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人岂为梨花酿》皋鸣蜩

9、第九章

　　长乐坊里此时正是人群熙攘。

　　美人云集，琴声瑟鸣，红绸舞姬，杯间换盏，道是热闹非凡。

　　夜色渐深，坊内灯火辉煌，光耀如白昼。帘幕高挂，风吹帘起，映下此间欢笑。

　　长乐坊门前，车水马龙，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络绎不绝。

　　他们或是独自前来，或是结伴而行，脸上都带着期待和兴奋的神色。

　　不须推门入里，仅还在外边儿，便有一阵丝竹之音悠扬入耳，混合着脂粉的香气和茶香，迎面扑来。

　　厅堂内，琉璃灯笼高挂，照得每一寸空间都透着温馨暖昧。

　　丝竹声乐，杯盏交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奢华而又放纵的氛围。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欢乐和欲望所填满，仿佛是一个隔绝了尘世烦恼的梦幻之地。

　　“我……这是……”
　　苏禾被耳边的嘈杂唤醒了意识，费力睁开双眼，却是迷朦一片，四周熏满了香料，头愈加沉了……

　　只见美人红纱，蔽体不得，双眼茫然，蓄满了水汽，眼角微红，动诈间不自觉便显出几分媚态，勾得人心神荡漾。

　　不……不对劲！好热……热……
　　我这是……被下药了！
　　“这里是……”
　　苏禾用力掐了掐胳膊，试图唤醒自己的神志……
　　然则此举却是并未又半分成效，只见宛若凝脂般的玉臂不消一会儿，便变得红紫变加，犹为显眼，却又多出一份凌虐的美感……

　　苏禾感到自己的头脑里仿佛有一层轻纱，阻隔着他与外界的联系。意识如同一盏微弱的蜡烛，在黑暗中摇曳不定，时而明亮，时而昏暗，只能自行跌跌撞撞地向前，寻着出口……

　　美人肤如凝脂，红纱裹身，身姿曼妙，现下又中了药，引得一周的虎狼环饲，想要将美人掌住，细细品尝其间滋味……

　　“唉？看我瞧见了什么！”
　　——一个满目含春的小美人儿~
　　徐岁清满面春风地趴在长乐坊三层的竹栏边上，甫一住下望去，便瞧着这人正在下边儿四处乱撞，倒是觉着十分有趣。

　　心里却是不由暗忖道：不过……这地儿，想离开，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似是兴致上来，徐岁清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沈今，你瞧，又一个迷路的小美儿嘞~不”

　　“嗯？”沈今轻呡了口刚泡的碧螺春，却是似答非问地道：“茶还行，不过还差点儿意思……”

　　只见他又舒了舒衣袖，烛光映下，道得是风华绝代，美得让人不敢亵渎。面上是一双极至黑白分明的眼睛，五官精致立体，宛如雕刻，剑眉星目，乌发朱唇。
　　又着一身玄衣，玉带束腰，旁又别了把剑，剑身通体苍青，柄上刻着条金色云龙，威严无比。其下的剑穗却是缀着个格格不入的小木雕，工艺不甚可言，却是说初学练手之作也不为过……

　　见沈今不感兴趣，徐岁清也不死心，毕竟这人还回着句，自是还未厌烦。
　　随即哧笑一声，又开口调侃道：“真不去瞧瞧，这人可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沈今不以为意道：“不去。”
　　实在是劝不动，徐岁清只好自讨没趣地摆手道：“罢了，你呀……”却是想不出下句该说些什么，徐清晏难得止住了嘴。
　　也是，沈今在这上京城中的确算是个怪人，青楼舞坊样样不落，美酒声色也都三沾点，每次叫他，几乎都会赴约，却当真仅仅只是欣赏，即使那美人香肩半露，媚态横生，倒在他怀里，也还能坐怀不乱，只是单纯地欣赏，不带一丛欲念。

　　徐岁清见这人一副冷淡样，也不再自找没趣，刚好瞧见桌上的茶。便是又自顾自地给倒了茶，接连给灌几杯，看这架势，像是要将这整壶给喝完才罢休。
　　之后又将茶壶提在手里，靠在一旁，望着下边，却是不期时地对上一双异眸……
　　直直给愣住了——
　　这！这！这人……紫红异眸！
　　手中的壶直接没稳住，径直砸了下来，一时间水花四溅，一旁的沈今的衣摆却是遭了殃。

　　沈今眼皮一跳道：“嗯——？”
　　只见他微微颦眉，似是不悦。

　　徐岁清见这发怒前兆，当机立断，给自己辩解道：“沈……沈今，沈大人，你先听我说完——”

　　沈今沉声道：“嗯，你说。”
　　说话间，手轻轻转了转杯子，漫不经心的看着徐岁清，眼神里瞧着，似是不给个合理的说法，今日这事也就别想好过。

　　徐岁清捋了捋气，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那……那人，那人——是紫红异眸！”

　　“什么！”
　　只见沈今当即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凭拦前，往下楼下大堂中的那人……
　　甫一对上那双异眸，沈今只觉自己的思绪顿时一片空白，脑子里空洞洞的，只有一颗心脏孤独而强烈地跳动着……
　　沈今顿时愕然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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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城人人都道，沈候爷虽是风流，却不多情，权势在握，又为民而行，在当今民间风评甚好，是上京一众姑娘们心中良人。
　　其人克己复礼，对于一众的媒说婚事，反倒是一惯不应，若是真死皮赖脸说媒上门，在沈老候爷在时，许是顾及风评或是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忧自个儿日后的婚姻之事，还会收敛着几分。

　　但自从沈老候爷去后，任是谁上门说媒，沈今便会当即立刻翻人，再也不再会讲甚礼节俗礼，一路通通给轰出府去……

　　前些时日，邻国公主瞧上了这位沈候爷，陛下派跟前人亲自前上门说亲，猜是怎么着，连着门都没进，就被赶了，还给人扛着扫帚追了大半道条街，最后派去的人，只得灰头土脸地回去回禀了……

　　不过这皇帝听了也不生气，只说是许是沈卿心中早有良人，不若公主另择良配，那公主听了，也是生气，直是死搅蛮缠，最终听人说，好似是碰了块木雕，第二日便是梦魇缠身，足足病了半月……最后回程路上，直是遇上了山洪，尸骨无存。

　　有的人说，许是什么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自此以后，姑娘们也仅是芳心暗许，再也没人上那沈府当面纠缠……

　　众人不知的是，对美色仅为欣赏的沈候爷，在一夜里竟是带了一美人回府……当夜便流连于锦帐春宵……

　　两身香汗，暗沾濡衣。
　　阵阵春风，且透玉壶。
　　风翻新浪，雨透芳心。
　　恋不还休，只道是红粉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