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月为介，时间定格》旼夕

5、欢喜冤家首碰面

　　此时的陆砚更是惑之甚矣，眼眸里多了些悲戚：“宜妹妹，这不过几日，你便不识得我了？”

　　采悦霍然想起主君昨日的吩咐，忙拉着沈清宜往旁侧耳语一番。接着，沈清宜转过身，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她深知自己不能露了马脚，清了清嗓子道：“陆公子安好。”

　　陆砚先是一怔，声音有些低沉：“宜妹妹如今见我如此客气，倒真真如陌生人一般。”

　　沈清宜尴尬一笑，有些支支吾吾：“你……你为何今日在我家中？”

　　陆砚诘问：“宜妹妹当真不知道？”

　　沈清宜被他这一问弄得有些懵，头上一百个黑人问号，她能知道些啥呀？

　　“原来宜妹妹这么快便忘却了陆某，是陆某自己自作多情，也是，我一介平头百姓，哪能跟高门大户的王爷比呢？”说罢，陆砚自嘲似的苦笑一番，摇了摇头。

　　沈清宜此时有些无奈，她明明不认识面前这男子，这逼问的语气倒像是欠他几千两黄金似的，凭什么？她可不惯着谁。

　　“是是是，你之前心爱的女子要嫁给别人了，你伤心欲绝，你肝肠寸断，你黯然神伤，你……你凄凄惨惨冷冷清清。”沈清宜觉得自己用上了毕生表达伤心的成语，喘了一口气接着说：“可这能怪我吗？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莫名其妙。”

　　陆砚听罢这一番话，一时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沈清宜怎能在短短几日内变了心，之前的你侬我侬、海誓山盟原来在权势面前只是过眼云烟罢了。他此刻只觉得，原是他不配，原是他所爱非人。

　　陆砚凝立片刻，露出凄惘之色，“好，沈姑娘之意，在下明白了，此后不会再来叨扰姑娘了。”说罢，便颤颤巍巍地离去。

　　见陆砚走后，采悦悠悠道：“姑娘，您刚刚说的那番话……陆公子此次怕是真伤心了。”

　　见采悦如此说道，又回想陆砚那伤神的模样，沈清宜莫名也有些歉疚，可许多事情她本就做不了主，更何况她与陆砚本就毫无瓜葛，也没必要为一个不重要的人劳心伤神。

　　沈清宜被陆砚这一出整的也没有了观赏的兴致，便拉着采悦：“罢了罢了，我们回屋吧。”

　　戌时一刻，滟香阁内。

　　“官人，这是我刚亲身泡好的安神茶，主君尝尝。”邹小娘邹滟将一盏茶递给沈之恒。

　　邹滟莞尔一笑，接着给沈之恒捶了捶肩，轻轻抬眼道：“这清宜的婚事定了？”

　　沈之恒停下喝茶的手：“你问这做什么？”

　　“我……我高兴嘛，清宜这也算是高嫁，我们沈府都跟着沾光。”邹滟脸上保持着笑，手里捶肩的动作也没停。

　　沈家累世经商，家里世代男女大都与商人通婚，之前沈之恒为了将沈清宜嫁给为官之人，可谓是费尽心力，现如今竟然能将女儿嫁到觅王府，一想到这儿，沈之恒也跟着嘴角上扬：“是啊，宜儿这婚事甚得我心呐。”

　　邹滟顿了顿，又试探道：“官人，那芝儿的婚事你可……”

　　“唉，不急。”沈之恒打断邹滟，轻轻摆了摆手。

　　邹滟微蹙眉，语气也跟着急了起来：“你说我怎能不急呀，论年龄，芝儿可还比清宜大上半岁呢。”

　　沈之恒安抚邹滟说道：“你放心，我定给芝儿找个好人家，让她做个富贵闲散娘子，安稳一生。”

　　邹滟倏然停下手中动作，瞳孔略微放大：“什么，富贵闲散娘子？你不会是要让芝儿嫁个商贾人家吧？”

　　沈之恒反问：“我们不也是商贾人家吗，自从你进我沈家门之后，何曾缺衣少食过？”

　　邹滟语气缓了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清宜都嫁到觅王府去了，这同是沈家的女儿，芝儿论样貌论智慧哪点儿比不上清宜了？”

　　沈之恒无奈道：“这芝儿的脾气秉性你是知道的，你以为官宦人家的正头娘子那么好做的？之前我同你说，给芝儿找一个家世人口简单的读书人，再等他日后高中，你不是不情愿吗？说什么，风险太大，家世积累不够，怕宜儿嫁过去吃苦。”

　　邹滟言辞不由得激烈了些：“我只有芝儿一个女儿，自然是怕她吃苦的，这婚嫁可是关乎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儿，官人，我看你就是偏心，只疼清宜不疼芝儿？”

　　沈之恒掩虚着眼睛，睥睨邹滟：“敢情跟你说那么多是白费我口舌？罢了，懒得与你分说。”遂甩了甩衣袖，从坐榻上站起来离开了滟香阁。

　　虽说今时今日不用为了物质而发愁，可这穿越后的生活是真真无聊啊，且不说闺阁女子未经允许不能随意出门，说话做事都得处处小心谨慎，尤其是记忆缺失的沈清宜更是如此，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露出了马脚。现如今每日还要被逼着学行礼规矩、读女戒、学针织刺绣，沈清宜只觉得自己正处于一张偌大又细密的网中，且有越陷越深的苗头。
　　她开始想念那个虽为物质发愁，但至少鲜活自由的沈小洛了。

　　这日，沈清宜于坐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看古书，突然灵光一闪，神采飞扬：“采悦，我们去踢毽子吧。”

　　采悦歪着脑袋：“姑娘是指毽球吧?”

