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澹月梨花

45、洞庭春色

　　夜深了，原本哄闹的前院也清净下来。
　　烟景阁中悬灯结彩，美人婉娩绰约，男人威严英俊。
　　两人由福全老人撒帐念祝词，下人们说了些吉祥话，得了赏，陆续雀跃走了出去，他们自己也要去庆祝一番。
　　房中剩下两人，还有屋外守夜的婆子。
　　烟景阁中许多螺钿家活，兼紫檀木柜橱、花梨木屏风，林锦猜他是按照苏锦绣的喜好布置的婚房，前面陈列条桌，椅凳都是螺钿的，还有很多林锦带来的嫁妆，春凳、紫檀木雕花罗汉床、还有禔红小几……长条桌上象窑瓶中插几束芍药，芳香怡人，上面还有红木嵌芍药挂屏，她原本憋闷，此时瞥见瓶中芍药，心里总算雀跃了些。
　　芍药……在林锦心里，芍药代表了她和那个救她的将离公子，代表了她心中，那细腻而懵懂的心意，是她林锦和将离公子。
　　而不是安王戚无忧和苏锦绣。
　　这种细微的差别，说出来都惹人发笑，她也知道若不是她这个皮囊，安王不可能去找她，也不可能在深林里救了她，但她克制不住自己幼稚的想头。
　　戚无忧被灌了许多酒，这时气血上涌，想起他俩的第一次……
　　怪不得那些文人都说新婚胜如小登科，温香软玉入怀，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哪个男人能不迷醉？能不得意？
　　灯下美人，又柔又媚，她乖乖坐在绣百婴戏鲤的缎被衾面上，朦胧而旖旎。
　　他爬上床，放下锦帐。
　　锦帐中甜暖而馨香……
　　他抚上去摸了摸她的脸，吻上她额头，再是眼皮，嘴唇，她戴着的玉玦……
　　玉玦？
　　她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无法思考，可还是本能地，无法忍受他吻向玉玦。
　　她用指头挡住他的唇，颤声道：“王爷，我……容妾身将玉玦摘下。”
　　“好，”戚无忧声音嘶哑，替她将玉玦摘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继续着之前未做完的动作，吻遍她的乳腹、小腿、那片神秘的领地……
　　她浑身颤抖，胸膛起伏不止，身上的薄纱濡湿而氵?靡，小山丘会呼吸般，她感到窒息，戚无忧就又贴上来，在她耳边轻笑，“呼吸……”
　　她才发觉自己竟快要厥过去了。
　　戚无忧含住她温润红唇，细细蹂躏，他的唇有力、柔软，撬开她贝齿，手一路似有魔力般，让她浑身战栗，他慢慢褪去她身上轻薄纱袍、主腰、亵裤……
　　林锦逐渐变成光溜溜一个，她心中羞涩，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那道炙热的目光让她无所遁形，僵硬不已。
　　“你真的好美！……”他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沉吟。
　　她觉得自己冷硬的身子逐渐变成一汪山泉，密密凿凿、源源不绝。
　　那紧实的人，身上全是细汗，他安抚过她全身之后，才慢慢放开自己身上的束缚。
　　经过几年历练，他变得愈加壮实坚强，丰神隽永。
　　一棵大树，要开出耀眼花果，根系一定是深凿土壤的，越匝得紧，越绚烂……
　　林锦觉得自己逐渐变成一朵云、一朵摇曳的花骨朵，抑或是天宫的仙女，她飘呀飘，觉得自己既栖心妙域，又要升云而去，最后却被戚无忧挟至人间。
　　人间也美好，因为他的脸，就那样展现在她眼睛里，他高大俊美，形貌昳丽，如珠似玉。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渴望，她有些嫌弃自己，好你个林锦，原来你竟是个色女……
　　他好像发誓要让她体验到极致的感觉，一整夜都身体力行，床帐中吟唱不止，动静似水流浦溆，哗哗作响。
　　“既惠余以至欢，又结我以同心。”这是多少夫妻梦寐以求的灵肉合一呀，林锦想起这句话，疼痛也变成了娇吟，化成一滩春水，任大地将她摆成何种姿态。
　　……
　　直到林锦晕倒在锦床上，戚无忧才吼了声，泄去一身玉浆。
　　这一夜他虽极温柔，可她终究娇嫩，承受不住。迷迷糊糊睡了不多久，天还将亮未亮，丫鬟们又在叫醒，提醒她要沐浴更衣了。
　　她浑身酸疼，歪倒在他身侧，一动也不想动。
　　可今日要朝见皇上和李娘娘。
　　“王爷，妾身真的好累，”她有些怨他不知节制。
　　“我一时没忍住，下次不这样了，我来替你捏捏，”戚无忧像上次救她之时那样，揉捏她全身，她被捏得又麻又痒。
　　他腻歪了会，婆子搬了热水到净室，戚无忧抱她过去沐浴，林锦当着丫鬟们的面儿，害羞得都要抬不起头了。
　　戚无忧遂不再逗她，让白樱、紫苑替她洗漱，自己带松屏先去了前院洗澡。
　　“王妃，王爷对您真好呀！”紫苑一脸羡慕，替她打了茉莉花肥皂，手上巾栉不停。
　　林锦迷迷糊糊地想，他确实是个挺温柔的男人，虽然高大、健壮，做起那个来没个头，可始终注意着她的感受。
　　虽说她更愿意一个人生活，但若是他呢，她好像也挺欢喜。
　　从此，他们就是夫妻了呢。
　　朝见皇上时，林锦要穿深青质翟衣，华彩流沔，头上戴九翚四凤冠。而安王要着九章冕服，青衣纁裳，戴九旒冕。
　　就连恒儿，也穿着皇子女才能穿的小衮服。
　　国朝二百年，还没有大婚之日就已经有了孩子的皇室成员，因此很多礼制都是戚无忧和礼部一起商定的。
　　皇帝头戴皮弁帽，绛纱袍，而李娘娘一身红衫大袖，红罗裙，九翟冠，两人坐于主座，接受林锦夫妻二人行八拜礼，李娘娘满眼含笑，而皇帝依旧一副肃穆之态。
