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Chapter.46. 夜 舞(三) ...


  •   一刹那间似有股危险力道在心上汹汹扑涌,就要蹿出鼓噪,如被顽石截堵的溪流,如被逆风揉皱的湖面,一卷卷细碎浪花翻溅,燠热中飞落的点点微凉,心不由己,兀自急跳;他递来酒杯,兑水的石榴酒飘出淡淡甜醺。

      她默默接过,直到仰头喝光,才想起问:“那孩子人呢?”

      “我叫她自个去玩了,等玩够了就会找来,”他望住她,笑了笑,“偷别人耳朵里的话听,好玩吗?”

      “好玩极了!”她偏说,冲着他笑,“那位自有妙处的小姐,就是侍卫官大人今晚选中的新娘喽?可那位小姐讲话真有点不公平,她自己只求做那北地第一尊贵的夫人,怎么还好意思苛责侍卫官大人少了一颗心?”

      他不置可否,忖度一般注视着她,眼中流淌的异光似在缓缓沉淀;她心上捉摸不定的点点微凉,也正慢慢凝结。

      “她是一等文书海努特大人的长女,蛮伶俐的姑娘,会说话,能听懂我说话,晓得怎么讨人喜欢,就是性子有点急,眼界有些浅,不过利落干脆总比胡搅蛮缠的好,长得也不错。”

      “长得是不错啊,脸盘大得能开桌筵席,眉毛眼睛反倒像是小家小户仓促凑来的菜色,幸好还剩着一张嘴撑住半席,一笑起来半边脑袋都是她的牙和嘴,的确蛮像是一条‘翩翩起舞’的鱼!”

      他听得一怔——连她自己都不免怔了一怔。

      “她提到你说的可全都是好话,又没得罪你,干嘛刻薄人家?”

      她答不上来,只好重重哼了一声,偏犟:“那也能算是好话?”

      “夸赞你美貌,羡慕你得宠,盼着听见陛下和你的喜讯,那还不算是好话?”

      “讥讽我无知天真,说我是个碰不得的摆设,笑话我是要被供去至乘之地与神官抗衡的砝码,还会有比这更刺人的话吗?大人您的耳朵眼是不是都让鱼小姐嘴巴上的胭脂给糊住了?”

      “就算真是这样,她哪句说错你了?”

      她咬唇不语,眼见他得了理似地对她笑。

      “她原本也不是说给你听的,”他微微笑,“七,用不着计较偷听得来的真话,真话少有动听的。”

      她瞥他一眼,“是,侍卫官大人!”她答应着,仍朝他笑,“是我醉得糊涂了,尽说怪话,大人您用不着理会我,快去陪着您中意的姑娘吧!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乘一会凉呗,顺带也好醒一醒酒!”

      “好。”

      他答,掉头就走。

      等下一阵风拂过,他又给风带了回来,靠在荷露斯神的狮足旁。

      “七,”他轻声问,“还是我得罪你了?”

      心上点点微凉凝作深潭,潭心起了回旋,似有无数无形的小人踩着波纹,旋转,旋转,水花飞绽,舞在漩涡上,舞在心上,心在轻颤,抖落一地幻觉般空灵的愉悦,已是许久未见。

      情愿这般静静回旋,懵懂到天明,然而这愉悦太过危险,她不能不开口,不能不找些无关痛痒的闲话,盼将它消解。

      “是我不好,曼赫普瑞少爷,糊里糊涂老是忘了该说的话,”她抬起脸对他说,却不看他,“欢宴节那天我见着三哥了,他谢谢你。”

      他“嗯”了一声,对于努乌的感激毫不在意,顺口只问:“狩猎时节转回都城,他是特意过来看你的吧?”

      “他是盼着都能见到的,可除了我,最终回来的就他一个。过完祭礼他就去考普托司城了,也不晓得别的哥哥们这会儿又都分散在哪里——”

      “塔内尼在下库什,随战车队过去的,常驻在瀑布边上;你那个最小的哥哥,眼下还在东边沙漠里走塔内尼走过的老路,多半也巴望着立功荣升;纳科特在步兵团,已先期发往西奈驻守边防;至于心眼不大活泛的那一位,他早几年前就去了大湖绿洲(3),没准在那里又娶了一个金黄头发女人,勉强也算是安居乐业了。”

      她怔怔听他一个一个说完,糊涂里无端欣喜,像在泥沼中淘金。

      “你早都知道——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啊。”

      “我从没想过——我不知道少爷你会握着我想要的答案——你提都没提过的,我怎么猜得到?”

