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愿之枷（西幻）》龙的宝藏

4、苦闷现实

　　飘渺无形的希望总是能轻易地缚住普罗大众的心。
　　就算它时而显现，时而隐匿，却足以让凡尘中的人类为之倾倒。

　　此时的瓦伦丁有些苦恼，比起自己这位可能算不上称职（短手战士放走梦妖也很正常吧！）的魔物猎人，忒里对玛夏的失踪显然更要上心。
　　刚从朋友可能不再是人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便开始搜肠刮肚，像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地倾倒他与玛夏相处的经历，极力想从其中找出一些线索。
　　“我和玛夏从小一块长大……”忒里在来回踱步。
　　“玛夏以前总是那么活泼，他很喜欢自然，自然也好像很喜欢他，所以他总是能找到隐藏在泥土里稀奇古怪的小虫，或是高高树梢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筑的巢。而我，更喜欢静静地看书，梦想着那些遥远的地方和神奇的冒险。”
　　忒里顿了顿，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玛夏总是嘲笑我是个书呆子，但其实他也喜欢听我讲那些书中的故事。我们一起坐在沙地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我给他讲述着勇士屠龙、王子救公主的故事，而他总会嘻嘻笑着加入自己的想象，让那些故事变得更加有趣。”
　　“我们曾经一起发誓，要一起离开这个贫瘠的地方，去追寻那些故事中的奇迹。但是……”忒里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比我更早一步离开这里。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这些小孩子的日常听得瓦伦丁有些头痛，他走到客厅里，在那个有些脏兮兮的看上去大概是沙发的东西上躺下，翘起二郎腿，拿起水袋，想抿一口从神父那里顺来的美酒，当然，魔物猎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但水袋放到了嘴边，里面却是一滴酒也没有。
　　方才被他亲手泼掉了……想到这里，瓦伦丁顿时感到世界更是昏暗。
　　“打住打住，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说‘以前’，换句话说，那和现在总有些不一样，对吧，所以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忒里的追忆。
　　忒里低着头，他还在来回踱步。
　　眉头凝结在一起，他说：“玛夏变了太多，也许是三年前，不，就是三年前起，玛夏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他总是一个人躲去镇外的荒地上，一呆就是一整天，我和他说过很多次，不远处就是广泽，那里不安全，但是他……”
　　“喔，三年前，”瓦伦丁摩挲着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也可能只是青春期，男孩子总是这样，三年前发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忒里停下了踱步，“也说不上特别”，他苦涩地笑了一下，“他的妈妈去世了。”
　　是了，就是这样。
　　“其实世界上总是在死人，比起其他地方，米特拉或许还算好一些。我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战火，饥荒，瘟疫。自从镇长大人从流浪医师那学来了医术后，小镇上已经很少死人了。”
　　瓦伦丁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失去亲人，这种痛苦确实难以抚平。但这也只能解释玛夏性格上的改变。”
　　忒里叹了口气，继续补充：“自从那件事后，玛夏和他父亲的关系也变得很僵。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但现在……唉。”
　　“哦？”瓦伦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夫人是自尽的，但是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想不开，佩特大人是一位相当称职的镇长，对家里人也相当友善……”
　　“所以，你认为玛夏的变化和他母亲的自杀有关？”
　　“肯定有关。”忒里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以前活泼开朗，但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喜欢一个人独处。我想，他一定在内心深处挣扎着。”
　　“他父亲没有试图和他沟通吗？”瓦伦丁试探着问。
　　“我想他试过吧。”忒里耸了耸肩，“但佩特大人实在太忙了，他既要处理镇上的事务，又要照顾病人，可能真的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玛夏的内心世界。”
　　瓦伦丁点了点头，“所以，玛夏的失踪或许可以从他家庭问题入手。”
　　“是的，肯定脱不开关系！”忒里说，“玛夏一直对他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他很可能发现了什么才……”
　　瓦伦丁拍了下手，站起身来，总结道：“看来不管怎样，我想我们都得去见一见这位镇长了。”
　　其实我对他高明的医术更感兴趣，轻而易举降低一整个城镇的死亡率，听起来多牛啊，简直就像“神迹”一样。瓦伦丁心想。
　　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忒里那座坐落在小镇边缘的破旧的灰扑扑的房屋。
　　听忒里说，他那不靠谱的父亲，曾在一次酩酊大醉后，深夜踏入了广泽的边界，从此便杳无音信。人们都猜测，他恐怕早已成为了荒沼蜥蜴的腹中餐。他的母亲，在无尽的等待和哭泣后，终也选择离他而去，让这个家彻底沦为了一片死寂。
　　瓦伦丁的目光落在了小镇外的荒野上，在那里，歪歪扭扭的灰色石柱间隔一小段距离，稀稀拉拉地伫立着，仿佛是一群孤独的守望者。
　　当然，如果有荒沼蜥蜴从地下接近的话，这些看似静止的石柱就会开始浮沉，这是一种很原始的预警方式，产生的摩擦声也能有效地赶走这些广泽小狗。每当夜幕降临，这些石柱就会变得更加活跃。
　　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佩特镇长。
　　踏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他们来到了小镇中心的简陋广场。这里曾经是米特拉小镇上唯一的市集，外来商人会在此摆摊出售各种生活用品，而小镇的居民则会用他们从广泽上冒险采摘来的广泽莲以及狩猎来的猎物皮毛进行交换。
　　然而，现在这片广场却变了模样，已然成了居民的救济场所。
　　战争的阴霾笼罩着整片大陆，米特拉小镇也未能幸免。
　　商人们早已不再踏足这片土地，没有谁会为那么几个钱子儿，冒险穿过荒原，顶着被劫走货物血本无归人财两空的风险来这里做生意。连年的天灾和肆虐的瘟疫更是让居民们的生活雪上加霜。
　　瓦伦丁站在广场的一角，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视线从一张张写满忧愁和无奈的面孔上掠过，妇人们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老人们则相互依偎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氛，这是战争、天灾、瘟疫共同酿造的苦果。那些曾经的热闹与繁荣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掠走，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和居民们紧锁的眉头。
