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出现》风与度

6、那的书适合你

　　第六章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去书店买书已经成了沈黛的习惯了。

　　第一周里，老师在课上推荐的习题册她已经悉数记在了作业本上，上课的时候没推荐书的老师她也趁着下课去问了。

　　她看了下本子上记的，各科老师推荐的习题名字五花八门，都不一样。

　　其中有以前常来常往的，比如生物的五三，也有以前从来没做过但是听说过的。

　　她享受的可能不是做题，而是买习题书这种感觉，好像买了将来就一定会全部做完，知识就全部进入脑子。

　　其实最后做多做少全看时间，效率……..以及心情。

　　想起有一年，那时候还是初中，陶淑禾学校里同事家的孩子比沈黛小一届，和她借书。

　　陶淑禾找书的时候，顺带整理归类她的旧书。结果随手翻开沈黛往年买的地理练习题一看，和新的似的，就做了寥寥几页。
　　于是顺手就把几本习题册也送了。

　　虽是如此，但沈黛依旧坚持这个习惯，毕竟古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

　　学海无涯，在大海里游泳，先不说什么姿势———蛙泳，狗刨，自由泳，没有泳圈是万万不可的。

　　周六这天，沈黛通畅地睡到了自然醒。

　　一睁眼，发现眼睛睡得有些肿了。

　　她抬了抬有些沉重的眼皮，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又收获了欧式大双。

　　沈黛洗漱好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沈度已经背好他的红色七星瓢虫小书包在旁边等着了。

　　“姐，你快点，我都等不及了”沈度坐在实木餐椅上，短腿离地得半尺远，不耐烦地一晃一晃的。

　　沈黛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端起热豆浆喝了口，温热的液体带着豆磨的醇香瞬间涌入胃里，暖融融的。

　　“你去干嘛”
　　“别想了，妈是不会同意你买漫画书的，你还不如待在家里看你的奥特曼”沈黛不留情面，一语道破。

　　陶淑禾在京一附中初中部当语文老师，平时最注重学生的课外阅读了。
　　她认为学语文就必须要大量地阅读，只要是正儿八经的课外书，甚至学生在她课上看都不会被没收。

　　但在这点上她也比较死板，坚决抵制漫画，连环画之类的趣味书。
　　她觉得这些书内容浅显，虽然能博个一时之乐，但也容易降低孩子读文字材料时深度思考的耐性。

　　沈黛倒觉得没什么，长大了确实不能偏迷于这类。
　　但沈度现在这么小，读些这种书反而能激发他对书的兴趣。

　　谁小时候不看个漫画书了呢？

　　陶淑禾刚刚下去倒垃圾了，还没回来，所以两人的谈话都毫不避讳。

　　“所以你帮我偷偷买啊，不然的话，我就和妈妈说你昨晚看iPad 里的叽里咕噜说话的人看到很晚”
　　沈言尘扬起下巴，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其实他也不知道沈黛看的是什么，只知道陶淑禾不愿意让她姐看这个。

　　“叫韩剧啦，傻子”名字都不知道，沈黛被他这个样子给气笑了。

　　昨晚，她熬夜补剧，一开始还带着耳机，到后半夜了，自觉夜深人静人已眠，就开了外放。

　　“那你说呗”顶多挨几句唠叨。

　　此时正巧陶淑禾开门进来了，沈度朝门口大喊“妈，我姐…..”

　　他故意拉长声音，边说边去偷瞄沈黛的反应结果发现她悠然自得地吃着手里的油条，看起来毫不在意。

　　硬泡不行只能改软磨。

　　也不接着说后面的了，毕竟说下去只能两败俱伤。

　　跳下凳子，“噔噔噔”跑到沈黛旁边，晃她胳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沈黛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捏着他脸颊的软肉认真教导“我的好弟弟，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嘛”

　　陶淑禾不知道他俩又在背着她搞什么。
　　但她是发现了，她这个女儿典型的只吃软不吃硬。

　　———

　　香榭书店算是江临市京西区最大的书店了，沈黛从小到大都是在这里买书，不管是课外读物还是课内习题这里都很全。

　　地方位于市中心，周围高楼银厦，商业区繁华，敞阔的泊油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书店建在一整条长街的中央，去年翻新，白漆的新墙，画上去的绿藤肆意攀爬，枝子上的铃兰纤细柔美。
　　往上是宽厚的木牌，上面香榭书屋几个古铜印字古风古韵，颜色搭配的颇有种童话世界的气息。
　　推门进入，玻璃门顶上挂的缀着蓝羽毛的白色风铃叮铃作响。