      “你尽可以开口问的。”

      她低下头,捧起手边空杯咽下一口空气,咽下了呼之欲出的那句好奇——那不该她问!那不该她问!全因此刻受了他的蛊惑,才会在每一转念直冲到她齿边犯忌。

      将空杯搁回狮爪旁边,她问:“为什么少爷你会偶然遇见王墓画师家的舞?”

      “在绿洲翻来覆去找不到你,我对阿蒙-拉的指点不免起了异心,寻思你说不定会偷偷跑回柽柳田庄,那画师家的姑娘也以为离家的努乌还会回去歇脚,抱着孩儿找去。我跟她既想到了一处,自然就在同一处遇上了。”

      “为什么那时你没有娶她?”

      “她?”

      他歪过头眨着眼瞅住她,忍俊不禁微笑的脸,还以为她问的是那王墓画师家的舞。

      “让曼赫普瑞少爷戴着赤金项圈跑去求亲的那位小姐啊。”

      落空的嘲笑僵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他又眨了眨眼,不知所措望住了她,目不转瞬,忽而孩子似的局促,答:“她看上别人了。”

      她便也局促起来,好像是亲手揭了他的伤疤,没好透的伤处热热淌出血来,伤得她心生不忍,跟着他疼——这好奇原就不该她问,只是与她毫无干系的他的回答,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

      于是补救似的忙忙岔开又问:“曼赫普瑞少爷,为什么你的名字里会嵌着一枚圣狮符?”

      他注视着她眼都不眨地甩来一句:

      “因为我是曼赫普瑞!”

      她不由得哼了一声,被他那股居高临下的自傲刺到,待要回嘴,手臂突然被他一拽一拉,整个人身不由己跌下去,直摔在他身上,来不及站稳,又被他轻轻一扶一推,直抵在雪花石膏底座上,背心一片清凉。

      仓促不及抬眼,他已欺至眼前,玩似地捏住她的鼻尖,笑道:“你再哼我一次试试!”

      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微启了唇,仰眼撞见他发亮的眼瞳——那一回也是,带着背伤摸黑来找她,几近昏厥,眼瞳仍是灼亮,夜路上那点微光全都燃烧在这一处,热辣辣灼着她;他松开手,俯下脸轻吻她微启的唇,温柔得像是在吻着她指间的那朵日日春,唇吻边递来不约而同的轻颤,耳畔听得见二百年后暴雨倾盆前的轰鸣雷声。

      也许她该感到安慰,无论那对剔透眼瞳中藏着多少不可听信的虚话,无论他会否转身又是顽皮赖骨模样,她仍愿意相信,很久以前曾在宫廊下对她微笑,听她倾诉,给她结上哈托尔女神的护符牙牌,愿意为她去找回荷露斯神的曼赫普瑞少爷,其实从未远离,留在侍卫官大人眼中的连时间都无力易改的灵光,算不算是他逾越了时光得到的褒奖?

      一样是一个人长大,一样年复一年辛苦守候,少爷你为什么还能长成这般不识愁苦模样?莫非是塞斯神许你宠儿面相,许你欺玩世相?

      此刻他给她的微笑,和煦得令她眩晕,转过身去,他依然是北地以北的嗣子,急欲哄得美人们翩翩起舞的少将军。

      只是耳边雷声仍在轰鸣,心仍在狂跳,舞在水上的无形小人早被漩涡吞噬,水波轮转,静默无声,沉下去,沉下去,她抿抿唇,似欲低语,却踮起脚尖迎上去,在被他发觉以前,轻轻吻他,这是件傻事,她顾不得了,只当是欢宴夜舞时弦动心随,只当是石榴酒给的甜醉,只当是迷梦一回,只愿这般轻吻,不许他回应,一厢情愿地只想要亲吻他,然后仰起脸,抹开他两颊的胭脂印,好像那天黄昏的火烧云又映回到他的脸上。

      挣开他时,他竟全无防备,如梦未醒,不过是试图脱身的轻轻一推,竟推得他连连后退,踉跄踏进水阶,正逢一波水浪扑涌,他身形一晃,失衡跌坐河里,溅起的水沫飞落到她脸上,情不自禁追着他冲出几步,当水波卷上脚背,水凉沁心之际,纵使想醉也不得不醒,她束手站住,眼看着他回游到阶边,投落在他身上的光晕忽在此刻陡然明亮,灯火外新添了烛光,烛盏被姑娘们捧在手心——一群不期而至的美人正提裙涌下长阶,莹莹烛火随同她们的步履轻盈,如星瀑淌落,淌过象牙色的阶梯,她被这忽至的光明惊得忙忙遮好头巾,隐回到隼首荷露斯神的落影里,便听走在最前边的某位姑娘尖声叫道:“水里有人!”

      “别怕别怕,是我!”

      水中的人蹒跚上岸,边呛着水边急切地安抚她们,惹得美人们齐声惊道:“侍卫官大人!”

