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是我前女友》尤即

11、第 11 章 装醉

　　卓珊拉门而出，没有想到门口无端端站着一个人。两人相撞，冲击的力道并不算大，可都因为毫无防备而吓一跳。卓珊被身后的人及时挡住，稳住了身子。
　　颜雨棽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她重心一失，整个人摔倒在地。
　　这重重一摔让颜雨棽从心事里抽身出来。倒是不痛，除了脚踝稍扭了一下，只是有些狼狈。颜雨棽撑着身子，想站起身。
　　“呀对不起对不起，你要不要紧，有没有摔着？”短暂的混乱后，卓珊发现自己竟把人撞倒在地，急忙上前查看。
　　颜雨棽见到有脚步朝自己走来，还不止一个人。几乎同时，一个已经算熟悉的年轻女声高叫起来。
　　“颜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颜雨棽循声微微抬起头，见到李庚震惊的脸。心中一动，她有强烈的预感。侧转目光，果然见一个穿着休闲装的修长身影直直站着。
　　颜雨棽没抬头看她的脸，但那股独特的清冽甜香像有生命一般，丝丝流动，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纠缠着自己，她不可能认错。
　　顿时，那狼狈感铺天盖地，让她几乎想找洞钻进去，可身体肌肉似乎有意与她作对，想转开身子的瞬间，手上一滑，她再次跌倒。
　　“颜老师！”李庚吓一跳，连忙蹲下身扶她。
　　卓珊和李庚一左一右扶起颜雨棽，这般关怀却让颜雨棽更尴尬了。不禁的，她脸上泛出不自在的红。
　　从头到尾，那人却是一动不动。颜雨棽用余光扫过，清晰地扫到她优雅又淡然的身姿。霎那，一个念头飞快在失落的心头闪过。
　　心随意动，颜雨棽闭了闭眼，干脆放松身子。
　　李庚见颜雨棽整个人往下坠，连忙托住她。 “颜老师，你还好吗？你是不是喝醉了？”
　　颜雨棽摇摇头，却是一副迷蒙无力的样子。她配合着卓珊和李庚，努力想要站起，身子却轻微摇晃。
　　“是你老师啊？这一看就喝多了。”卓珊压低声音对李庚说。两人手上用了些力，将颜雨棽扶稳。
　　“颜老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跟谁来的？”李庚见颜雨棽不太舒服的样子，很是担心。
　　“学院聚餐。”颜雨棽简短回答。
　　“你朋友在哪个包间？我们送你过去。”卓珊也关心地问。
　　颜雨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推开扶着自己的两人，摇了摇头：“不，我要回去了，我到外面打车。”
　　颜雨棽说着便要离开。可李庚见她根本不稳的脚步，连忙拉住她。
　　“你要走也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走啊，太危险了！”
　　“对啊，得让你朋友送一下，你这么醉不能自己打车。”卓珊也跟着相劝，对颜雨棽顶着这样一张脸，却毫无防备意识有些无语。
　　“没关系。”颜雨棽摇摇头，轻声拒绝。
　　李庚想到这是颜雨棽第一天在茳城大学上课，恐怕所谓的学院聚餐也都是些根本不熟的人。
　　“那我送你颜老师，我送你回去。”李庚自告奋勇，颜雨棽此刻带着醉态的柔弱，激起了她青涩的保护欲。
　　“你一个未成年人送什么送？”卓珊看向稚气满满的李庚，更无语了。
　　本是一句随口的反问，卓珊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场的局面竟引来她始料不及的发展。李庚还没应话，
　　这稍显混乱的空间里，一直沉静无言的人忽然开口了。
　　“我送她回去。卓珊，你送李庚回去，麻烦了。”
　　依旧是平淡又让人不可抗拒的话语。是慕泽里在坚定做一件事时一贯的语气。卓珊早已习惯。她无法反驳，只是惊讶地瞪大眼睛。
　　慕泽里上前一步，将颜雨棽从同样目瞪口呆的李庚手中拉入自己怀中。颜雨棽低着头，无声也不动，像是全然被醉意侵染，没有拒绝的意识。
　　慕泽里一手搂住颜雨棽，两人身高相差无几，颜雨棽顺势靠在她的肩头。柔软的毛衣里传来诱人的清香。颜雨棽贴着她，一步步跟着她往外走。
　　空气在几人的难以反应中。
　　“慕泽里！”
　　静了几秒，待两人走了好一段，卓珊才扯起嗓子叫了一声。
　　“哎呀卓姐姐，不用吃醋啦，颜老师是令恒舅舅的老婆。”李庚见卓珊脸色难看，又见慕泽里像没听到头也不回的样子，只好对她解释。卓珊说不出话了，一张带着醋意的脸满是迷惑。
