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以南》兔子与舟

7、榕花

　　上山的路崎岖不平，余筝握紧木芽的小手，带着她一步一个脚印。

　　余筝语重心长的跟她讲到做错事勇于承认就是好孩子，离开时还叮嘱她下次见到郝宁弟弟要给他道歉，说声对不起。

　　木芽坚定的点点头，“我记住了小鱼老师。”

　　余筝注视着手里的小黄鸭，跑去向诺琪借了针线，然后回到家就开始一针一线仔细的缝合着小黄鸭断裂的头部。

　　在她巧妙的操作下，小黄鸭除了脏和新的没什么两样。

　　余筝想起小时候在家第一次碰针线，被扎的满手都是针孔，那时母亲和她说不会就不学，有什么需要妈妈给你缝。从那之后余筝当真再也没有碰过一次针线。

　　直到长大后的某一天再次突发奇想，照着视频简单学一学就莫名其妙的学会了。

　　原来针线也没有那么难，难的是小时候的自己。

　　余筝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随身带的一块布，上面是桃花盛开的形状，本来带上想着有什么突发事件可以用得上，现在正好合适。

　　她心一狠，将布裁成几个小方块，拿起多余的针线继续缝着。就这样在房间里待了一个下午，沈念来喊她吃饭她都随口拒绝了。

　　眼看着还剩几个星星没有缝玩，余筝只好加快速度。

　　门口传来敲门声她也没听到，门外的人加重力度，余筝这才听见声响。起身开门的路上，余筝的头都是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的。

　　顾西尧在门口等了一会不见门开，以为余筝出了什么事，手里敲门的力度变得急切。

　　余筝忍着手指的刺痛快步走到门口，顾西尧拎着两个饭盒，一脸焦急的表情。

　　“怎么那么久不开门？”

　　缝了一个下午，余筝开始疲倦不堪，这时的她已经没什么心情和他争执，“什么事？”

　　顾西尧看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紧紧了眉头：“给你带了饭菜，吃点。”

　　“我不饿…”
　　“不饿也吃点。”

　　余筝没办法伸手去接塑料袋，还没碰到袋子一角就被顾西尧抓住手腕，余筝一怔，猛地抽开。

　　顾西尧心中一阵悸动，余筝纤细的手指上被针扎了好几处针孔，虽然不深，但周围隐约泛红还是被他看了出来，还有昨天搬运货物产生的伤口，已经结痂。

　　余筝微微一愣，随即轻描淡写的说：“哦，没事，就是不小心被针扎了。”

　　顾西尧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想了八百遍如何用指尖抚平她的伤口。

　　“听说你上午出去遇见木芽和郝宁了。”顾西尧岔开话题，尽量缓和两人之间的氛围。

　　余筝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知道这件事，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想来他既然知道，也肯定了解了事情的缘由。

　　顾西尧低头再次看向她的手指，“这针孔，是为了给郝宁缝补那只小黄鸭？”

　　“不全是。”

　　余筝没多说什么，顾西尧也不好再问，很快她便下了逐客令。这才她快速拿过盒饭，转头立即将门关上。

　　门外的顾西尧没走，望向余筝家门口那珠榕花树。说来奇怪，这颗榕花树常年长在南州山，无人浇灌竟也能活下来。

　　余筝很幸运的选到了这树旁边的屋子，到了六月中旬，榕花树便开始开花，一瓣瓣花瓣纯洁无瑕，就像少女时的她。

　　-

　　晚饭余筝吃了几口，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觉睡到快到十点才从床上爬起来，醒来第一时间洗漱好拿起昨夜熬夜完成的制品，赶忙去了教管所。

　　教管所还和昨天一样，顾西尧在工作，诺琪则继续打下手。余筝在人群中找了半天都没看见郝宁，反倒是发现木芽在和别的小朋友聊的有说有笑。

　　她悄无声息的走到木芽背后，轻咳两声。

　　木芽被吓了一跳，假模假样的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胸脯。

　　余筝直接开门见山，“木芽，你见到郝宁了吗？昨天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和郝宁说？”

　　“不知道，我早上一来就没看见他。”木芽说的句句属实，以往这种活动郝宁从不缺席，今天却不见他人影。

　　顾西尧一直在远处默默凝视着余筝的一举一动，大概知道了她在找谁。

　　“我知道他在哪。”声音不小不大，刚好从茫茫人群中传到余筝的耳朵里。

　　余筝犹豫了一瞬，最终走向顾西尧。

　　“小树林。”顾西尧本想逗逗她，一想到昨晚她那么累也就作罢。

　　得到消息的余筝即刻前往小树林，顺道拉上了聊的正欢的木芽。

　　木芽还没反应，手臂就被余筝扯着往前走。

　　两人走到小树林找了好一会，这才发现这偌大的树林里还有个隐秘的小屋，屋前的两颗歪脖子树中间修了一个秋千。秋千上的人影由于余筝的走近越放越大。

　　最后郝宁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他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小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晃来晃去。

