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起意但单纯》戴月端木

14、楼上楼下

　　周末，顾颂延终于如愿以偿过上了清闲日子。她一大早去菜市场晃了两个小时，提回来一斤西红柿，一斤排骨，还有一斤虾。忙活了一番，看着视频处理排骨和虾，终究是失败了。虾捏在手里滑不溜秋，她也根本不敢杀生，看来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幸好买了西红柿，只好啃了两个充饥。
　　下午，她拿出久违了的漫画本，准备创作，门外不知为何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噪音。她趴在阳台上一看，一辆货车停在楼下，四名工人正在从车里搬东西上楼。最近电梯坏了，一直没人修，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顾颂延就能听到工人的吆喝声从她的门前经过。
　　到底是什么大少爷？来住公寓需要搬这么多东西？
　　一直到晚饭时间才消停下来。她肚子饿的咕咕叫，想起厨房里的排骨又开始胡乱造作，好不容易把排骨炒了个糖色放进锅里了，勤劳的她看到房间里乱糟糟，这才开始整理。听着小曲，跳着舞，打扫卫生，就忘了厨房里的排骨，等她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还在想，是谁家做菜做糊了？然后又继续忙手上的事情。

　　发现是她把排骨烧糊的时候，有人敲门，顾颂延以为是鱼乐书和男朋友过周末回来了，一边大喊着让她等等，一边手忙脚乱去处理冒出大量黑烟的锅。可她没经验，倒了很多水把灰冲得到处都是，因为烟气太大，她咳嗽不停，感觉快要窒息了，这才想到门外还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极其狼狈的打开了门，一看到那双脚，顾颂延被烟熏得迟钝的脑子只是觉得不对劲。那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在做什么？”
　　他似是要闯进来，顾颂延惊慌，用尽全力把人往外推，脚下不稳，力气又小，一下子撞进对方怀里。
　　在他看来，顾颂延是一只被火烧了窝的兔子奔赴她的港湾。
　　那人双手稳稳抓住了她的胳膊，熟悉的声音才让她明白这人是谁。不过这件事很令人费解。
　　触感，真实。呼吸，稍微慌乱。目光交汇，宛如两道细弱但明亮的光照进了对方的阴暗角落。沉默的时间不算长，或许只有几秒，但是人生的某些瞬间总是例外。
　　“你怎么了？不会是被熏晕了吧？”宋晏时率先从那个瞬间回过神来，顺势把她拉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去了厨房，听着打开窗户，又开了水龙头，铁锅扔进水池的声音……忙活了一会儿，宋晏时卷着白色衬衫袖子走出来了，又打开客厅的窗户，叫顾颂延进来。

　　“我在阳台晾衣服就看见一股黑烟冒出来，还以为家里没人忘记关火了，正要报警呢，结果是你。你会做饭吗？”宋晏时又到了厨房，看着一堆狼藉，从水池里拿出那只锅，微微一敲，出现了一个洞。“你买的这东西质量不好。以后小心点，我走了，有事情再叫我，我就住楼上。”
　　吧啦吧啦讲了这么多，顾颂延一句话都插不上嘴。听见他说“我就住楼上”这句话时，好像一位老师在对她的学生说，“我盯着你哦，给我乖点。”
　　因他刚刚帮了大忙，顾颂延稍微喘了口气，此时表现得过于热情谄媚了些，递给他一杯牛奶，“多谢宋工帮忙。你是今天刚搬过来的吗？”
　　在一般人的认知里，他不应该会选择这里才对啊。
　　宋晏时看着牛奶，微微皱眉，顾颂延看在眼里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家里没有水，也没有别的饮料了，只有这个，要不我下楼去买？”
　　“不用麻烦了。”宋晏时耸肩一笑，接了牛奶，指了指沙发，“可以坐吗？”
　　“当然可以！”

　　幸亏收拾了一番。顾颂延暗自心想。从紧张中缓解出来，她又陷入了另一种紧张。看了一眼门，刚才进来时刻意没有关上，只留了手掌宽的一条缝。
　　“住在这里晚上加班方便，很快就到家了，不是吗？”宋晏时似乎也有些尴尬，牛奶杯在手里转呀转，话题又回到冒出的黑烟上，“你真的会做饭吗？”
　　“只是没注意，这和会不会没有关系。”顾颂延刚辩驳完，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两人同时摸了自己的肚子，四目相对，顾颂延哈哈笑着，“时间也还早，我带宋工出去逛逛，在附近市场上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吧。”
　　“好啊！走，我正需要熟悉熟悉附近环境。”
　　“我请你吃饭。”