　　慕泽里是一个极其注重私人空间和界限的人。她的公寓从不收留外人过夜，她的车也一样。车子不仅为她代步，也是她在无限忙碌中的移动办公空间。慕泽里的私人座驾豪华又宽敞，可除了司机小钟之外，从没有任何人踏足。
　　小钟再一次见到颜雨棽，依旧惊讶。而且这个漂亮的女人看起来还喝多了，软绵绵地靠在慕泽里的身上。
　　小钟连忙为两人打开车门，见慕泽里没有一点要人帮忙的样子，便安静退到一边。
　　慕泽里让迷瞪的颜雨棽坐进车里，轻轻地让她靠在椅背上。而后，深邃的目光在那张透着粉泽的脸蛋上停留了一会才离开。
　　车子缓缓融入华灯流彩的夜色。慕泽里微垂着头，和颜雨棽各据一边，离得很远。
　　颜雨棽的头侧向窗边，似是睡着了。清新的呼吸在无声空间里交缠，如丝如线。窗户紧关着，可凉飕飕的夜风不知道从何处刮来，刮进了颜雨棽的大脑。她整个人被吹得又冷又热，血液冲到了脸上，这会儿是真实的脸红。
　　颜雨棽紧张无措，不知道这一出荒诞的戏码要怎么演下去。
　　一直沉静无声的慕泽里吸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街灯晃在车窗上，慕泽里眼睛一闭，又转回头。紧接着，颜雨棽听到了文件袋的声音。慕泽里似乎看起了文件。可不过几秒，纸张便“啪”的一声被甩在车座上。突兀的声响打破了寂静，慕泽里的呼吸也随之重起来。
　　慕泽里很烦躁，是从这个车后座，和她独处才显露的。
　　这一刻，颜雨棽胆怯了，今晚的第一次胆怯。更多的，还有难言的涩味，原来和自己单独待在一起竟让她这样不耐。就算自己无所知觉也会打扰到她。
　　意识到这一点，这场戏越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颜雨棽闭紧眼睛，不时皱皱眉，表现出醉酒的不适。可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在她醉意朦胧的睡态里顺理成章地结束时。一句冰凉的话，冷冷的，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身体冻结，这意外的话语让那股在体内吹刮的不安之气瞬间凝固了。死寂般的几秒过后，颜雨棽睁开眼睛，眼里分外清明，没有一丝醉色。
　　没有必要再演，慕泽里质问的话里带着几乎叹息的肯定。
　　颜雨棽转身面对她。慕泽里眼朝窗外，根本没有看她。两个人的脸在灯光的作用下，交相叠印在车窗上。只从那模糊的影子，慕泽里便看穿了她的全部吗？
　　“你早就看出我没有喝醉？”
　　顿了顿，慕泽里冷笑一下，像是听到了一句不知所谓的笑话：“我没有失忆。”
　　颜雨棽怔住，大脑的血液被一下抽空，完全反应不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什，什么意思？”颜雨棽愣愣地问，因为失忆两字，她无法控制地心虚。
　　慕泽里转头看她，对上颜雨棽那双茫然又急欲探究的眼睛。
　　“先回答我的问题。”慕泽里定定看着颜雨棽，她没有耐心跟眼前花样百出的女人再玩明知故问的游戏。
　　“我……”干涩地挤出一个字便再说不出话。
　　回答她为什么装醉，还是回答她为什么出现在四月间？亦或是回答她为什么疯了一般想见到她？
　　她给不了答案。或许，两人见面的那一刻，就有一个“恶灵”就附在了她身上，占据她的身体和意志。
　　“李庚说你有喜欢的人，是谁？”想了很久，千回百转的心思最终竟抽丝般问出这句话。
　　慕泽里一僵，而后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看她，确实像盯着一个恶灵。一丝意味不明的痛楚从她漂亮的瞳仁流过，很快的，又只剩下逼人的寒光。
　　“与你无关。”一字一顿，分外笃定。
　　这四字落下，清冷的空间里便久久无声。慕泽里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不再追问她，看起来连看她一眼的耐心也耗尽了。
　　颜雨棽身体冰凉，慕泽里透出的寒意冻得她的内脏也开始发疼。
　　“你就这么讨厌我？”颜雨棽垂下头，软声问。
　　她极力控制着，让声音尽量显得平淡：“我以为慕家人里最讨厌我的是你那位大伯母。其实不是，应该是你。我们见了这么多面，你甚至都不愿跟我打招呼。”
　　颜雨棽做得很成功，她的话尾甚至带着毫不在乎的笑意。
　　“打招呼？”慕泽里闻言冷笑起来：“叫你什么，小婶婶？”
　　颜雨棽低下头，再次无声了。不，不是……从心里蹦出的几个字淹没在嘴边，无法启唇。
　　“颜雨棽。”片刻的安静后，慕泽里叫了她的名字，第一次，认真叫她。