      她们立即涌去将他围起,慰藉问候,语声纷扰,她低头躬身绕过了隼首狮身像,快步溜到长阶上,趁他被美人们堵得寸步难行,急急跑上阶梯,奔过碎陶小径,正遇见两位妇人迎面走来,她慌忙避让,“这是谁家的莽撞小子啊?”其中一位妇人笑道,她不敢应声,躲在金合欢树影里欠身行礼,鼻尖飘过细细一缕迦南香脂的芬芳,小心张望时,意外认出这位不巧被她撞见的夫人,正是欢宴节宫宴上戴满赤金首饰的矜宠贵妇。

      听那伴在贵妇身旁的妇人欣然笑道:“少将军在下边呢!”

      贵妇探去一望,“迟啦,”她含笑摇头,“要许愿的姑娘们早也都一窝蜂似地下去了,刚才躲在下边与他私会的人儿,这可逮不着了。”

      “原是请文书大人家的小姐陪着的,怎么会——”

      “那坏出了水的小子,欺负人家眼热心切,装腔作势说什么要听从神明指点,诓得一帮美貌姑娘歌也不唱了,舞也不跳了,来来回回寻要烛盏,全都瞅着时辰要去河上发愿,反倒让他拣了个空,藏在下边也不知玩了些什么把戏?”

      “但愿但愿,哪怕只这一回说的是真话呢——”

      她不敢再听,急忙走开,混入人群,沿来路转回东边通道,穿过敞开的石门,门后那条来时曾走过的车道,此刻如被施过魔法一般,两侧高墙上忽而变出一扇扇空洞敞开的大门,门楣花饰垂挂,门侧风灯侍立,灯柱下斜躺着醉过去的人,竟再无别人把守;这样也好,不必再从侧门绕路,借光走过园中小路,重又踏上系着流苏的双柱游廊,目之所及,空无一人,她正觉侥幸,而又隐约有些害怕,耳中刚捉见些许动静,她便朝那声响处急追,没跑几步就折回了通向正门的棕榈夹道。

      掩身于棕榈树后,小心翼翼踩着树影一步一步往前,前边夹道上慢慢现出了人形,一尊连着一尊,五体投地,一动不动,新从对面步廊赶来的几人匆匆越过匍匐行礼的众人,领头的那位挺身跨出正门,就地扑倒,颤声只道:

      “陛下——”

      “将军不必惊惶,我从北宫返回,正是路过,不巧又早到了几刻——府上那些从边境之南找来的矮人们已玩过杂耍了吗?”

      正门外两地之君的语声,温和明朗,似如春煦。

      “是!是!”将军大人慌忙应道,“回禀陛下,宫中前来的贵客均由臣妻亲自陪伴,现下正聚去临水阶边点烛赏玩,陛下若是有兴——”

      “噢,”法老仿佛带着微笑说道,“我也曾经听人提起,醉节夜晚祈愿的烛盏能使奢望成真,就不必再惊扰将军夫人与府上女宾了,我来是为接回一个‘男孩’,本该让‘他’再多玩些时候的,好在‘他’想看的把戏已演完了,大概也正往外走,我就等一会罢。”

      “这——这——陛下,臣乞——”

      “嗳呀——侍卫官大人!”

      对面西廊上骤起的一波低喊,惊断了将军大人期期艾艾的恳请,收声处掠过一顿急促奔跑,侍卫官一头冲来,湿漉漉的身影里尚还粘着从女宾游廊一路追来的娇嗔巧笑,迎面撞见一地肃穆无声的跪拜礼,他猛地站住,立在路中央朝向两地之君躬身行礼,看去恭谨,却不住前顾后盼,又是迷惘,又是焦虑。

      将军低声斥道:“你这莽撞冒失家伙!就这么擅自从女宾庭院跑过来的?!即便是为急于觐见,也该先去换一身体面衣裳再过来——”

      法老却问:“你在找谁?”

      侍卫官略一迟疑,旁边将军马上提点他道:“陛下此来,是为接回一个男孩——”

      “男孩!”他冲口而出,“我竟忘了——”

      “陛下!”

      “七——”

      这一喊直像是从他心底里扑涌而来的浪潮,鲁莽而又是如此的不甘,当她从棕榈树后跑出,走过他的眼前,他突然跨上一步,伸手想要拉她,将军大人眼明手快,迅速攥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拽回原地。

      一瞬间难过到只想奔去将他挽住,亲吻他困恼失意的眉眼——纵使幻象中有个自己早已奔去,她只敢眼望住地上沙砾,匆促朝向将军大人折腰行礼,而她的荷露斯神已驭马越过正门,踱近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这样俊秀的‘男孩’,谁会认不出来?”他微笑着叹,俯身抱她上马,“玩够了没有?”

