餐店的招牌，他很喜欢。

　　花花早餐店的老板跟他很投缘，他每次来岭西都住这里，也不收他住宿费，所以他每次都会多多少少帮点忙来作为报答，两人像是江湖上一见如故的知己。

　　越山很开心：“可以吗？”

　　“我发给你。”

　　两人都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丁泠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哦，好像是那天崖边拍照非要问她要微信那个变态。
　　有点后悔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

　　越山有些小尴尬，举起手机：“我扫你？”

　　【Tinkel bell：我是Tinkel bell。】

　　【越过16座山：我是越山。】

　　加微信是话出口迫不得已，现在丁泠不想告诉他她的名字。

　　越过16座山……

　　丁泠有些无语，好幼稚。

　　俩人面对面，在微信上交换了名字。

　　发完照片后，越山礼貌道谢，丁泠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走进早餐店。

　　丁泠点了一份特色油茶。

　　早餐店老板是个自来熟的中年男人，面颊上满是风沙留下的痕迹，但看着很精神。

　　他看见越山和她在门口交谈了那么久，以为两人认识，便热情地和她搭话。

　　“小姑娘你也是来旅游的吗？你俩一起来的？”

　　“不是。”丁泠不是很习惯陌生人的热情。

　　“你一个人来的？来这么偏的地方旅游啊。这里一年见到的新面孔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呢。”老板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是。”丁泠倒不是高冷，只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鲜少和除了安乐，小助理之外的人有过于生活化的交流。

　　老板也不气馁，用嘴努了努越山的方向，自顾自的讲起来：“我和他认识五六年了，那时候他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呢，开夜车路过我这时车子没油了，我见他投缘，就留他住了一晚……”

　　大概是这里真的鲜少有新鲜血液流过，老板倾诉欲格外旺盛。

　　“那小子头真铁，一桶备用油不带就来岭西北瞎转，这里最近的加油站还有二十公里呢……”

　　越山推门进来，在桌上放下水壶，老板及时掐住话头，也起身给越山做了一碗油茶。

　　丁泠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