　　难不成是叫法不同？无妨，能玩就行，沈清宜点了点头。

　　采悦接着小声道：“姑娘，可奴婢不……”

　　“打住。”沈清宜伸出手臂，手掌摊开，掌心对着采悦，“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不要在我面前称奴啊、奴婢什么的，多不好听。”沈清宜蹙眉说着，假装用责怪的语气。

　　看着采悦一时语塞的窘态，沈清宜又连忙岔开道：“好啦，不会也无妨，玩着玩着就会了。快帮我准备吧，记住毽羽需用翎毛。”

　　采悦允诺一声便出去了。

　　大约两刻，采悦便拿着做好的毽子喜气洋洋地递与沈清宜。

　　沈清宜倏地一下从坐榻上弹坐起来，从采悦手里接过毽子，喜上眉梢道：“走，院子里踢毽子去。”连步伐都似踩着风，轻快非常。

　　刚跨过门槛，便看见端着一盘糕点的小厮多银。

　　多银忙退了一步，行礼道：“宜姑娘，这是夫人亲手做的桂花糕，本应该夫人身边的丫鬟小丹送来的，可她适才被主君唤去磨墨，这才托小的送过来给姑娘您。”

　　沈清宜顺手拿过一块置口中咬了一口，一边点头一边道“好吃”。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采悦和多银：“你俩也一起吃吧。”

　　谁知那二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露出了为难的面色。

　　见此番情景，沈清宜直接将桂花糕递与二人手中，用虚势命令的口吻：“快吃，吃了才有力气同我踢毽子，你俩谁都不能逃。”

　　沈府庭院中。

　　一开始有些畏手畏脚的采悦、多银在沈清宜的引导下渐入佳境，进入了忘我的踢毽子游戏里。

　　可意外常常就发生于忘我的欢愉中。

　　因雨过天晴，地面还未完全风干，还没适应圆履的沈清宜足底一下打了滑，正当离地面近在咫尺之际，突然一双大手环住了沈清宜的腰，以白云蓝天为背景，纤巧挺立的鼻子上一双明亮有神的杏眼映入了这花季少女的眼眸，那眼睛可真真魅惑人，沈清宜一时竟失了神，怔怔地道了一句：“你是谁？”

　　那男子轻轻偏了一下头，眼睛里闪过几分不解，随即又轻轻将沈清宜扶好站稳。

　　“小王爷安好。”直到采悦和多银二人行礼的声音传来耳畔，沈清宜这才回过神来。

　　小王爷？难道他就是李寓初？赚了赚了，未来的官人原来是个美男子。沈清宜的笑意压不住嘴角，整个人沉浸于那双魅惑人的眼睛里。

　　李寓初将拇指与中指合并打了个响指：“欸，想啥呢？”然后故意用揶揄的口吻：“宜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距离上次诗会见面总共也没几日，这么快就不记得在下啦。”

　　好端端的美男子怎么偏偏就长了嘴呢？沈清宜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李寓初微微俯身，眼角带着笑意，声音低低地：“不过也无碍，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眼前的男子离她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沈清宜只觉得全身有些酥软，她倏地眨了眨眼睛，平复道：“你来我家何事？”

　　李寓初挺直腰身，语气不似先前的随意，倒有几分郑重：“我与我爹今日来下聘礼，刚刚已经跟令尊见过面了，两位长辈还有其他要事要商议，我出来透透气，听见这边好生热闹，便过来看看。”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侧的采悦跟多银，又向沈清宜打趣道：“谁曾想到木头一般的人竟会踢毽子？”

　　听其评价为木头，沈清宜仰头幽幽望着他，俗话说七尺男儿，眼前这男子得□□尺了吧，没半分发怵问道：“你说谁是木头？”

　　李寓初拿着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摇了两下，又一脸无畏道：“还能是谁?先前每次见你要么怯怯地端坐着，要么呆呆地杵在那，不是木头还能是何物？”

　　沈清宜双手叉腰，无语道：“你不会讲话可以把嘴闭上。”

　　一旁的采悦和多银惊得不敢抬头，毕竟眼前这位公子耍泼皮的滑头可是名声在外。

　　李寓初却只当耳旁风，欠欠道：“反正不日咱俩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我日日在你耳边讲。”

　　沈清宜虽有些气恼，但碍于今时今日的身份，冷笑一声道：“作为善意提醒，李公子该去看看郎中了。”

　　李寓初：？

　　沈清宜用食指往自己头上指了指：“治治脑子。”

　　说罢，便大步流星离开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