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山海情眠》小阿璃

17、石中山佛

　　几个小孩子迅速捡起随地散落的工具，风风火火的跑到山脚下，举起榔头就砸，“砰砰砰！”响个不停，稍小不过七八岁的孩子也在弯腰卖力的干，凌寒瞧着他们的神情，状似癫狂。

　　“快砸！快砸！一定可以的，加油！加油！”

　　他们本该稚嫩的手覆上一层厚茧，粗糙的木柄甚至磨不破手心，几个人足足卖力干了一刻钟，其中一个小孩见依旧与之前一样，根本凿不开，扔下斧头，终于绷不住大哭：“呜呜，呜呜呜，为什么！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她的哭声感染了旁边若干小孩，连最大最沉稳的也控制不住的抹眼泪。

　　凌寒最见不得有人哭，头疼道：“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别哭了好不好？”

　　大点的嫌丢人，手背抹去眼泪，装凶道：“是吗？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哭了。”

　　凌寒插腰，牛气哄哄指向自己的鼻尖，好笑道：“笑话，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哭。”手掌一翻，手心变出几块牛乳糖。

　　这糖是他最爱的，一天不吃几块牙就痒痒，楚宁玉怕他吃出蛀牙，一直控制糖量，唯有表现好的时候才会多出几个，这几块已经是他最后的存货了。

　　凌寒听着哭声变成三重唱，有些舍不得，心里一横，视死如归的递到小儿面前。

　　“这是啥？”一个小孩勉强睁开肿泡眼（偷偷哭了好多次）嗦着食指小心翼翼的问。

　　“这是糖，可甜了，只要你们答应我不哭，我就把它全都给你们。”

　　几个小孩子向来没什么戒心，稍大的孩子从没见过，稀奇的拿起一块直接往嘴里塞。刚咬一口吐到手心，觉得自己被骗了：好难吃，好恶心。”

　　他把糖撺到手心里，怒目而视。其他孩子以这个男孩为首，一听评价不好吃犹豫装到衣兜里，摆出同款表情。

　　凌寒又好笑又无奈，对着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来宝贝，糖给我，我教你们怎么吃。”

　　小孩子想了想又舍不得，摇摇头，咬牙又看他一眼，郑重其事放在他手心里：“你要还给我哦，我都答应你不哭了。”

　　“真可爱。”凌寒摸摸她的脑袋，指着糖道：“小朋友，这外面是包装，不能吃，你得把它撕开，露出一个白色方正的小块，然后放到嘴里。”

　　演示完之后，他对着小孩子笑道：“宝贝，张大嘴巴，啊——”。

　　小孩子很听话，嘴巴大的能塞下自己的小拳头。凌寒将糖推进她嘴中，道：“真乖。”

　　其他几个小孩子纷纷效仿，连嘴巴大张都模仿到了精髓。

　　“小朋友们，我问一下，为什么要挖这座山？你们出不去吗？”

　　年纪大的孩子叫三毛，他停下咀嚼口中的糖，脸色暗沉：“大哥哥，你跟我来，村里人知道有外人来应该会很高兴。”

　　在进村庄的路上，凌寒看到有不少房屋残骸：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有外人来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他妈的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是诅咒，这是报应！”

　　凌寒一路观望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他们面黄肌瘦，身材矮小，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无神。

　　他心中的疑惑在三毛的外婆口中获得解答。

　　“外来人，可怜哪可怜。来到我们这，你得要先活下去，还得保证不会发疯，咳咳……”

　　“唉，我们都是些穷苦百姓，一辈子老实本分守着三亩田地，怎么这报应就落到我们头上了呢？”

　　凌寒神色黯然，又道：“阿婆，石像出来之后这里就一直地震吗？”

　　这个枯瘦的老人，双目浑浊，行将就木，已经没什么生气：“是啊，怎么都没有用，有年轻人说把它砸碎，不过村子里的神婆一直阻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凌寒：“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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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开！”

　　“花老太婆，这破佛像根本就没用，自从它莫名其妙的出现，一直死人，我看它就是个祸害！”

　　“就是，砸了它！”“砸了它！”

　　“守着一块破石头有什么用，必须砸了它！”

　　群情激奋。神婆花间袭手握佛珠，右手手掌放在胸口，双眼微闭，明明是粗布麻衣，倒显露出凡间画像中观音大士的三分慈悲。即使是石像也比不过她的神性。

　　“各位，石佛绝不能毁，若你们想动手，先问老身答不答应！”

　　“为什么？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啊！”

　　“天机不可泄露，老身无法解释，还请各位冷静。”

　　“整天装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神仙，狗屁天机不可泄露，今个我真就砸了它！”

　　花间袭双眼蓦然睁开，朝人们甩出佛珠，眨眼间变大，包围所有人。

　　“老身并非不想阻止，只是毁了它，天灾会降临人间，会有更多人死去。”

　　“放开我们！”

　　“我们自个都活不下去，哪有空去管其他人！”

　　“老太婆，你简直就是鬼话连篇，放开我们！”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石像？看着挺普通的嘛。”少年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悠闲与自得。

　　花间袭扭过头，看到一位玄衣少年好奇打量石像。

　　什么时候！我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这个少年又是何人？

　　凌寒抬头观望石像哪里适合落脚，勾唇一笑：可以踩着这石佛上去，真是天助我也。

　　花间袭疾言：“等等，你要干什么？！”

