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尸证命》解离线

35、鬼迹难寻

　　“如果无名氏并没有死在那里,小巷现场中的血迹到底是谁留下的?“
　　这个问题,自莫娜第一次见到那个现场便萦绕在心间,在与艾米莉的复盘中,她假设出一个“失约的路人甲”,推论才得以继续,事实上艾米莉自己就是那个失踪者。
　　矛盾并未成功化解，反而随时间流逝变得愈发尖锐。
　　审理开始之后，他们找出了这么多具尸体，却没有一个死者的死亡特征与小巷现场符合。
　　从头到尾，似乎只有那个被席拉目击到的女青年浑身浴血站在那里，而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远不止脑袋被敲了一下那么简单。
　　有某些事不对劲,某种难以宜之于表的秘密如迷雾笼罩在那个夜晚里。
　　问题被一次一次抛回来,而莫娜不得不去面对——在不影响艾米莉本人的前提之下。
　　律师注视着对面席位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脸上的神情渐渐变淡。
　　“我对这件事的观点始终不变,无法溯源求证的血迹很可能是伪造产物,蛋白质溶解，细胞结构已经损坏，它们甚至可以不是人类的血液。至于检方提到的溅射痕迹……喷壶,或是用刀具划特制橡胶的血袋,总有办法模拟血液喷溅效果,光凭这一点很难说明现场真的发生过血案。”
　　“辩方坚持认为小巷内只发生的一起命案？”检察官问道。
　　莫娜点点头,出示了早就从法医那里拿到的现场照片。
　　“这是死者维罗妮卡被移开之后拍摄的现场，她留下的血脚印曾经调转过方向,被害人在走到小巷边缘后曾经一度回头,就在此时后脑勺遭到重击倒下。由此我们能得出的结论是:那时小巷里就已经有了这些血液,而维罗妮卡并不在乎,大摇大摆地穿了过去。
　　假设你是一个寻常的路人，在看到一个鲜血淋漓的场景之后还会熟视无睹地继续走过去吗？
　　从后脚赶到的维托眼里，这显然是另一副景象。”
　　检察官陷入沉思，而听审席中的人开始议论，莫娜渐渐理清了思路，顺着逻辑构建而成的建筑继续探索。
　　“我就此提出一个假设。
　　7月27日晚，最先来到小巷中的人是布莱克,他与维托约好要见面,但对方还没来,于是他便藏在了垃圾箱中。
　　第二个抵达的是维罗妮卡,出于某种原因,她躲在这个地方，等第三个人——艾米莉路过时将其打晕，并用随身携带的刀具和血袋制造了一起‘凶杀’，基于这种情况，维罗妮卡身上想必也沾了不少血，现场布置完毕后,她越过那些东西向小巷另一头走。就在这时,听见动静的布莱克从垃圾箱里探出头,她注意到了，于是回过头，姗姗来迟的第四人维托也走到了小巷边。
　　他看见了什么？
　　倒在血泊中的艾米莉，浴血的维罗妮卡，明显受到惊吓的布莱克。
　　从这位证人撰写的回忆录来看,维托·奈利对艾米莉抱有特殊情感的可能性很高,所以他当误以为艾米莉被杀害时，极有可能产生应激反应。
　　冷静下来后，他为了摆脱嫌疑将凶器塞到艾米莉手里，并且开始寻找真正的目击证人布莱克试图灭口……这都是后话了。
　　让我们继续将时间推进到当晚十点,查觉儿子遭遇异常状况的席拉携带武器返回现场,碰上了恰好苏醒的艾米莉……
　　小巷内发生的事情全貌，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小巷之外依然有说不通的地方。”
　　做完推论的莫娜再次调出冰柜藏尸照。
　　“为他要在家里藏这具尸体?
　　从时间上来说,这两起凶杀案几乎是前后脚发生的,犯下一起就不能犯下另一起,7月27日晚必定还存在一个凶手，并且是可以将强壮的被害者一刀毙命的专业人士。
　　为什么维托要帮助那名凶手藏匿尸体——明明他自己杀的人都还扔在原地。”
　　议论声随着推论的深入逐渐加大，法官要将音量抬到最高才勉强加入对话：“辩护律师的构思很精彩,但如果照这个清醒来看,维托藏匿尸体的行为与本法庭的被告艾米莉无关,我们需要继续深入探讨吗?”
　　检察官转过身体，面向高处的天平：“法官大人，我会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找出他们之间的关联。”
　　“……好吧,”法官靠回椅背，放松身体,“那么请双方用一天的时间完善自己的证明，后天继续审理，今日的法庭到此结束。”
　　法官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莫娜的眼睛。
　　尽管法比安不在，这回她依旧站在检察官这边。