　　沈黛很欣赏这个设计，比电子音的“欢迎光临”悦耳。

　　书店很大，一进门是片文具区，错落的木架上时兴的文具一应俱全，花花绿绿，晶晶莹莹一片。

　　两边架子上摆满了不予售卖的文玩摆件，一股书香气扑面而来。

　　一进去，陶淑禾就强拉着沈言尘去儿童阅览区挑名师推荐读物去了。

　　沈黛乐得清闲。

　　她今天穿的米黄色棉麻长裙，柔亮有光泽的黑发披散在肩上，净白的脸上，棕黑色的瞳仁清澈明亮。

　　周末了，店里的人不少，很多都是看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学生。

　　时间充裕，她并不急着找练习题，而是打算在这里面慢慢溜达闲逛。

　　她此时站在文具区，手里捏着一沓鎏金的明信片，正在认真端详，打算挑几张买回去送给谭鲁鲁，她最喜欢收藏这类印书文纸了。

　　门外一行人的嬉笑言闹声由远及近。

　　下一瞬，玻璃门被拉开，风铃声响起，阳光瞬间无障碍泼洒进来，在大理石砖地面上投下斑斓流淌的光影。

　　沈黛还沉浸于挑选样式繁多的卡片，并没有理会这稀松平常的动静。

　　“黛黛”一声娇呼传来。

　　下一瞬，沈黛落入了一个软香的怀抱，是付闻语身上的薰衣草洗衣液味。

　　付闻语松开她，眼睛放着光，满是偶遇的激动“好巧呀，你也来这里买书？”

　　沈黛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看着她也笑起来“对啊”

　　身后的张堃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模样也有些意外“呦，这么巧，新同学”

　　沈黛闻声微愣，随即视线投向门口的一行人，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

　　人一多，他反而显眼。

　　岑尧看着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短袖纯棉黑T，胳膊下跨了个篮球，身长体阔地站在几个人中间。

　　黑沉的眸子此刻有些恹恹的，冷白的皮肤上眼下淡淡的乌青格外明显。

　　一副没睡好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们身旁还有两人，她都不认识。

　　不过男生看着有些眼熟。

　　她想起来了，是上次超市那个男生，把岑尧比作加特林的那个，她这奇奇怪怪的记忆点。

　　李贺青打量了眼他朋友们的这位新同学，挑了挑眉没说话。这姑娘外表倒是很突出，属于甜美那挂的，看着怪人畜无害的。

　　可惜了，他最讨厌这种类型。
　　问就是被伤过。

　　“拿着”岑尧把篮球朝张堃怀里一抛，转身去了书籍区。

　　李贺川紧跟其后。

　　高伊宁刚要抬步，李贺川回头一看，俯身朝她做了个“您请赶忙stop”的手势。

　　嘿嘿一笑说“你不是要来买信封吗”
　　下巴超沈黛扬了扬“看着那个小妹妹没，那里才是文具区”

　　高伊宁听这话瞬间不高兴了，皮笑肉不笑的抄着手看他“我先逛逛别的，还不行了？”

　　那个意思很明显：你管得着吗。

　　沈黛还没搞懂，气氛就突然紧张起来，真是让人手足无措，她下意识看向付闻语。

　　付闻语手里咔嗒咔嗒按动着刚刚随手拿起的笔，并不言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向那边的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女生的第六感向来堪比雷达扫描仪。
　　那一刻她迅速捕捉到了付闻语对那个女生不怎么友好的讯号。

　　可能未必到厌恶的程度，但至少也是不喜欢的。

　　这些人怎么回事，明明一起来的，怪怪的。

　　张堃眼看形势不对，适时插进来打哈哈，好脾气地对着高伊宁劝“在这等一等吧，高衡说他一会就来”

　　付闻语看着他撇了撇嘴，没帮腔。

　　李贺川瞅着递来的台阶就下“对啊，等等你哥呗”

　　他手里还转着刚刚从头上拽下来的棒球帽，吊儿郎当地顶个腮说话。

　　说完也不看她的反应，转身就走。

　　高伊宁显然也不愿意太僵，显得自己太没肚量，扯了抹冷笑没说话，走到付闻语旁边的架子旁开始弯腰挑信封，算是默认。

　　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针尖麦忙的分开和缓了些。

　　沈黛此时也没有挑明信片的心情了，她只想赶快远离硝烟现场，抬手指了指左前方“闻语，我先去那边啦”

　　付闻语揽着她的胳膊不让走，撒娇道“别嘛黛黛，你今天没事的话，就和我们一起玩吧，我们一会去篮球场，然后去新世界吃饭，很近的”

