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念由

17、重逢

　　天上冷不丁地开始落下水滴，叶然想起早晨天气预报上报道的小雨。

　　他低头轻叹口气，雨水落在他脸颊，他轻轻抚掉，天气有些降温，入了夜，冷空气更加放肆，叶然不禁紧了紧外套。

　　路灯的光线很暗，他努力地看清脚下的路，在树下几乎淋不到雨，他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三十分。

　　路上车辆还是不少，所以他很轻松地就叫到了出租车，司机很热情，主动帮着叶然提行李箱，叶然放松了下来，几乎是瘫在了车后座上。

　　司机师傅笑嘻嘻的，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乏力的叶然，主动搭话。

　　“小伙子这是去哪啊？大包小包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抽了很多年的烟。

　　叶然垂眸，“师傅，找个最近的酒店停车吧。”

　　雨越下越大，水滴映在车窗上，被街道的路灯照得像是在发光，叶然歪头看着，很快玻璃上结了层水雾，模糊了车窗上的雨滴，模糊了车外的风景，他抬手蹭开一小块，依旧看不清。

　　“跟家里吵架了？”司机师傅的声音隔了很久才再次响起。

　　“嗯。”叶然没否认。

　　“年轻人啊，可能家里人只是不会表达，他们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你好的…”

　　叶然挠头，这种话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早就烦腻地不行，他克制不满的表情，因为他看得出来司机没有恶意，只是这些话他真的不愿再听。

　　所以他出声打断司机的滔滔不绝。

　　车停在一家不算高档的宾馆楼下，叶然提着行李下车，直到关车门的前一秒，那司机还在讲着自认为的大道理。

　　叶然很快办理完了入住手续，他躺在床上，再也没有精力去整理行李，睡意袭来，模糊间，仿佛又回到了枫城。

　　他看到自己还穿着高中的校服，看着熟悉的学校铁门被保安拉开，跨过门槛，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意涌上心头。

　　校门口的那棵银杏树的叶子已经成了金黄色，树下是被叶子遮住的零碎的阳光，还有那个叶然日夜思念的人。

　　即使时光更迭，姜祈楠的脸依旧牢牢地拓印在叶然心里，他看到她还是穿着吊带裙，留着长发，发尾还是打着卷儿，她看向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她还是那么轻易就能勾走他的心。

　　树叶被风吹响的声音是那样的真实，恍惚间，叶然听到了姜祈楠的小提琴声，跟从前没有丝毫变化，悠扬又明朗。

　　叶然深陷其中，享受着他们在梦中的重逢。

　　闹钟声突兀地响起，毫不留情地把叶然拉回现实，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天花板，脑海里迅速拼凑着昨天的记忆。

　　叶然脑袋发昏，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分，上班起床的时间。

　　辞职，他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于是闭上了眼，再次睡了过去。

　　醒来时，手机里的短信已经蔓延了满屏。

　　大多都是工作消息，只是中间还夹着一条来自“孙叔叔”的消息，叶然瞬间觉得头痛，他不耐烦地点开信息。

　　孙启“小子，你有种别回来。”

　　叶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手指灵活地点开设置删除孙启的联系人。

　　早晨早餐店吵嚷声透过不太隔音的窗户传进来，叶然伸了个懒腰，他起身走到窗户前向外看去。

　　应该是正赶上上学和上班的时间，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很多，叶然皱眉，他一向不喜欢人多的环境，这下买早饭是难了。

　　所以他转身回去，洗漱完毕后，准备先把辞职报告交上去。

　　他在酒店的房间里待了一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调整一下自己。

　　这种轻松却被傍晚的一通电话打破。

　　叶然看着手机上写着许韵冬的备注，随后便是拒绝来电，他挂断一次就打回来一次，叶然发觉是有事情发生，于是接起电话。

　　“阿然，你妹妹跑丢了。”对面是许韵冬急匆匆的声音，叶然听了眉头紧锁。

　　出了门才发现下起了大雨，天气多变，叶然没带雨伞，只得冒着雨在马路边打车。

　　许韵冬在电话里说，孙瑶报了小提琴兴趣班，第一天上课，许韵冬还特地叮嘱了孙启去接她放学，到家了才发现孙启把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许韵冬找了机构，找了家附近的小卖部，找了孙瑶平时爱去的各种地方，都没见到她的影子。

　　叶然暗骂，不知道孙启是怎么当的父亲，对自己也就罢了，如今对亲生女儿也这么敷衍。

　　至少叶然的头脑是清醒的，他先是报了警，随后找到了机构，可惜已经关门了，他有些失落地站在屋檐下。

　　叶然不自觉用手遮挡招牌的光亮，在这样的大雨里，花花绿绿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

　　手机铃声伴着震动一起响起，叶然被吓了一跳，屏幕上亮着陌生号码四个字，只是短暂的思考，他滑动屏幕接通。

　　电话被接起来的一瞬间，不远处响起超市的音乐声，叶然只听得见对面是女生的声音，于是他皱着眉调整音量，再次放在耳边时，手机里熟悉又温和的嗓音震得他心头一颤。

　　“您好，请问是孙瑶同学的家长吗？”

　　即使隔了五年，叶然还是立马就能听出，这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声音，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又张，带着下嘴唇都在颤抖。

　　“我是孙瑶的小提琴老师，我叫姜祈楠。”

　　熟悉的名字重重地击打在叶然心头，激得他鼻头一酸，眼眶瞬间蓄满泪水。

　　那张脸出现在他脑海里，叶然仿佛又看到了她的笑脸，像冬末初春的暖风，温暖又不真实。

　　电话那头没有收到回应，于是试探性地再次出声，“孙瑶放学了没人接，我给她妈妈打电话但是被拦截了，兴趣班里人都走完了，我怕她一个人不安全，所以把她带到我家里了。”

　　朝思暮想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叶然抬起头时，眼泪大颗掉落，被招牌的灯光照得发亮，此刻，就连雨声都变得微弱，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电话对面的姜祈楠。

　　四周暗淡了下来，因为下雨的缘故，天黑得很早，看不到云也看不到星星月亮，叶然不觉得失落，他心里只有失而复得的激动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