　　本场法庭又是一次收获颇丰的头脑风暴,离开会场的人或交头接耳或大声议论,情绪都很激动，年轻检察官的外套和高马尾与这一切都保持着距离，正向远处飘去。
　　莫娜快步走向她,眼前突然闪出一道黑影,牢牢挡住去路。
　　“这位小姐,我们的检察官可不接受私底下的会面,尾行就到此为止吧。”
　　拦住莫娜的法警流里流气人高马大,她甚至能透过此人按压脖颈的动作看见颈侧的纹身,看来除去法比安身边的马屁精外,这支队伍里的其他人素质也十分堪忧。
　　眼见玛丝可已经在法警队伍的全副武装下坐上车,莫娜便不与此人做过多的纠缠,径直往回走。
　　前方的人群中,抱着包裹的乔伊钻了出来。
　　“终于找到你了!怎么不等我一下?”
　　摆脱拥堵的人群，记者长长出了口气。
　　“今天的审理实在是太惊险了,谁能想到还有没发现的受害者？上一场审判打出的子弹竟然还有了靶点,这个案件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预料之外了!”
　　莫娜笑着听她把话说完,然后才接过话题:“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还记得那份还没有着落的录音吗？”
　　“哦,对,”乔伊想起了自己未完的工作,神情重新变得严肃,“我得赶在实验室下班前去问一遍情况,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今天就先到这里,明早七点我们在镇警局附近的面包店见面。”
　　约好时间,两人便分头行动。

　　从凯别吉市返回撒拉镇需要走一段高速,为了节省时间,莫娜是骑自己的摩托座驾过来的，现在她有一个地方想去。
　　从昨天的逮捕会面起已经过了整整两天,她始终没有看见欧根夫妇的身影,欧根家亲子关系并不糟糕，无论被逮捕的艾米莉是真是假,照理说他们都会去看一眼，或至少来跟负责的律师见个面。
　　宝蓝流线外观的摩托跑车掠过镇郊的荒原车道，撒拉镇的居民宅邸一个接一个出现在视野里，逐渐栉比，在途径一条斑马线时，莫娜忽然刹车。
　　“安?”
　　路边的女子抬起头,眼睛一亮向她跑来:“赫斯特女士!审理结果怎么样了?”
　　安·巴比特是在某次意外中认识的主妇,她熟识的对象是艾米莉，所以会更关心对方的情况。
　　简单地将延期进行审理的事情跟她说了之后，莫娜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附近发呆?”
　　“琼……那孩子又没按时回家,”这名母亲苦恼地摸着脸颊,“说好只是去欧根家给叔叔阿姨打打气,结果快到饭点了也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有点担心。”
　　更重的疑惑笼罩上心头,莫娜示意安上车,两人就着前后座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去听审或是探望自己的女儿吗?”
　　“邓恩的毛病又犯了,而且一直有警察在那里转,我猜是他们不准吧。”
　　“他们是黑制服的还是浅黄制服的?”
　　“一开始是黑的,后来就都是浅黄了，”安微微向前探头,“有什么区别吗?“
　　她对生活之外的事并不感兴趣,莫娜也不欲增加忧虑：“所属机构不同,不过在做监管工作时都没什么区别吧……我猜。”
　　欧根家庭院里的大树已经伫立在眼前,这家女儿少年时期搭建的树屋依然藏在绿冠头中,说不定里面还藏着些许童年珍宝。
　　充满田园风情的双层宅邸外爬着不少绿油油的藤蔓植物,看上去已经有些时日没人清理了,两人穿过没上锁的栅栏门,穿过散落着庭院餐椅的前院草坪,按下正门边的电子铃。
　　门扉沉寂了一会，而后传来呷呀呀的微响,它被打开了，电视机节目的乐声、奶酪的喷香和孩童玩乐的欢笑一齐涌出室外。
　　半老的妇人站在门后，而安的视线一眼便捕捉到了孩子：“琼！”
　　顶着一头亚麻色卷毛的小女孩坐在玩具木马上左摇右晃,开心地向母亲举起手：“妈妈！”
　　看来她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相较于母女重逢的欢快，莫娜与艾米莉的母亲这边就不那么顺利了……原因是她想起今天法庭上对艾米莉本人的交际关系的大放厥词，脑子忽然像被抽了开关的百叶窗，刷地一下不灵了。
　　“赫斯特律师?审理怎么样了？”凯伦的目光坦然而温和,她那腿上盖着毛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丈夫邓恩也投来了同样的目光。
　　安已经走入室内,试图跟想留下来吃晚饭的女儿辩论,现在没有人能帮她转移视线了。
　　“……还没结束,具体情况要等侦察完毕才能报告,我们发现了不少新线索，艾米莉不会有事的，”她略去了一切可能带有八卦蛛丝马迹的内容,选择打太极，“只是带安过来看看情况的，调查时间很紧，我就先离开了。”
　　“好的、好的,”凯伦连连点头,“希望你能顺利凯旋。”

　　律师匆匆离开,一名法警从厨房内走出,手上端着他最拿手的奶酪、热狗、面包混合餐点。
　　“有人想要来块比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