　　新世界是国贸中心最近新开的一家商场，和香榭书店就隔了两条步行街，着实很近。

　　“一起玩啊”张堃也说，他一向和人自来熟。人多热闹，认不认识都无所谓的，哪怕多一个他没见过的人都行。

　　沈黛一直自诩算是外向，但是这些人里只有付闻语她算是熟。
　　犹豫了一秒，她还是果断选择了拒绝。

　　“不啦，下次吧，我下午还有事”这不算刻意找理由，因为陶淑禾真的给她约了下午的牙医，有颗石牙蛀了，周二晚上疼了好一阵，一直拖到了周末。
　　她不想等了。

　　付闻语也不再坚持，略带遗憾地松开手，点了点头“好吧”。

　　拐进了人文社科区，沈黛走到了挂着散文牌子的书架前，视线开始搜索《人间小暖》。

　　这是她昨晚在朋友圈刷到的书，初中语文老师推荐的，下面还附了几张照片。

　　她点开看了看，温馨平淡而有味的文字配着活泼的小画，当即决定明日的书店之行把它给拿下。

　　她虽然是个理科生，却偏爱这些写事抒情的小文。
　　随笔散文，看似平淡质朴，如话家常，却淡中有味，拙中藏华。

　　人间…….人间，这里的架子有些高，她惦脚仰着头，从最上面开始看，耐心地细细搜寻。

　　“阿尧，你不觉得烦啊”近前方有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嫌弃。

　　书架阻挡了光影视线，然而声音却顺着肆意流通的空气来回送达，畅通无阻。

　　岑尧拾起架子上的书翻开，书页新墨的味道在指尖的翻动中幽幽传来。

　　他闻言挑眉，侧身靠在架子上，回道“有什么好烦的”语调衔着一贯的漫不经心。

　　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烦不烦。

　　李贺川看他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登时有些拿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你不会真对那女的有意思吧，她除了长得还行，会跳舞有啥好的”李贺青毫不掩饰，话里话外充斥着满满的鄙夷。

　　说完紧盯着岑尧的脸，试图从他的微表情里揣摩出点的端倪。

　　岑尧慢条斯理翻了页手里的书，冷利的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动。

　　也是，试图解读岑尧，那就是空解。
　　就算真喜欢，照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看到那边了吗”岑尧一手握书，另一只手腾出来拍了拍他的肩，隔空点了点前方。

　　李贺川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除了书和在书店来回穿梭的人以外什么也没有，疑惑“什么？”

　　“去儿童区看看吧，那的书适合你”

　　得，这爷搁这阴阳他呢。

　　李贺川心中郁气不散，语气不平“反正我是看不惯他们”

　　岑尧合上书，插进原位，一排书空隙被填上，恢复了原先紧密的排列。

　　“看不惯就少一起玩呗”

　　他一顿，眉梢微抬，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不是挺有招的吗”语气散漫，含着些调侃。

　　李贺川脸皮再厚，闻言也有点红脸。

　　他知道岑尧暗指上次聚会那事。

　　上次秦子越生日一行人在城南Moon组了个局，李贺青通知的人，硬是和人说错了地方，等到高衡带着高伊宁赶到的时候，人都散了。
　　关键是，“一不小心”只和那两人说错了。

　　当时大家还以为这俩有事来不了了，中途接到高衡电话才知道，这货把人骗城北去了。

　　他承认他那次确实有点损，但他就是瞧不起高衡怎么了。

　　他们这群人，从小一起玩，最晚的是初中来的，就是他。
　　高衡那家伙高一的时候借着秦子越来横插一脚。
　　明明不近视，天天带个金框眼镜，装来装去说话还爱咬文嚼字，一副伪君子个样。

　　他和他那就是风马牛，天生不该挨着。

　　这几次次次带着他那个妹妹，司马迁写得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书店里的中央空调持续不断地输送着冷气，夏日里也清爽不燥。

　　沈黛眼前的架子上书的可能太受欢迎，几处空隙留白，穿过光影影绰绰透出前方人修长的身影。

　　交谈声滑过耳廓，让人无法专注于手中事。

　　这书她找的并不专心，视线慢下来，润净的指尖滑过一排排的书脊，却没做任何停留。

　　“姐！终于找到你了，快陪我去买漫画书”沈言尘猝不及防的出现，打了沈黛个措手不及，她猛然看向右边。

　　果然，正抬步离开路过此处的两人闻声转头。

　　岑尧抬眸撇了瞬没什么表情，抄着口袋信步走过。

　　李贺川一看是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朝她打了个响指，算是招呼，毕竟刚刚见过，也算认识了。

　　这笑容，这响指……
　　落在沈黛这儿，她分明感受到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听听就好，少说。

　　沈黛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耳朵，还有什么比听听了别人的小话被捉现场更尴尬的事，即使这是无意的。

　　她转过头瞪了眼声音来源沈言尘“说话不能小点声，天天咋咋呼呼的”

　　沈言尘不服，哼了声，扯起沈黛的衣角就往他看中的漫画书那走。

　　儿童区格外热闹，一堆小孩儿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童音绕耳，感觉像是来到了幼儿园。

　　眼前封面颜色亮丽，话语童稚的儿童读物被翻的排列散乱，乱七八糟。

　　奈何大多数孩子身旁都有家长陪同，站在一旁的店员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皱眉看着，样子无奈极了。

　　沈黛看着这场景，脑海中蓦地响起了那句含着笑意的打趣。

　　“那的书适合你”随性又犀利的毒舌，让人都能联想到他说这话的表情。

　　她现在竟然生了几分庆幸的感觉。

　　幸好当时憋住笑了，不然后面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