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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良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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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十里一掌拍到祁穆将的腿上:“这位姑娘,你见谁被绑了是你这幅尊荣的?”
要说人总要敢于尝试,怀里的小猫总喜欢踩在他胸前塞的馒头上,祁穆将越看身上这衣服越顺眼,甚至有些不想脱下来:“本姑娘倒是学了个新词儿。”
关十里明知他没好事,懒得看他,坐下倒茶。
祁穆将笑着看他:“黑王八。”
关十里拿茶堵住他的嘴:“我查过了,自在泉里面没有姬先生的玉佩。”
意料之中,毕竟之前也没多少人在意这么个东西。
“明日我派人去挨家挨户搜。”
祁穆将向后一仰:“今天强抢民女,明日抢家劫舍,你这祸国殃民的大混蛋真是越发熟练了。”
就算是权势滔天的人养的一条狗,也是有比别的狗多叫几声的权力的。关十里作为李向隅最得意的下属,自然也有某种特殊权利。他把祁穆将画的图纸分发给自在泉一众人,那弟子进来时,祁穆将再一次开始搞行为艺术,拽着关十里袖子左摇右晃,夹着声音:“我就要这个!不给我找来我可不让你上我的床!”
祁穆将那时脸上遮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极像祁响的眼睛,看起来美极,但做作的样子还是让那弟子当场五官各自跑路。
至于第二天自在泉开始流传关长老品味独特,就喜欢脑子缺根筋的美人那是后话。
当晚关长老还是上了祁姑娘的床,二人少年时形影不离,多次闹到深更半夜,就挤在这张床上睡觉。只是往日闲暇时光多的是,他们精力旺盛,无话不谈,如今却觉得时间不够用了,刚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祁穆将揉着额角醒来,许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反而觉得头痛。白猫蹲在他床头低头看他,就算祁穆将良心大大的坏了,对着白猫那句“小黑”还是死活叫不出口。
关十里早已不见,他寻到书房,关十里正看着李向隅从明月山传来的密信。
信上要他三日内抓五十人来喂铁铃里蚩奴。关十里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种事他做的太多,如今做起来都像喝水般没什么感觉。
李向隅一家独大,他大可以派明月山的人去办,但他对于自己派去镇压四方的几个走狗,多多少少还是不放心,毕竟没有哪个上司希望下属比自己干净得多。
祁穆将握紧拳,换做之前他或许会义愤填膺,如今也学会了妥协。
他现在在世人眼里是一个死人,活着的关十里现在出去转一圈,估计会被世人的吐沫星子淹死。关十里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骂:“我看不起你。”
祁穆将恍惚间看见三年前那个并肩而行的祁穆将和关十里,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冷漠地对他们说:“我也看不起你。”
而关十里派人在他掌管的南方寻找玉佩的事,在百姓本就愤怒的心里又添了一把火。虽然交代他们不能伤及无辜,可世人早就视明月山的徒众为催命鬼,一时间人心惶惶,总觉得关十里憋着坏,谋算着不为人知的事。
给了关十里一个贴切的评价:无耻。
可是有时候,无耻却是高效的代名词。自在泉弟子在三年前大战时基本上死的死,伤的伤,除了关十里,没有一个投敌的,如今换了一批从明月山派下来的,素质自然不高,他们虽然不要脸,但要耍威风,连恐带吓在南方翻了个底朝天,真的带来了消息。
在一个荒僻树林里的一个茅草屋里,有个人贴身藏着。
原本那个破地方说句不好听的,老鼠都不想往那钻,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也躲过了明月山的人的迫害。这次派出去的人来来回回搜了好几遍没找到,路过那个茅草屋时有个人突然停住脚步,看向那个风一掀几乎就要飞走的小屋,对其他人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他们见到了一个啃着野草的女人,可以看出她原先是有些清秀的,只是如今面黄肌瘦,两眼如一潭死水,青春的年龄对抗着困苦的摧残,让她展现出一种既美丽又丑陋的容貌。
幸运的是,那个人瘦削可怜地几近可怕了,甚至不用灵师,但凡一个小孩提着剑随便一甩都能将她一剑击杀。
不幸的是,他们抢不过来那枚玉佩。
关十里闻言起身,让围在那茅屋外面的人撤回来。
他和祁穆将到那片树林时,带了些清粥,那个女人看到他们的到来时抱臂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饥肠辘辘到肚子叫了几声,可她脸上没有半分异样神色。
关十里端着粥要喂她,被她抬手打翻。
“姑娘,这玉佩能不能给我?”