　　这会是个相当难熬的冬天。
　　忒里拉着瓦伦丁的衣袖，两人默默地排到了领取救济品的队伍末尾。
　　瓦伦丁的目光在场中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了那位忙碌不停的身影上——佩特镇长。他的头发已然斑白，背影略显佝偻，但在这苦难之地，他依旧像是一棵顽强的松柏，屹立不倒，为民众遮风挡雨。
　　“镇长，愿神保佑您。”排在他们前面，一位裹着破旧斗篷的妇人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那份微薄的食物，眼中泛起了感激的泪光，“镇长，真的……真的很感谢您。在这苦日子里，每次看到您，我们就感到了一线希望。若是没有您，我们这群苦命的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佩特镇长轻叹一声，用那双略显疲惫却依旧坚定的眼眸看着她：“拉菲娅，别说这种话了。在这块土地上，我们都是彼此的依靠。只要我佩特还在一天，就绝不容许任何一位乡亲遭受饥饿与寒冷的折磨。”
　　拉菲娅用力地抹了一把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的眼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您放心，等这难关过去了，我做牛做马也会好好报答您的。”
　　“报答？”佩特镇长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深沉而坚定，仿佛能够穿越这广场上的嘈杂与混乱：“拉菲娅，我不需要你们的誓言或报答。我只希望你们能坚强地活下去，看着春天的到来，那便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妇人点了点头，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食物，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去。
　　终于轮到忒里和瓦伦丁了。
　　佩特镇长抬起疲惫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陌生的男人，他突然笑了笑，说：“生面孔啊，年轻人，你也受了不少苦吧。”
　　一袋救济品被塞到了瓦伦丁手里。
　　恍惚。
　　这让他感到有一瞬的恍惚。他看着手中的救济品，再抬头望向佩特镇长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心中的复杂情绪难以言表。他是一位骄傲的魔物猎人，习惯于面对魔物和挑战，而不是接受施舍。但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既有些尴尬不满，又带着些许的温暖。
　　“我不需要，”瓦伦丁梗了梗脖子，随手丢给忒里，后者一阵手忙脚乱，生怕食物掉在地上，“但感谢您的善意，佩特镇长，我是一位魔物猎人，您可以叫我瓦伦丁，来此是为了完成一项委托——寻找一位失踪的男孩。我得知他是您的儿子，希望能从您这里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佩特镇长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自称是魔物猎人的年轻人。
　　“瓦伦丁先生，首先很感激你来到米特拉，要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冒险者来过了。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的儿子玛夏，确实很多天没回家了。”
　　“但是我确信他很安全，玛夏他只是跑出去玩了，我相信他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
　　瓦伦丁注视着佩特镇长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不自信。但是很可惜，他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这位可悲的镇长似乎已经认定玛夏会回来的，并且认为那只是时间问题。
　　佩特镇长又递给了忒里一袋救济品，面带笑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你也辛苦了。这些食物虽然不多，但希望能给你们带来一些帮助。”
　　“镇长先生，我可以去看一下玛夏的房间吗？或许会有什么线索。”瓦伦丁这时在一旁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佩特镇长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还需要继续分发食物，然后去看望一下肺痨乔家的病人。你们可以先在镇上逛逛，等我忙完了再带你们去。”
　　瓦伦丁却只是在广场旁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佩特镇长。
　　这个男人看起来对玛夏的失踪毫不在意，或者换句话说，他实在是乐观的有些过头。
　　忒里抱着两袋救济食物，在瓦伦丁身边坐了下来。他将其中一袋递给了瓦伦丁，瓦伦丁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只是一些粗糙的麦麸、硬邦邦的黑面包，以及一小块看起来就干巴巴的肉干。
　　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小身影悄悄地蹭到了他的脚边。那是一只灰色的小狗，身材瘦小，身上的毛发脏乱打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透露着机灵和好奇。它显然是闻到了肉干的香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瓦伦丁。
　　看着这只可爱的小狗，瓦伦丁像被蛊惑一般弯下腰，伸手从袋子里拿出那块肉干，在小狗的鼻子前晃了晃。小狗的眼睛立刻亮得如同星星一般，紧紧地盯着那块肉干，小尾巴更是摇个不停，表达着内心的激动和期待。
　　瓦伦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他故意将肉干高高抛起，小狗见状立刻纵身一跃，准确地用嘴巴接住了肉干。落地后，它满足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这美味的食物，小脸蛋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乖宝宝。”
　　瓦伦丁看着小狗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小狗似乎很享受这种亲昵的举动，闭上眼睛乖乖地让瓦伦丁抚摸，还发出舒服的“呜呜”声。
　　就在这时，瓦伦丁抬起头来，发现忒里还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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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怎么没有人告诉我离职都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