　　两人出了门，尴尬才缓解稍许。和领导在日常生活中相处过多，实在令人难以接受。顾颂延走在前面，宋晏时跟在后面。她看着他的影子，心中小鹿乱撞。要搬家了，她想。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的。可是，又实在舍不得。
　　有人认出宋工，同他打招呼，两人站着闲聊了两句。顾颂延小步慢走，假装两人并没有同行，悄悄踩了他的影子。这一脚比刚刚撞进他怀里还要兴奋，嘴角按捺不住笑容。
　　聊完后宋晏时小跑两步追上来，顾颂延自觉稍稍退后一步，当然要让位高者走在前面。
　　“平时下班了你会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问这个？顾颂延心想，宋晏时不是加班狂魔吗？他还会请教这个问题吗？想法一冒出来立马又被自己否决，只是闲谈而已，大家都是这么聊天的。
　　“跑跑步，去海边骑一骑自行车。”顾颂延说着想起更多有趣的事情来，一下子变得兴奋，“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果蔬菜交易市场，东西卖的很便宜，傍晚的时候去买一点还会被热心的叔叔阿姨送好多呢！”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去一趟？”宋晏时侧头笑着看她。
　　顾颂延被看得微微害羞，担心自己仪容仪表上有什么漏洞。她出门穿了双脏脏的运动鞋，一下子成了心里的刺，左右不安。
　　“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左拐，就能看到那边有很多超级大的招牌，也有很多大卡车进进出出，我建议你走东边那个门，车少一些，比较安全。”
　　解说到这份上，就不用她来做向导了吧。
　　“要不一会儿吃完饭去走走？”
　　“不行不行……”顾颂延一边温言拒绝，一边搜索借口，“你得早点去才行，水果什么的比较新鲜。”
　　宋晏时已经领会到顾颂延的意思。刚刚还兴高采烈告诉他秘诀说晚上去比较便宜，现在又建议早点去。她在拒绝。按照宋晏时的性子，一定会逼对方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现在面对她，他的心里毫不犹豫没有给自己第二种选择。他选择就此闭嘴。

　　“要尝尝这个吗？”顾颂延指着一家顾客稀少的大排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这家的肠粉、海鲜粥都很好吃，要尝尝吗？”
　　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啊，那就尝尝。”话一说完，顾颂延已经抬脚上了台阶，坐在她喜欢的位置上点了她提到的那两种食物。宋晏时跟上去，正在忙活的老板娘抬头，扬起一张笑脸，“来啦？快坐，吃点什么？”
　　顾颂延吃醋，老板娘对她都没有那么热情。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到哪里都会被偏爱，那不是脸，是走善良通道的通行证。
　　“我和她一起的。”宋晏时指了指顾颂延，“和她一样的吧。”
　　他付了两人份的钱，顾颂延立即冲过来，“你是付钱了吗？我说这次我请客的！”
　　“好了好了，快过去坐，下次再请一样的。”宋晏时虚虚扶着顾颂延肩膀，引导她去坐，扭头和老板娘挤眉弄眼。
　　“你女朋友啊？”
　　“不是不是，同事而已。帮我的那份多加点辣椒和酱汁。”

　　同事而已。顾颂延心里想，得牢牢记着这层关系，不可越界半分。
　　宋晏时买来饮料递给她一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拉家常，正准备开口，顾颂延伸手阻止，“如果是和工作有关，宋工那就别讲了。”
　　“这么痛恨工作？”
　　“那倒不是！”顾颂延喝了一口绿色的汁水，苦得直皱鼻子，宋晏时捂嘴想笑又不至于太过放肆。顾颂延忍着咽了，继续解释，“我和宋工比不了，我需要休息，周一才能进入好状态工作。而且你不是不喜欢太努力的人吗？你和我谈工作不是给我开小灶？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想法还挺多。”宋晏时笑得直抖肩，“你是哪里人呢？”
　　入职第一天就介绍了，看来她不是容易被记住的人。
　　“西安，北方人。”
　　“哦！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是江南水乡的，对海没有感觉。”宋晏时也喝了一口绿色饮料，表情平平，毫无痛苦痕迹。“我是苏州人。”

　　怪不得呢！
　　“苏州出美人。”顾颂延慨叹。“皮肤真好，又白又嫩。”
　　宋晏时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美女经过，惊疑道“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顾颂延方才觉得冒犯了，正好老板娘送餐过来，她连忙找了借口，“我是说老板娘。”
　　“小姑娘嘴真甜，多给你们一些小菜。不过这个小伙子长得可真叫细皮嫩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女生，头发长长的，戴着眼镜，总是低着头很少说话，还想介绍她给我儿子认识。谁知道是个男生！长成这模样，去当明星一定大红大紫了！”
　　老板娘说着捏了宋晏时的脸蛋一把，宋晏时正忙着用两只手为他的肠粉拌汁，也没想到这一出，暂时的任人宰割，幸好老板娘很快松手了。
　　顾颂延看着，嘴角噙笑，心想要是捏他脸的事她就好了。不过老板娘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