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神山》凭栏听荷

10、菩萨庙

　　母蛊带着她走，傅舟桓居然在何遇家后院的小柴房里，只见少年搂着屈竹睡在床上嘴里留着哈喇子，小蛇有毒，只敢着急地用尾巴使劲拍打着他，可他脸都被抽红了也不醒。

　　见舜华来，小蛇蹿到她的肩上蹭了蹭。

　　她收回之前觉得傅舟桓不算太傻的想法，拿着灭魂的剑柄狠狠敲了傅舟桓头：“喂，醒醒。”

　　“啊。”傅舟桓一下就惊醒了，入眼就是一抹黑色，又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吓得往后一缩：“鬼，有鬼。”

　　“只有你这个睡鬼。”狠狠朝他脑子打了一记，冷声笑道：“怕还敢睡，还真是心大啊。”

　　一记下去，头上肿了些，傅舟桓吃痛看清了来人，捂着头：“嘶，你下手好重......”

　　“我也不知道怎么睡着了，朦朦胧胧记得好像见到一个男子在院里劈柴，他朝我打了个招呼，我就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但我怎么到屋子里睡着了了？”

　　劈柴的男子？他这怕不是被吓傻出幻觉了，玉霜是灵蛊，她的结界中不可能还能有旁的人。

　　“行了。”睡就睡了，事情已了，她无暇再管其他的。

　　傅舟桓急问：“屈竹的魂怎么样了！”

　　舜华不耐：“光顾着叫你了，把他也赶紧给我叫起来，带我去找你说的那个赊刀人了。”

　　听她这么说，傅舟桓心中一喜，看来是解决了。

　　叫醒屈竹，见面前的二人一下涕泪交加，一下抱住傅舟桓·：“公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我娘他们了！”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都活下来了。”他安慰。

　　屈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那女鬼死了吗？”

　　舜华面无表情：“死了，她之前不过吓吓你们罢了。”

　　傅舟桓一脸难以置信，谁吓人把人家的魂给拘走的？

　　玉霜一开始就没想过杀了他们，若是换做是他人的灵成蛊，他们三个早死透了，自己本就不敌，折的寿也是自己实力不济本就该出的。

　　舜华朝他俩似笑非笑道：“你俩张嘴。”

　　傅舟桓不解：“啊？”

　　两只褐色的虫子一下飞进他和屈竹嘴里，傅舟桓下意识的吞了下去。

　　他惊慌失措，觉得胸口疼，捂住自己的心口干呕起来。

　　屈竹愣在原地，他的灵魂刚归位，意识缓慢了些还没反应过来。

　　瞧他这模样，一下给舜华看乐了：“你是戏精吗？我都还没驱蛊呢，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傅舟桓还是捂着心口：“我那是怕的！你干嘛啊？”

　　她威胁：“今日之事你可就要保密了，一个字也不可透露，我不杀你，下去若有人问起就说自己没上过山。”

　　若传出去，蛊司那边不好收拾。

　　傅舟桓带着哭腔：“那到时候赊刀人不也知道？你不是还要求刀吗？”

　　傅舟桓听说过蛊的利害可怖，本来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舜华是蛊司的祭司，那必然是这边用蛊数一数二的翘楚，也不知道刚才的虫子是做什么的。

　　等会还要去见赊刀人，她难道还要给人家也下一只虫子吗？到时候不会打起来吧？

　　“都一样，所以最好乖乖听话，只要不说就不会死。”她收回自己的玉佩和小蛇：“走吧，这附近有山道，我们去菩萨庙 。”

　　傅舟桓也是个心态好的，只想如今保住了性命就算好运，被她下蛊就下蛊吧，日后说不定有机会解了。

　　屈竹身上带着的干粮还安在，舜华不饿，他们主仆二人一起吃了些，大约下午申时便下山到了荒村村口。

　　村口贴满了禁止入内的封条，还有两张老旧的符纸贴在两侧的石柱上，柱上密密麻麻写着咒，只是年代久远，有些看不出是什么了，舜华眼里发着幽兰的光，看着天上的邪祟四窜，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邪气。

　　刚踏入村，那漫天的邪祟便朝他们侵蚀而来，灭魂剑震颤，威慑着那些脏东西，皆停在他们方圆一丈。

　　一眼望去这个荒村寸草不生，村口有一颗巨大的枯树，一路还有动物和人的骨骸，这片土地竟是枯的连一滴水都没有。

　　傅舟桓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我了。”走了一天一夜地山路舜华都没停下来意思，他也不好意思开口，终于受不了了，再这么走下去魂都要没了。

　　舜华：“不是我说你，你都睡了一觉了，一个男子，这体力是不是太差了点。”

　　不管怎么说傅舟桓都要歇会儿了，他连连摆手：“走不动了，真走不动了。”

　　舜华也由他，找了块空地儿一起稍坐了片刻。

　　越往里走，邪气越盛，以往来之人只怕是邪气侵体而死，他手脚冰凉，有些受不住这股一直打着哆嗦，舜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股暖意顺着手延至全身。

　　傅舟桓涨红了脸，道：“谢谢。”