　　余筝跟木芽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悄悄走到郝宁身后，双手遮住他的双眼，自带变声幽默道：“猜猜我是谁？”

　　没有得到回答的余筝有些疑惑，反应过来才想起郝宁不会说话。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放下蒙着他眼睛的手，轻声说了句“抱歉”。

　　郝宁回头看向她，一双茶瞳色的眼睛清澈明亮。

　　他比了比手势，一旁的木芽帮忙翻译。

　　“小鱼老师我知道是你，你身上有股香味。”郝宁平静的做着。

　　余筝这才发现，如果说昨天的他是个爱哭的小哭包，那么今天的他绝对像变了一个人。

　　她有些看不透了，眼前的郝宁平静，淡漠，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

　　余筝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他在意的是郝宁的情绪。

　　口袋里缝合完整的小黄鸭滑到余筝手上，她抬手凑到郝宁面前，“看，你的小黄鸭。”

　　郝宁抬起头，看着余筝手中的小黄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接过小黄鸭，仔细的看着上面的针脚，不经意间看到余筝手上被扎了好几下的针孔。

　　他不能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手里完好如此的小黄鸭，甚至可以说更加完美。

　　这时旁边的木芽鼓起勇气，小声的说：“郝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

　　他听见了，可手指怎么也抬不起来做出那个“没关系”的手势。

　　郝宁看着木芽，脸上的表情逐渐软化，于是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原谅她。

　　木芽得到回复激动的抱住余筝。

　　余筝继续问道：“那跟我们回教管所吧。”

　　郝宁摇摇头，拿着小黄鸭的手不停摆动。“他说他想一个人在这待会。”木芽贴心帮她做翻译。

　　见此，余筝只得拉着木芽原路返回，独剩郝宁坐在那半截秋千上，周围杂草丛生，爬上墙壁边缘，包裹着整座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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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筝回到教管所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昨晚缝的东西发下去，木芽好奇的拿着那用布织成的的星星，眼里闪烁着光芒。

　　她看见每个孩子都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捧在手心，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熬夜制成的辛苦一点也不算什么。

　　“小鱼老师，为什么是个星星的形状？”
　　“因为星星代表幸运，老师希望你们一直幸运下去。”

　　但其实星星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送这些孩子的意义，是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的星星。

　　她不由得望向顾西尧的方向，发现他也正专注的看着自己，两颗星星交汇，是浪漫的相拥。

　　一颗星星偏离轨道，另一颗则在银河中追寻。

　　诺琪说小树林里的那个木屋很久没人住了，早已荒弃。可是郝宁很喜欢去那，一坐就是一整天。那个秋千也成了郝宁唯一的专属，因为没有其他孩子敢去那里。

　　这里的孩子还藏着很多故事，或许她该一一探索。

　　回去的路上，顾西尧一直在路边游走，见她来才不假思索的上前。

　　余筝后退一步，警惕的盯着他，“你干什么？”

　　顾西尧无奈，他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路过。”

　　之后他便往前，看似一直在走，实则放慢了脚步。不出意外余筝走得很快，几步就跟了上来，顾西尧顺理成章的和她并肩走着。

　　“那个小黄鸭是你送给郝宁的？”余筝突然开口。

　　顾西尧“嗯”了一声，随后说道：“从南城带来的，刚好见他有缘就送给了他。”

　　“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性格的小孩？”余筝想起今天和郝宁的互动，她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本该从小孩身上看到的情绪。

　　顾西尧沉默，月色照亮着他们前进的路，“我觉得他并非表面表现的那般。”

　　透过月色，余筝与他对视，两人心有灵犀般想法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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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西尧送余筝回到屋子，她看见屋子旁边开满的榕花树，每一朵花都精致而婉约，它们在枝头轻轻摇曳，宛如一群害羞的少女在微风中低声细语。

　　花瓣洁白如雪，边缘微微卷曲，像是经过精心剪裁的裙摆，增添了几分优雅的气质。花蕊则呈现出淡淡的黄色，点缀在花瓣之间，像是点缀在夜空中的繁星，熠熠生辉。

　　在夜色的照耀下，榕花树的花朵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就连香气都是那么别具一格。

　　她想起白天郝宁说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只记得大学时她室友也这么说过。

　　余筝不相信天生带有体香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就像她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深吸一口，清新淡雅，香气穿透人的心灵般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