　　凌寒朝后退了几步，左脚在地面上猛力一踏，身体轻盈一纵，飞身而上腾空跃起，空中翻转，在石像上连续弹跳，几个起落间，轻飘飘的落在石佛像顶部，稳稳而立，衣袂飘然，猎猎作响。

　　看呆了底下一众人。

　　“好！”“漂亮！”“是仙人吗？”

　　凌寒呼出几口浊气，他敏锐的察觉到上方有股力量波动，脚尖又是一点，翻身凌空一脚，踩在屏障上。

　　灵力与屏障相撞，迸发出强大的冲击力。凌寒面色凝重，身体拱起，空中倒翻，极速坠落，溅起一片飞沙。

　　他堪堪稳住身形，摩挲下巴：“难怪这里没人出去，从内部根本打不破。得想想办法，跟楚爹通个消息。”

　　花间袭来到凌寒面前：“少年，你刚刚在干什么？”

　　凌寒一见来人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婆婆，收起吊儿郎当，正经道：“老婆婆，我想试试能不能出去。”

　　花间袭摆弄佛珠，眼神古怪，苍老的面容不怒自威：“这位公子，你跟我来。”

　　“嗯？”

　　花间袭领他到众人面前，一挥手，指着凌寒，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她道：“各位，这位小公子乃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正是前来拯救我们的神仙！”

　　“什么！真有神仙下凡？”

　　“妈呀，活的神仙！”

　　“我们真的出去了？”

　　“神仙，救救我们！”

　　众人七嘴八舌轰炸的凌寒脑子顿时疼了起来。

　　凌寒一脸懵逼，遂又慌乱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花间袭不管他，当作耳旁风：“一个月后我们就可以彻底摆脱这鬼地方！”

　　“神仙万岁！”

　　“谢谢谢谢，我们终于能出去了！”

　　凌寒抹脸：“我自己都不能保证能出去，您说这话心都不虚的吗？”

　　花间袭面上一本正经，威严的指挥所有人离开此地，收拾好物什，回家等待。

　　她道：“当然虚了。”

　　凌寒不敢置信：“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花间袭理所应当：“如今百姓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老身必须给他们一个希望，免得石像真被毁掉。公子，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不亏啊。”

　　凌寒嘴角抽动，无语道：“难为您这么信任我，万一一个月后不成功呢？到时候你又怎么办？”

　　她沉吟思考，半响努努嘴叹息：“这个嘛，到时候就说你办事不力，天神怪罪，只好拿你祭天，能拖一会是一会。”

　　凌寒：“呵，果然话本子的神婆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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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寒跟花间袭一同回到一个简陋的木屋，屋子里除了几套干净的神装，几件破旧的家具，再无其他。

　　凌寒靠着门框，看着花间袭在一旁忙活，疑惑道：“对了，花婆婆有个问题，我老早就想问了，地震这么频繁，应该不剩多少人，可我看不仅青年，老人小孩都不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花间袭听到他的话，侧倚着身子得意的打个响指，轻松道：“少年，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老身……”

　　凌寒惊奇猜到：“这倒是稀奇，没想到您也会救人，我还以为神婆都是骗子呢。”

　　花间袭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内涵我。另外，不要打断老人家的话！

　　我们花家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一行的，只不过平常都是摸摸骨相，算算命，旁的压根不敢碰。谁能想到落到这么个境地，我们花家只好动用禁术，预测天灾，能救一个是一个。”

　　的确，窥探天机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会把命给搭上。依这位花神婆的性格，比起七八十岁耄耋之年饱经风霜的老人，她更像是侠肝义胆行走江湖的侠女，年龄不过二三十岁。

　　动用禁术须得付出代价，容貌衰老都是轻的。如今花家也只剩她一位传人，照她的面相看，恐怕也活不长久，难怪那些百姓会狗急跳墙，想走歪路。

　　凌寒又问：我刚刚看到的石佛又是什么来路？感觉您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花间袭摇摇头，道：“这么多年变故，许多法术已经断层，别问老身，老身也不知道，我阿娘只在临走前叮嘱我：千万不能毁掉石像！”

　　“行，您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你们老花家有没有研究过怎么出去，我好找点灵感。”

　　花间袭扔给他一本泛黄的古籍，保存的比较完整，他翻开一看，里面记载了花家祖先的研究心得。

　　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放弃过求生的希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厚厚的古籍记载的都是前人的光辉历程与求道心血，指引后人方向。

　　历史书中每个厚重的人物既是求道者，亦是传承者，万古如长夜，长征亦星河。

　　凌寒掂掂这本书的重量，有感而发。

　　晚上，月明星稀，树影婆娑，凌寒坐在庭院的石阶上吹着晚风，口中喝着花间袭友情提供的稀饭。

　　凌寒指尖凝聚灵力，在空中随意画了几笔，月光透过灵力建立的通道，形成漩涡，银丝逐渐编织成人形。

　　“臭小子，我等你半天了，天都黑了，你进哪个酒馆浪去了？”

　　凌寒悲凉：“还酒馆呢，已经沦落到吃稀米的地步了，爹，您儿子被困到一个鬼地方，已经出不去了！”

　　“哟，这么惨，活该。”楚宁玉隔岸观火，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