　　离菩萨庙越近，邪气弱了些，到庙门前居然邪祟尽散，

　　青莲狱的入口应当就在那庙的下面，按道理这里不该这么平静，这里才应该是邪祟最集中的地方。

　　门前一个老者地上放着一个兜瘘，里面放了数把大刀，他二手杵着拐杖站在庙门石阶，周围布了一个奇门阵，镇压着邪气，一脸仙风道骨，正气凛然。

　　舜华问：“是他吗？”

　　傅舟桓不假思索：“不是，那位赊刀人我见过，现在应该不过也就三十出头。”

　　他上前，拱手道：“这位老翁，您在此处见过一个男子吗？”

　　“傅公子，好久不见。”那老翁摸着胡须笑着说“老朽便是赊刀人李闵天。”

　　傅舟桓一愣:“什么？您别我开玩笑了，当年赊刀给我的李公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这才过去多少年，您这都年过花甲了，你们是一起来的吧？”

　　“在下就是李闵天。”老翁闭着眼呵呵笑，把脖颈露出来，上面有一颗黑色的大朱砂痣，颤颤巍巍道：“天道之罚罢了。”

　　朝他后面的舜华深看了一眼：“哎，你与一起的姑娘且随我来吧，公子的小厮就在这里候着吧，此处设戒，没有大碍。”

　　李闵天给了屈竹一块桃木，留了他在外。

　　三人人到了庙内，舜华摘下帷帽，她打量起面前的这位赊刀人，他头发花白，身形佝偻，面目苍老满是沟壑，印堂发黑眼周黑青，已是将死之相，直言：“你要死了。”

　　傅舟桓听了，咬着牙低声哼哼：“咱们求刀还是别说人这不吉利的。”

　　舜华不以为然：“我不说也会死，他说等你到今日戌时也不过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傅舟桓扔哼哼：“那以后咱可以稍微，委婉一点。”

　　舜华笑了笑，此人虽已大限将至，却以阵镇压这邪气浓重之地，是大能之人。

　　李闵天：“傅公子，无碍，这位小友说的没错，所以今日的刀我不要报酬。”

　　入了庙内，一尊菩萨慈眉善目地坐在大殿上，周围竟无半点尘埃。

　　舜华：“这里倒是干净，临死了你还有精力收拾这残庙。”

　　傅舟桓用手肘碰了碰她：“姑奶奶，你少说两句吧。”

　　“呵呵，姑娘是想问这里是否还有别人吧？”她出言毒辣，李闵天还是不恼，解释道：“确实有一小鬼打理此地，不过他今日不在此处，今日之事也与它无关。”

　　李闵天坐在菩萨像前蒲团上阖着眼，对傅舟桓道：“太固执了，找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一座叫佘神的仙山，你若能找去找那座山，傅澄必然会出来，只是寻此山途中是凶险万分，以你，或者傅家现在不过是白送性命罢了。”

　　他笑了笑：“若是找不到这座山，傅澄只能藏一辈子。”

　　傅舟桓不明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我哥藏起来？既然如此都去不了的话要怎么办？不如先放个假消息，直接把我哥引出来？”

　　李闵天仰头大笑：“哈哈哈，傅公子聪明，这未尝不是一个法子，只是仙山不现世，傅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出来来的，而他，是没办法让仙山现世的，而你，会找到的，找到佘神，找到傅澄，找到自己。”

　　佘神。

　　神话中的仙山，舜华在典籍里看到过对其的记载，千年前蓬莱岛上有一座天桥，上了天桥就是佘神，佘神山上有一位天人天具神骨，在修神魂。

　　天人在佘神修魂之时，收了五徒，所命皆为仙格。

　　神话中记载，这曾经是一座灵力充沛的仙山，山上那位仙人天生的神命格，可命无常，她还未得道就还命于天地间。

　　身陨那年魑魅魍魉横行，为救天下苍生，她燃骨爆魂，将鬼物尽数封入佘神山。

　　后来这座山遍布瘴气，恶鬼满山，有鬼帝拓胜坐镇，占据了整座仙山，尔后佘神山再无音讯。

　　傅舟桓听了觉得奇怪：“找到自己？”

　　李闵天摸着胡子：“傅公子所问，我就只知道这么多，剩下不清楚了，我也不是神，不是什么都知道。”

　　他转头看向舜华：“余下的那就要看这位小友了。”

　　舜华疑道：“看我？”

　　这傅舟桓他哥的事又难不成还能和她有关？

　　李闵天起身朝她行了一礼：“小友果然宅心仁厚，将傅家二郎带了来。”

　　舜华摆手：“宅心仁厚不敢当。”

　　这么多年还第一次有人说她宅心仁厚。

　　“不过是因为听闻你是赊刀人，这次处理司内指派的事顺便带他来一趟，看能不能化解自己的命数，求个谶语。”

　　“古法夙灵，化刃探路食魂，乃上古禁术。”李闽天叹道：“此术难成，极易噬身，无论是哪一门的人，都避而远之，没想到现世还有学这门术的。”

　　舜华却审视起他来：“既知将死，为何将他约到此处，你是要死了，大不了直通地狱，他却还是活人。”

　　“因为我要见你，我的行踪自有人在寻，没人会想到我能来这邪祟肆意菩萨庙中，这里是被世人遗亡之地。”李闵天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怅然。

　　他拿出一张牛皮纸，递给舜华：“未来你会得到自己想要自由，我能助你摆脱身上那桎梏，离开这里，而你，则会救下这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