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为娇》林绯白

1、“姐姐”

　　余竹不太喜欢开车。
　　虽然常常有人说，晕车的人坐在驾驶座上就不会再晕车了，但是余竹是一个例外，她从小到大都有晕车症。因为工作原因，她常常会坐车，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是无法适应，依旧我行我素地晕车，曾经千辛万苦考下来的驾照现在也依旧在家里的角落里落灰。
　　而现在，开车这种事都交给了刚结婚的丈夫靳闻。
　　“在这儿停车吧。”余竹轻揉着自己的额角，忍着头晕看向了车窗外，那是一个老城区，“就是这儿了。”
　　靳闻闻言点了点头，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狭窄的车位，艰难地将车挤了进去：“你的外婆就住在这里吗？”
　　外婆。
　　听到这个称呼，余竹顿了顿，淡淡答了一句“嗯”，之后便没再说话。靳闻看了一眼自己妻子那习惯了不露声色的表情，无奈地耸了耸肩。
　　说着，余竹低下头去点开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和自己父亲的聊天窗口。而聊天的最后一条就停在那一串长长的地址之上。
　　等靳闻停下车，余竹便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但很快又想到什么，回头瞥了一眼依然坐在驾驶座位上的靳闻，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靳闻明白她想说什么，赶紧将双手松开方向盘，对她摆了摆手：“我就不上去了，毕竟是你第一次见她。我就在这儿等你。”
　　余竹沉默了片刻，淡淡笑了笑，提上了后座上给外婆带的果篮：“也好。”
　　靳闻很照顾她的感受，这让她很是受用，于是她毫不顾忌地关上车门。
　　这是一个逼仄古旧的老城区，都是些低矮而靠得紧密的矮楼。有些建筑生了裂痕，有些建筑被废弃了，但是这个城区里依旧有很多老年人居住着，展现出了一些不同的热闹。
　　现在是大上午。那些矮楼的楼梯之下，有些老人已经出来杀棋，有些躺在躺椅上喝茶。不知从哪儿来的白酒的味道，在这巷子里浓郁得熏人。
　　父亲给余竹发的地址很详细，精确到了门牌号。但是余竹走过那巷子的时候，发现这巷子太旧了，那些贴了门牌号的，门牌号几乎都磨损得看不清，而大部分门口都是没有贴门牌号的。
　　余竹有些头疼。她环视了周围一圈的老人们，心下明白这些老人肯定也说不清哪门哪户，只得作罢。而那些老人们也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余竹下午还要上班，自然穿的职业装，平常这个地方并不会出现打扮得这样职业的女人。
　　余竹拢了拢自己外面套着的大衣，继续往前走着。
　　走到巷口的时候，余竹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卖早餐的摊子上。但是吸引她的并不是那个摊子上已经卖得七零八落的早餐，而是一个正在啃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的少年。
　　那个少年估摸着只有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宽松干净的校服，带着黑框眼镜，一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的模样，但很显然跟他的脸不符的是，他黑色的头发竟然微微地卷着，这可并不符合学校的规矩。
　　余竹挑了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现在可是上课时间，这个男孩儿莫非是逃课了？
　　她摇了摇头，抛开这些多余的想法，径直向这个少年走过去。也许是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这个少年从包子上抬起头来，转眼看着她，目光平静。
　　等余竹走近，那个少年以为她是来买东西的，竟乖乖地让到了旁边，继续吃那个吃了一半的包子。
　　这个早餐铺子烟熏雾绕，老板正在后厨打豆浆，余竹没吃早饭，闻到了一股酱肉的味道，竟然真有些饿了。
　　“你好。”她向这个少年搭话。
　　这个少年显然没想到这个女人是冲他而来，又一次抬起头来，目光里有些疑惑：“嗯？”
　　余竹这时才看到那少年黑框眼镜之下的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睛和炯炯有神的眸光。那时独属于少年人的眼睛，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灵动，不敛锋芒。
　　余竹将手机拿出来，调出聊天记录伸到那个少年的眼前：“你知道这是在哪儿吗？”
　　那个少年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微微愣了愣，然后皱起了眉头，似乎开始思索起什么来，半晌没答话。
　　余竹有些奇怪：“你好？”
　　“你是……余竹吗？”那个少年突然出声问道，声音很淡，“我看到你的备注了。”