　　礼毕，照例赐宴，林锦献上师父送她的名册，皇帝打开一瞧，顿时眉开眼笑，他龙颜大悦，不仅对林锦露出了些笑脸，还当即封戚恒为安王世子。
　　白衣教徒的名单，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
　　皇帝泠然望去，那苏锦绣看起来确实不像从前传的那般荒唐他点头，算是真正认下这个儿媳妇。
　　那陶牧看来是真喜欢这个徒弟啊！
　　皇帝不喜热闹，交待了几句话就回宫了，李娘娘则送了林锦金镶玉手镯，特意嘱咐了她几句，两人关系亲近些，她自然不像一般的婆婆那般冷脸，她更愿意宠着林锦。
　　林锦送给各宫娘娘并几个王妃自己珍藏的香包扇坠和汗巾，这都是她从前手还没受伤时绣出来的，如今市面上已经很少见，娘娘们都极开心，有些看向她的眼光已不再只有鄙夷。
　　李娘娘深知这一切，不禁满意点头，锦做事一向妥帖，儿子能娶了她，是挣来的福分了。
　　更何况，她还能拉近她和儿子的关系。
　　她从宫人手中抱过恒儿，他已经很沉了，可李娘娘舍不得放开手呀。
　　“哎呀我的亲孙孙，”李娘娘亲了一口又一口，爱不释手，她念着想着的小儿，这回真成亲孙子了。
　　往年恒儿洗三、百天，她都送过他长命锁和金项圈，所以她心里并无什么遗憾，反而很庆幸。
　　各宫嫔妃们都来逗恒儿，李娘娘满眼含笑，矜持庄重，嫔妃们第一次看到李娘娘，心想不就是个普通妇人？
　　皇上就为了这么个女人，让她们守了几十年活寡？
　　徐贵妃连基本的体面都难以维持，她银牙紧咬，冷脸看着李清鸢在宫妃们面前摆谱。
　　皇上是把她的面子里子全给掀翻了，她已经没有脸了。
　　而颜贵妃却一脸羡慕地望着李娘娘，李娘娘被她盯得些许不自在，忽略心里那股莫名的不爽。
　　“贵妃也喜欢小孩子吗？您还年轻，何不自己要一个？”
　　小颜懵懵懂懂，“本宫还没到时候，以后会有的。”
　　李清鸢淡声“哦”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她，心中却腹诽那个老东西还能让女人怀孕吗？
　　两人拜见皇兄梁王、平王携王妃。
　　梁王一见到林锦，眼中就发光，顾氏那老虔婆真狠心呀，这样的美人都舍得发卖给村子里的脏男人！
　　王妃咳声提醒，梁王这才惊醒般，笑着受了拜，并送上贺礼。
　　平王就显得平静许多，他和王妃相貌普通，若不是亲王团龙纹缎圆领袍，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他就是未来的君王？林锦心道，这样低调朴素的人，确实更可能荣登九五。
　　看到平王，林锦顿觉从美梦中被揪醒。
　　那前世，她的夫君安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何所有的正史一句都不提他？
　　她不由怔怔地看向戚无忧……戚无忧注意到她柔出水的凝视，有些狐疑，却还是趁人不备，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背。
　　林锦脸又红了……
　　宫中还要拜见的是安王的养母元嫔，她如今被皇帝升为元妃，单独住在一宫，她的身体不太好，缠绵病榻时日已经久了。
　　她扣住两人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要林锦照顾好安王，说他从小怎样被皇兄欺负，自己如何无能，护不住他。
　　戚无忧听得有些羞赧，他不太习惯母妃当面说这些，更何况，他也不觉得以往那些欺负就怎样可怜了，皇家亲情本就薄弱，他们欺负他，他也没让他们得什么好就是。
　　林锦却听得心疼，她偷偷瞥了几眼戚无忧，原来安王是个不受宠的孩子呀。如今认了亲生母亲，不知皇上对他有没有和蔼一些呢，那两个皇兄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呢。
　　从宫里回王府的路上，戚无忧看她正襟危坐，跟方才大拜时一样，他有些想笑，“锦，你怎么变得这般文静？都不像你了。”
　　林锦有些不知所措，她如今和以前那个人，肯定不像呀。
　　她突然有些慌，他要是发现怎么办呢？
　　玉玦在这时发光了，是责备的语气，“昨夜为何不让王爷吻我？为何将我放在小几上感受不到你？”
　　戚无忧在她面前，她也不可能回答玉玦，她昨日就猜到玉玦会生气，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的。
　　她安抚地摸摸玉玦，玉玦不说话了，可能自己又去生闷气了。
　　哎，她将全身力气泻在戚无忧身上，“您不喜欢我端正吗？”
　　戚无忧轻笑，胸腔震动了下，他下颔坚洁，嗓音干净而温柔，“你在外面端着，在我面前这样就好了，我喜欢你亲近我，你知道吗，那次我去你家算命时，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想要你做我的王妃，你心里也是如此想吗？虽然失忆了，再次见面时，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林锦心想，那次其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妾身也想嫁给王爷的，那日在林中您救了我，我浑身疼痛，您不顾世俗束缚为我按摩，为了我的名声，又在外面烤了一夜的火，那时我就想，为何世界上会有这样温柔的人？”
　　戚无忧亲上她的唇，心里像被灌满的水波，一摇一摇，荡漾而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