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闻录之绣麟图》白陈

3、三

　　三昧山，位于都城东南，南方有条贯穿东西的大江，山中林木繁密，是全国有名的木材源地。

　　因为各地来往的木材商众多，所以山下食肆、客栈也十分繁多，但当王有义一行人到达三昧山下的龙门镇时，却大吃一惊。本该热闹非凡的龙门镇却人烟稀少，十分没落荒凉。

　　梁怀安俊马纵身而下，摸了几枚铜板，在小贩前买了个香囊，开口打听，小贩神情却十分紧张，低声说，“这里闹鬼！”

　　声音虽然不大，但林无双等人功夫傍身，耳力不弱，听见此话也是满腹疑惑。梁怀安自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打听了附近最大客栈，带着车马直奔筑霞客栈而去。

　　临近日落，夏风微袭，车帘翩然而动，透过缝隙林无双看着马上的梁怀安陷入沉思。

　　失踪十年的丁健突然现身与长宁郡主密谈，当年他作为梁府侍卫参与调查行动，前去的人死绝，就逃出县令张坤和侍卫丁健。

　　林士敏杀害大理寺少卿梁穆雁的始末正是从张坤口中传出，而丁健却至此销声匿迹。他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与长宁郡主说了什么？

　　或许梁怀安是个突破口，林无双心想。

　　梁怀安察觉到视线，转头去看，车帘飘动，就见林无双双眸含笑，眼波浮动，自己清楚地倒映在她双眼中，没料到这一着，他的一颗心猛然跳的厉害。

　　林无双微微一笑，挑开车帘，向外看去，镇口大槐树下空无一人，各家门户紧闭，偶尔能感受到几道目光聚在一行人身上，是打量、害怕，转过街口，一阵冷意扑面而来，大家感到了不同寻常。

　　筑霞客栈伙计远远看见一众人马走来，热情招呼，十分麻利地招呼小厮引马进棚。

　　林无双马车一跃而下，搭手扶肖芷遥下车，肖芷遥虽然出生名门，过了二十多年的闺秀生活，身处江湖却并不计较，反而很快适应了奔波。

　　王有义一行人收拾行李，趁夜色未黑，住进了筑霞客栈。饭间，林无双伸手拦住了伙计，打听龙门镇究竟出了什么事，听到发问梁怀安等人一齐看了过来。

　　伙计年龄不大，脸色骤然发白，打了个寒噤，刚要张口，柜台掌柜一个眼神递了过来，话到口边转了弯，“别人胡说罢了，没有闹鬼，最近倒是有猛虎下山，客官们打了更鸣就不要出门了。”

　　掌柜听到回答，继续低头专心打算盘，伙计低声又说，“千万不要出门。”林无双哈哈一笑，“谢谢小哥叮嘱，我们绝不出门。”

　　众人对视一眼，深知其中并不简单。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小声惊呼，“罗小虎去哪了？”肖芷遥脸色有些发白，面现惊诧，“我亲眼看见他进了房间，下楼一起进了食厅。”

　　梁怀安往日笑语盈盈，此刻也眉头紧蹙，“我去他房间看看。”起身快步上了楼，不一会儿，梁怀安自楼梯探出头来，“不在房间。”

　　三人喊来伙计寻找，筑霞客栈本就不大，除他们外，并无其他客人，不消半刻，就将客栈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罗小虎的踪迹。

　　“我出去找找吧。”林无双系上佩剑就要出门，“我和你一起。”梁怀安、肖芷遥同时开口。许久不曾发言的王有义此时却突然开口，“罗小虎失踪就失踪了，现在镇上不太平，我们白天行事，找到地方就离开，不要再生事。”

　　林无双一阵怒火涌上心头，虽然早知道王有义当年收钱泄露绣麟图消息，背叛林家，无德无义，但发生在眼前，还是令人作呕。

　　“王镖师这话何意？他日失踪的如果是你，不知道是否也能说出同样的话。”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诧，说话的竟然是平日文雅温和的梁怀安。

　　这边争执不下，林无双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步履稳健轻盈，来人轻功了的，“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王有义一众镖师一吓，来人正是失踪的罗小虎。

　　只见他手提一装有炸食的小蒲包儿，麻茎捆着，上面盖着一张百利小吃的门票，“找我呢，不好意思，忘说了。”