　　余竹一愣，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一口酒说出了她的名字，稍微不可思议地再一次看向了自己手机上和父亲的聊天记录。
　　“对了，你继母那个上高中的孩子转学过来了，你见到了记得打个招呼。”父亲在上面如是说。
　　而余竹问过那孩子的名字，父亲说那孩子叫“白韶月”。这实在是太像一个女孩儿的名字，以至于余竹以为自己多了一个妹妹，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她也不得不认为这就是那个孩子。
　　“白韶月？”余竹冷静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白韶月并没有对她这样审视的目光表现出什么厌恶和不满，只是耸了耸肩，安静地将最后一块儿包子塞嘴里嚼。等他嚼完，余竹差不多也看完了。
　　“我等会儿带你去。”白韶月盯着屋里的那个老板，似乎依旧在等待着什么。
　　余竹顺着白韶月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依旧在忙碌的老板，明白了什么。也是，青春期的男孩子胃口大，应该是没吃饱吧。
　　于是余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询问：“……再买点？”然后顿了一顿，注意到了白韶月不解的目光。
　　“我请你。”余竹道。
　　白韶月明白了她的意思，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坦然地摇了摇头：“我在等豆浆。”
　　“嗯？”余竹一愣。
　　白韶月看她的神色，也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拉开了自己的衣服拉链。余竹看到他的外套里竟然还有一个装着两个包子的塑料袋。
　　“会噎。”白韶月将塑料袋拿出来解开，递过来一个白花花的包子，“肉馅儿的。”
　　余竹眨了眨眼睛，竟不知道是接下好还是拒绝好。
　　白韶月以为是她不喜欢，于是连着塑料袋一起递过来：“还有一个白菜的。”
　　余竹哑然失笑，终于接过了那个肉包。见她接了，白韶月便收回手，不再理会她，而这个时候，店铺老板刚好带着几杯用塑料杯装着的豆浆出来。
　　“没有豆渣的。”老板笑眯眯地将其中一瓶拿出来，丢给了白韶月，然后注意到了旁边的余竹，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白韶月稳稳接住之后，只是从善如流地将这杯递给了余竹。余竹本来在心不在焉地吃包子，想着自己奔三的人竟然突然多了个弟弟，面前突然出现的一杯豆浆让她微微愣神，白韶月也认真看着她，再一次重复道：“会噎。”
　　“哦。”余竹提着果篮，只能将果篮挎在手肘上。
　　“这位是……”老板看向白韶月。
　　白韶月乖乖回答道：“姐姐。”
　　“哦——”老板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露出了奇异的表情，然后对余竹笑着点点头，“这么漂亮的姐姐啊。”
　　余竹被这一声自然的姐姐噎到了，不由得猛吸一口豆浆，感叹这杯豆浆来得及时。她稍微羞愧地想，白韶月这个高中生接受她这个新姐姐的速度远远比她这个已经在职场工作了好多年的女人接受新弟弟的速度快。
　　不过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她父亲的错。余竹的生母和父亲婚姻并不幸福，在生下余竹后两个人本以为两个人可以安稳过日子，没想到依旧处处是矛盾，在余竹都快奔三的年龄，两个人竟然分道扬镳，而父亲竟然无缝衔接娶了她现在的继母。
　　余竹那时候在国外刚结婚，家里闹出这种事，自然是带着丈夫就回了国，可惜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也没办法干涉什么。
　　余竹年龄到这个位置了，对于父辈虽然不至于心有芥蒂，但是自然是有些叹息，不过看面前这个男高中生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的情绪，还自然而然地认了她姐姐，余竹并不明白。
　　回过神来，白韶月在跟老板再买一杯豆浆，他刚想从包里拿钱，余竹自觉应该做到姐姐的责任便眼疾手快地扫了码。白韶月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请你。”余竹说得有些没底气。
　　她浑身上下除了这个手机就是手里的果篮了，早知道就让靳闻再准备一些见面礼，靳闻也是男人，肯定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喜欢什么东西。
　　白韶月也没有推辞，接下了那杯继姐的见面礼的豆浆，然后转过身来：“走吧。”
　　他知道路，余竹自然让开身子让他去前面。走过余竹身边的时候，白韶月忽然伸出手，轻巧而自然地勾走了余竹手肘上沉重的果篮。
　　余竹脚步一滞，再一次拢了拢自己的大衣，白韶月在前走了几步，看余竹没跟上来，于是转头来看她。他刚好站在巷子中间，身后是明亮的晨光，显出了这个少年高挑瘦削的身子。
　　看来这孩子受过很良好的家教呢。余竹无奈想。
　　她定了定神，朝着那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