      心虚到无颜以对的此刻,分明听见自己开口笑出的顽话,直如灵魂出窍一般诡异。

      “我可再也不要扮男孩了,尽招惹美人!”她对他笑着抱怨, “陛下,要不要等等那些许愿的姑娘?”

      “不等了。”他答。

      将军大人闻言,立刻紧攥住独子摆出恭送姿态,口中禀道:“宫中来的贵客,定会遣人护送她们安然返宫。”

      法老颔首默许,拨转坐骑,催马离开,碎步绕过灯火人声,沿住将军府东墙缓缓走过,借着夜的微光,偷得一程静谧,终于这世间又只剩下他俩。

      她倚在他身前,竭力找话来说,咭咭呱呱将晚间所见所闻当作笑话讲给他听,问他是不是贵人们寻欢作乐的厅堂都是那般旖旎放浪?揣测那爱管闲事的竖琴师是不是早就看出她是姑娘?又伸出白生生的手在他眼前比划螳螂舞的姿势,然后对他说起将军府上无处不在的河马图饰,他便笑着将其中典故说给她听: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将军大人的异域先祖仍还统治着南北不可一世的当年,曾经只为大绿海畔夏宫中的偶一失眠,就借口池塘河马吵闹,下令一夜毁尽底比斯王公们的后花园;那些栩栩如生的围猎图景,原来都是北地以北的遗族敬呈于底比斯王族脚下的臣服。

      “你见到将军夫人了吗?”

      她摇摇头,“那就好。”法老说。

      “陛下是担心那位厉害夫人会给我难堪吗?”她笑着问,“因为她陛下的缘故?”

      “并不只为母后——那位夫人想给你的可不止是难堪,我希望你不要见她。”

      “我穿成这样,也不能去女宾庭院拜见将军夫人啊。”她笑道,“我谁也没有见,一直就躲在僻静处乘凉——”

      “不对,”法老却说,“你见到了曼赫普瑞。”

      “噢……”她轻声应,“对……因为文书大人家的小姐引着少爷躲到河沿说话,可巧就碰见了……”

      临水阶边的动心,一定是酒酣耳热之际生出的荒唐梦境——这么想也许仍免不了自欺,此刻却已梦醒,他若是追问,一样也当成笑话讲给他听,句句真实,哪管得了字字心虚?

      但他没有问。

      “那段雪花石膏砌的河沿,就是仿照他家北地以北夏宫中的临海长阶建造的,”法老含笑却说,“所用石料均是先王赏赐,以抚慰将军家人的思乡情切。当时先王还曾额外赏下一门恩典,准许北地将军家的嫡子可享有世袭王子的殊荣。甄选宴上那些姑娘,一味惦记着北地将军夫人的尊贵,又有几人识得出曼赫普瑞名衔中的圣狮符?将军府上处事一向谦卑恭谨,每受犒赏从不敢炫耀张扬,且总不忘向王族示好,可惜了那两尊筑在河沿之侧的隼首荷露斯像,虽是臣服与敬奉的暗喻,我能看见,却落不到旁人眼中。”

      “旁人看得见的臣服与敬奉,倒多半是心怀不轨的前兆呢。”

      “是吗?”法老微笑,“你相信玛亚将军的谦卑?”

      “唉,陛下,朝堂上大人们的真意,我怎敢断言?”她低声叹,“玛亚将军的谦卑,我也只是从曼赫普瑞少爷的只言片语间听见提起。将军大人手握北地重兵,对于膝下独子最大的期望仅仅是祈盼他能当上御前侍卫,先前少爷还曾在文书大人手下当过差呢,那会儿就算他说,大概也没人会相信他那世袭王子的名衔的,根本没有半点野心的人——”

      “他有的,”法老轻道,“但不在南北两地。”

      他勒马停步,拨开她的头巾,轻吻她脸颊,又紧紧将她拥在怀中,也许是为了温暖她,也许是为了抑住她摇摆不定的心。

      夜已深沉,街巷静寂无声,这是属于他的街巷,属于他的都城,属于他的南北两地,所有人的吉凶祸福,都在他的手心里。

      “七,”他说,“我只有你。”

      “不对,”她说,泪眼模糊而微笑着说,“你还有南北两地。”

      何曾见过满月点亮的白昼?何曾听闻拉神走过了迂回湖?何曾想到惟一知她真名的荷露斯神举起白旗,认她是“七”?

      然而这胜利毫无意义,她已经知晓该要如何做他的恩典了。

      他给她的誓言此生不渝,她收到的只有等待。

      尽管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不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Chapter.46. 夜 舞(三)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