　　不待众人反应，肖芷遥向前一步，劈头就骂，梁怀安眉头一跳，心想，要是让肖伯父肖伯母听到，怕不得气昏过去。

　　罗小虎受了顿骂，倒不气恼，反觉得肖芷遥亲切了不少。

　　林无双重新坐下，看着罗小虎说，“说说吧，打听到了什么？”

　　罗小虎眉头一挑，示意众人坐下，低声说，“这小镇还真闹鬼！”

　　说着他又塞了口炸蘑菇，继续说道，“咱来的不巧，闹鬼就几天前的事，镇里打更的亲眼看见一只四手四足的双头鬼，在屋顶上跳跃，一眨眼就不见了，当场就把打更老头吓昏过去，更恐怖的是，这鬼还穿着白色殓服。”

　　梁怀安说，“会不会是山上下来的猛兽？”

　　罗小虎一抬眼，眼中一片恐惧，“邪门就邪门在那是两张人脸！”

　　此话一出，恐怖氛围顿时笼罩在筑霞客栈，进入每个人心头。咚咚咚，门外传来打更声，不知何时，伙计点燃了蜡烛，烛火闪烁，墙面上众人的巨大身影也随之跳动。

　　肖芷遥缓缓贴近林无双，满脸写着害怕，罗小虎却一抖身，恢复了平日模样。

　　林无双眼睛一闪，开口劝道，时间不早了，各位早些休息。镖师们团缩一起，起身往房间走去，肖芷遥抱来包裹，死活要与林无双同塌入睡。

　　待二更时分，小镇陷入寂静，月光透过纸窗，照亮了筑霞客栈。两个人影悄然聚在一起，正是林无双、梁怀安两人。

　　梁怀安轻摇玉扇，含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无双向前一步，直望向他眼底，轻轻答道：“我在这儿等你呢。”

　　梁怀安听她说话声音犹如贴在耳边，面色一红，向后退了一步。

　　林无双将他举动尽收眼底，微微一笑，问道：“你不怕吗？”

　　“我不信鬼神之说，这世上没有鬼，只有人，有鬼也是人装鬼，装鬼就代表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说着梁怀安仿佛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倒是林小姐，方才我见你脸色苍白，揉搓衣角，一副害怕的样子，你不怕吗？”

　　“有你在我身边，你希望我怕吗？”林无双轻声问道。

　　梁怀安心头猛跳，不知如何作答，仿佛怎么回答都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踌躇间，就见罗小虎和肖芷遥迎面走来，他舒了口气。

　　“抓鬼这种事怎么能不喊我？”罗小虎阔步而来。

　　肖芷遥倒不是自愿前来，“我一睁眼发现你不见了，吓死我了。”

　　见四人齐全，林无双伸手掏出一叠东西，“这是我连夜画的。”

　　就见她一人递去一叠道符，上面写着驱邪避魔四个大字。分发完，梁怀安见林无双将剩下符纸小心放回，再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走，让我们去会会这只故弄玄虚的鬼。”

　　林无双一行人翻墙而出，施展轻功，掠过四道街巷，就到了当日打更人撞鬼的地方。这是条普通的巷子，前后均是住宅，房舍南北排列，并无特别之处。

　　林无双想要找地方躲藏，却发现躲藏之处虽不少，绿荫遮蔽却无法观察到屋顶情况，周围屋舍高度一致，从墙面到屋檐用料样式几乎一样，伏在屋顶上很容易被发现。

　　四人同样意识到了这点，放眼到处观望，月光明亮，薄云惨淡，远处一高坡出现在眼前，林无双伸手一指，示意大家过去。

　　坡下一片寂静，只有夏虫嗡鸣，这时，三鼓打更声远远传了过来。

　　“它还过来吗？”肖芷遥小声地问，“它一定会过来的。”林无双十分肯定。

　　话音刚落，坡下屋舍突然有了动静，四人定睛一看，立时呆在原地，好似全身血液冷了一般，有些发颤，只见白影在屋舍间飞快掠过，果真与打更老头说的一模一样！

　　不信鬼神梁怀安尚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起身去追，刚踏出半步，回头去看，林无双、肖芷遥、罗小虎三人正手握道符，嘴里念念叨叨。再转头看时，白影已经飘远。

　　罗小虎放下符纸，咳了一声，尴尬地开口，“不然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肖芷遥连连称是。

　　梁怀安却看向林无双，等她张口。半响，林无双似乎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表情怪异，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她却还没有摸清。

　　“明天再去镇里探探，无论是人是鬼，总得有个原因。”林无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