　　颜雨棽身子一僵，等待着。
　　“你配让我讨厌吗？”冰冷的一句反问，像从遥远的极地传来，毫不留情的将她甩进泥泞里。
　　眼前出现了一个深坑，像是被挖掘了百年的深坑，那是慕光耀的眼睛。那眼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厌恶。她从不敢看进慕泽里的眼底，所以她从不知道，原来慕泽里也如此厌恶她。
　　颜雨棽搜成一团，黑缎般垂下的长发微微颤着。顺着身子的颤抖，颜雨棽机械地点点头。
　　“对，对不起……”狼狈的，她只能想到道歉。颜雨棽头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说话间，她茫茫然地转过身去，将手伸上门把，直接打开了车门。
　　车子还在行驶，颜雨棽车门一开，一阵剧烈的冷风卷了进来。一瞬间，车里的东西被强大的风力卷得漫天飞舞。强风中，慕泽里迅速抓住颜雨棽的手臂，连带着她飘起的长发也满把扯在手里。
　　“小心！”
　　车子在慕泽里急厉声里瞬间停住，两人猛地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扯回原处。小钟急刹住车，吓得目瞪口呆。这算得上他平稳的司机生涯中最大的事故。他透过后视镜，见鬼一样看向颜雨棽。
　　同样冷汗直冒的还有慕泽里。她紧紧抱住颜雨棽，两人的躯体像石像一样僵硬。几秒过后，失了魂的慕泽里终于能动弹。她扯开颜雨棽的身子,难以置信地怒吼。
　　“你疯了吗？！”
　　慕泽里力气很大，颜雨棽被她拽起。手臂连带着头发都被她扯在手里。可慕泽里像是无所觉，就那样拽着，拽得她生疼。
　　巨大的力量和痛感让颜雨棽不得不与她对视。颜雨棽深吸口气，准备好迎接眼前人的滔天怒火。可她抬眼，看到却是一双发红的眼睛。晶莹的，幻觉般的红色。
　　慕泽里的脸白得像散乱在车里的纸张，连一直粉润透红的唇色也透着苍白。她紧抿着嘴，唇角却仍不受控地打颤。
　　她在害怕……
　　她不是愤怒地拽她，而是牢牢抓住。
　　颜雨棽胸中一窒，被冰冻的内脏裂出缝隙。她立即伸出另一只手覆在慕泽里的手上。顾不上任何疼痛，她紧紧回抓住她的手。
　　“对不起，别怕好吗？” 两人的手都很冰凉，这一刻，她却只想自己所有的温度都传给她。
　　慕泽里的恐惧让颜雨棽深感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刚刚那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没法控制，下意识的，只是想逃走而已。
　　“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拿两人的生命开玩笑的。
　　颜雨棽很想解释，想安慰她。可慕泽里在听了她的话后却重重甩开了她的手。
　　慕泽里闭了闭眼，敛起所有的神色。而后她解开安全带，推门走了出去。颜雨棽见她这样，连忙也想跟着下车。
　　“坐好！”慕泽里再次吼了一句。语气虽不似先前急怒，却那般严厉。
　　颜雨棽停住，钝钝的，只能缩回解安全带的手。
　　这是一段非主干道的小路，车子就停在路中央。好在路面上并没什么来往的车子，四下安静地仿佛尘世间只有两人。
　　慕泽里就那样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夜风从门外吹来，吹起她长长的针织外套，吹起了本就散了一地的纸张。颜雨棽捡起纸张，是法文的文件。
　　“小钟，你送她回去。”
　　“慕总，那你呢？”
　　“我自己走一走。”说完，慕泽里“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挡住了车里人的惊愣和迟疑。
　　小钟很快驱车离去，一如既然地不敢犹豫。
　　颜雨棽透过车后窗，目不转睛地盯着慕泽里。第一次，她就静静站在那里，任由自己打量。竟是在这一刻，她才能肆无忌惮地看她。
　　她高挑漂亮，如自己脑海里一样。她的脸蛋秀美精致，可身姿却是高贵俊俏的。秀气而坚毅的身姿，如此可靠，如此吸引人心。
　　眼前这一段的路灯并没有很亮，路面氤氲在昏黄里。随着车辆远去，墨蓝的夜色慢慢吞没微弱的黄光，也慢慢吞没慕泽里。
　　原本高挑坚毅的身影，变成了薄薄的一片。那薄薄的一片身影，孤独的，被遗落在黑暗里。
　　原来她那般清瘦。
　　眼泪不受控地流下，颜雨棽望着那身影，不知为何，心痛如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