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来北往（gl)》岑栖栖

5、第 5 章

　　顾楠莱这个人吧，到一个陌生环境，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儿上，多少有些放不开。再加上酒店房间小，与楚北往刚认识不到两周而已，没一会儿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房间里空调不是很到位。

　　“这酒店……挺热的哈……”

　　“嗯？”楚北往从鼻腔里抛出一声质疑，然后动动手指，房里不晓得什么方位起了阴风，又冷又瘆，冻得顾楠莱打哆嗦。

　　“还热么？”她问。

　　“不热了。”

　　这女鬼真笨啊。顾楠莱在心里摊了摊手，翻了个无可奈何的白眼。

　　手机铃声打破阴风笼着的安静，顾楠莱接起刘女士打来的电话，听得她英姐劈头盖脸一通骂，“要死啊你！让你去相亲，人家吴昊说你有个什么女朋友？要死要死了！怎么回事儿啊？”

　　顾楠莱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徇着衣服毛边搓捻，等刘女士发完一通脾气，安静了一两秒以后才接住话头，“哎呀妈，我……骗他的。”

　　“你……”

　　“我都说了我不想相亲嘛，”顾楠莱没等刘英再叨叨，半路截住她的夹枪带棒，“你就别逼我了好吧。”

　　刘女士气得说不出话，电话那头几位牌友一直催她出牌，顾楠莱顺水推舟，“您好好打牌啊，要实在无聊，我给您报个什么夕阳红广场舞团，我的事儿您就别瞎掺和了啊，拜拜！”

　　挂断！

　　顾楠莱肩膀一松，把手机随便扔在床上倒头就睡。楚北往看了她一眼，有看了手机一眼，再看了她一眼，顿了一顿才开口，“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你女朋友？是看不上我吗？”

　　顾楠莱气笑。“我妈要知道我是弯的，非得提着刀来江城找我。”

　　顾楠莱又纳闷。“你们民国，当真这么开放啊？拉拉满天飞？”

　　楚北往皱了眉头，悠悠站起来，在不到十平米的房子里转了两圈，视线落在墙上那副画上——一副很有艺术感的画，黑白基调，远处看像一道天眼，仔细看是两个人在缠绵；楚北往嘴唇翕动，“倒也不是。只是……没想到如今过了一百余年，竟越发古板迂腐了。”

　　顾楠莱好笑地扩了扩嘴角，没想到古板迂腐这种词，竟然会从一个死了一百多年的女鬼嘴里冒出来。

　　真讽刺啊真讽刺。顾楠莱支起手腕子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撇着嘴看看楚北往。

　　夕阳斜照，正正好笼住窗前的楚北往，昏黄的光勾勒出她娇好的腰线，加上楚北往穿的上衣有些短，小半腰腹在衣服下头若隐若现。

　　顾楠莱眨眨眼，她虽然自诩“弯的”，但其实还没有直勾勾看过一个女孩，更何况是腰，更更何况是只鬼的腰。

　　“喂。你们鬼身上，是不是都冷飕飕的？”

　　楚北往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了，她回过身，淡淡勾了勾嘴角，支起右边胳膊伸出食指，“你试试呗？”

　　顾楠莱学着她的样子支起右胳膊伸出食指，对着她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

　　好奇妙的触感。柔软，冰凉，却不瘆人。像是在触碰一滴水，蛮舒服的嘛。

　　“蛮舒服的嘛！”

　　顾楠莱露出皓齿，引得楚北往也扩了扩嘴角。眼前的女孩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嘴角还有两个醉人的梨涡；她年纪不大，却被人家叫“顾总”。她好像时常古灵精怪，却实在有担当得很，身上好像有种魔力，让别人能跟着她的开心一同开心的魔力。

　　楚北往活了一百多年，心里装得下千秋万代；但这许多年不见阳光，她也实在冷得厉害。如今于她而言，顾楠莱便是她唯一的热源。

　　博物馆离酒店不是很远，抬脚便能走到。顾楠莱提前查了一通，西安这个博物馆里头有个“玉兽珏”，说是红山文化的玉器。

　　这个什么……“红山文化”，她此前上中国通史课时，还做过相关研究呢，如今倒也忘的差不离了。

　　楚北往起了个大早，愣怔站在酒店窗前，眼神好整以暇由南到北，在从容不迫里与一百年前的长安做一个对比。楚北往穿着顾楠莱的小白兔绵质睡衣，清晨的阳光过于温柔，黄晕洒在绵绒绒上，衬得冷清的女鬼也可爱许多。这一幕正正好框进顾楠莱的眼里。

　　“北往，刷牙了么？”顾楠莱并未清醒，带着一些困倦的软糯糯问她。

　　楚北往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叫，大脑还在愣怔，条件反射却叫她先一步点点头，动作结束大脑才支配着嗓子说了句，“嗯。刷过了。”

　　原来鬼也会刷牙啊……顾楠莱揉着眼睛嘟嘟囔囔。昨晚累得天旋地转，她忘记昨晚是和楚北往一起挤在卫生间刷的牙。

　　西安不愧是十三朝古都，博物馆修的很有地方特点。好在不是旅游旺旺旺季，提前了三天还是顺利约到门票了。

　　楚北往仍旧撑着黑伞，白色无袖坎肩松松垮垮，下头一个黑色牛仔短裙，干净利落；顾楠莱穿了件高腰短袖打底，墨绿色短裤，又怕晒黑，外头便虚虚挂了件黑色衬衣。

　　天气燥热，连保安也眯着眼睛打盹儿。顾楠莱是个不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自己查查玉兽珏在哪个展馆。

　　绕过一小片竹林，游客越来越少，导航十分执拗，引着她们从一块林荫里穿过去。周身燥热逐渐减退，透过树干缝隙能隐约瞧见一个八角飞檐的建筑。

　　顾楠莱攥紧手机，另只手悄悄抬起来揪着楚北往的衣角，“往啊……你说咱走得对着没？怎么……人越来越少。有点瘆人你觉得吗？”

　　楚北往支起一边眉头，本想抬手把衣角扯回来，犹豫片刻还是算了。她只觉得顾楠莱年纪不大，怎么莫名有种小老太太的架势。

　　“鬼就在你旁边站着，你不怕？怕什么博物馆。”

　　顾楠莱深吸一口气，叉着腰同她理论，“我当然知道你是只好鬼，自然是不会害我的。别的鬼可说不准，趁你不注意，杀了我，我死了，怎么办？”

　　死了怎么办？

　　楚北往着实没想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