那女人终于抬头,原本淡漠到不像活人的眼神一瞬间如滚滚浓烟升起,看着关十里的眼神像一匹饿狼:“你是关十里?”
关十里躲开她的眼神。
女人继续说话,她的声带都有些受损了,嘶哑的声音像从地狱爬出来,要索一条命。
“我打不过你。”
关十里也道:“你打不过我。”
女人道:“但你得不到这块玉佩。”
关十里看她:“这玉佩是你捡的吧?它只是一块玉,你把它给我,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女人道:“我又不是傻子,你作恶多端,这块玉一定有别的用途,我不像你,祸害人间的事我不屑做。”
关十里道:“这玉佩是自在泉姬先生的,我想把它带回去。”
女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中的恨意快要将这里燃烧:“我真怕你的脏手污了姬先生的清誉。”
祁穆将道:“你认识姬术持?何必为了他的一块玉不要自己的命?”
女人道:“他们不认识我,也没见过我。但我原来是栖云峡的人。”
祁穆将上前一步。
女人盯着关十里道:“我没有姬先生他们的胆识,但我有良知。那场灾难过去,我捡到这枚玉佩,始终随身戴着,就算下一刻被饿死,我也没有把它卖了的念头。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把它给你这条忠奸不分该下地狱的走狗?!”
这个女人瘦弱地缩成一团,他们人高马大,但此时突然有了一种被俯视的心虚感。
关十里早已具备了一个大反派应有的素养:“你明白拒绝我们的后果是什么吗?”
女人淡漠道:“一死而已。你害了那么多条人命都无动于衷,我烂命一条还在意什么?”
女人又道:“不过,我的命再烂,你也不如我。”
那女人自顾自起身,没理他们,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虽然她此时破衣烂衫,却展现出一种身着吉服的姿态。
她出声阻止他们靠近:“别过来,我不唬你,我这块末世里的破石头,能与这玉死在一块也不枉白活一世。”
许久,她转过身,那头乱发已经被她认真用手束起——她住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梳子对她来说过于奢侈了。
“动手吧。”
这是一个穷苦之人,只剩下命了,却在危难时把唯一所有交了出去。
她趁他们愰神,高高举起玉佩用力向下砸去!
祁穆将一惊,他快步上前去接,屋外抛来的飞刀直扎他的手腕。祁穆将来不及躲闪,反正他皮糙肉厚,当务之急是保护好玉佩。
关十里将他向后一带,接住玉佩的同时飞刀扎在他的手臂上。
他们回头,一个白衣女子立在门外,神情孤傲,手上转着一只飞刀闪着寒芒。
她面如凝脂,清越绝俗,面无表情在这野地里也如谪仙,只是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左颊的长长一道疤痕,旁人未免觉得惋惜,她却一点不在意。
关十里捂着手臂:“君若?”
他们两个在这女子面前实实在在是小辈,祁穆将和关十里在自在泉最闹腾的几年,独独在君若和卫砚两人面前不敢造次。有的人天生带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只可远远仰望,君若就是其中代表。此刻她一出现,两人的气场都弱了许多。
祁穆将也要开口时,理智制止了他。他此时还穿着女装,带着面纱,君若看到他露在外面的眼睛时,眼中有几分清浅的诧异,但很快回神,冲关十里道:“要开打吗?”
关十里苦笑道:“不敢。”
那个女人看到君若又惊又喜,显然是知道来人身份,但又因君若不认识她不敢上前。
君若没有正眼瞧关十里:“那里面这个人,我就带走了。”
她直直走进来,看着女人瘦弱到走几步就要晕倒的样子,俯下身,道:“上来。”
女人被君若一尘不染的白衣吓得后退几步,摆手道:“不敢,我自己走就行。”
君若认真道:“我抱着你的话,赶路会很慢。”
女人见她不容置喙的脸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心翼翼爬到君若背上。
君若又审视地看了一眼祁穆将,经过关十里时还是对他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因为往日的情分没有和我动手,但我们真的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关十里沉默给她让开路,什么也没说。
他们从前打闹时碰到君若也会立刻立正站好,给她让路,她虽然不苟言笑,看着自在泉的孩子们眼神也总是温和的,如今却挂上厌恶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等君若走后,祁穆将上前拍了下关十里的肩,关十里没事人一样冲他笑了声,递给他玉佩:“给你。”
感时伤秋对他们来说是件奢侈事,毕竟时间提着大刀追着人跑,到底正事要紧。
祁穆将接过玉佩,这次有了防备,记忆涌来时也不再有异样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