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为裁》春山夜雪

20、赠宝

　　被冻成冰的水柱中间有着半透明的触手，细细长长，看似柔软无害，却又生出深红色倒刺，那倒刺如活物一般，即便被冰封住还在拼命蠕动。

　　大牛看后立即挥出一道剑气，将地面斩落的触手全部碾碎。

　　余妙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

　　大牛持剑看着包裹着触手的水柱向湖中蛰伏下去，道：“水母怪？”

　　夏明月喃喃说：“那须子倒确有些像水母，但生得也忒恶心了。”

　　众人静待了片刻，怪物却没动静了。想是幻术与攻击都没占到便宜，不肯再轻举妄动。

　　魏雪知想了想，道：“不管用哪种方式，它都没上过岸来，甚至连个头都没露，看来这鬼怪是个谨慎的性子，我们如果不下水去，恐怕解决不了它。”

　　夏明月有些犹豫：“我们虽有避水丹，可人在水中行动毕竟不便，这湖里却是那怪物的老巢，是不是被动了些？”

　　大牛将剑挽在身后，淡淡道：“上次发动攻击它算是吃了亏，接下来可能还是会用幻术。不如装作被幻术所惑，主动走下水去，趁其不备更好下手。”

　　余妙点了点头，又问：“前辈此法甚好，只不知那幻术厉害么？方才前辈是没中招，可我们却没有那么高深的修为，只怕不敌，反倒添乱。”

　　大牛倒也耐心解答：“之前被迷惑的村民不过是凡人，这等幻术对修真之人而言，倒是不算什么。你们还有护体神光，只要提前召出，不会有什么闪失。”

　　二人想想，也觉得有理。

　　大牛低头问魏雪知：“可有避水丹药？”

　　魏雪知摇摇头：“只预支了千里珠。”

　　少年便拿出一颗碧绿的珠子摊在手心：“我这有避水珠，含在舌下即可一直待在水下。”

　　余妙、夏明月：……

　　早知道不说她们有避水丹了，那玩意儿只能管半个时辰。

　　魏雪知眨了眨眼，倒也没有客气，小心翼翼自他手中拈起珠子：“多谢前辈。”

　　今晚她的任务必须完成，现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与其找那两名明照峰的弟子借避水丹，倒不如借大牛前辈的避水珠，欠同一个人的，还起来还方便些。

　　魏雪知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债多不压身的乐观心性。

　　众人做好了准备，便在湖边坐下来，等待鬼怪发作。余妙与夏明月二人在一边不知悄悄商量什么，魏雪知亦是无意探听，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黑衣少年身上。

　　夜风微凉，湖水沙沙作响，少年看着远处，束起的长发被轻轻撩动。他仿佛注意到了魏雪知的目光，也转过脸来，二人目光撞在一处，空气忽然胶着起来，周围逐渐升温，明明方才还在清凉的湖边，此刻却直如置身沙漠之中。

　　魏雪知眨了眨眼，便看见眼前少年忽然变成了之前在小世界中王上的装扮，低头一看自己，亦是如此。

　　魏雪知：“前辈，这……？”

　　大牛十分冷静地在一边分析：“看来，若两人离得近，被拉进同一个幻境，幻境中就会出现两人一同经历过的场景。”

　　魏雪知将目光移向旁边，却不见另外两人身影，想必她们是被拉入了另一个幻境中。无处安放的目光只得又游移回身前，少年那久违的漂亮肌肉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劲道，就连那皮肤上的光泽，都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脑中渐渐有些混沌，魏雪知舌根压了压避水珠，凝神护住灵府清明。

　　身旁少年低声道：“走。”

　　魏雪知回神，意识到他们中了幻术之后，就该接着演后边的戏了，于是几不可察地应了一声，跟着他慢慢朝湖中走去。

　　该说不说，这避水珠是好使，明明抬脚踩入了水中，却连个衣裳角也没打湿，周身仿佛有一层薄膜将人包裹其中，还可以自由行动和呼吸。

　　湖中水尚算清澈，却比想象中深和广阔，暂未发现怪物踪迹。两人将剑携在腰间，继续向下潜去。

　　随着下潜深度增加，水草渐渐多了起来，光线却越来越少，两人身影逐渐融入一片混沌中。

　　少年的身影忽然停了。魏雪知也感到四周仿佛有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息，她划了两下水，游到少年身边，静静悬浮在水中，手已握住了剑。

　　黑暗中忽然间又是数道黑影袭来，想要收割走入陷阱的猎物。魏雪知手腕一抖，以冰魄剑为媒介，将身边大片水体冻结成冰，触手一沾上去，也被冻在一处，无法寸进。

　　只是此法十分耗费灵力，魏雪知隐约知道自己算是同等修为下灵力很充沛的，现下却也经不起那无穷无尽从黑暗中刺来的触手不断消耗。

　　她皱了皱眉，仍然挥起剑来抵御。水中用剑，终究不比在岸上，只是稍有迟滞，便有一只触手突破了冰层，直直从背后穿入她的左肩。深红的软刺在伤口处拂动，如同久旱逢了甘霖一般欢快地向血肉深处钻去，剧痛中带着令人疯狂的麻痒，令魏雪知头皮发炸。

　　她正待将这条触手和它的刺全部冻住，便感到背后剑光一闪，触手当即被斩断。少年敏捷地游了过来，道一声“得罪”，伸出持剑的手扶住她的肩，另一手贴着伤口握住断在她体内的那截触手，缓缓往外拔去。

　　魏雪知能感觉到倒刺仍在不甘地蠕动，所幸那刺十分柔韧，当真随着触手被少年这般一点点拔了出来，没有一丁点断在里面。

　　魏雪知低喘一声，咬牙隐忍疼痛。少年专注地检查着她的伤口，周遭的触手越聚越多，尖刺纷纷对准了二人，却仿佛有些忌惮，不甘轻举妄动。

　　但终究是察觉到这两人中已有一人负伤，层层触手之后，一个难以形容的巨大黑影逐渐显现。

　　此时幻术已然破除，大牛撕下一截袖子三两下替她扎紧了伤口，平静的目光越过她望向那巨大的黑影。

　　他抬手，捏了个剑诀，剑光四起，如同绞肉一般将周围粗壮的触手绞得稀烂，不等新的触手补上，他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直冲那黑影而去。

　　新生的触手们急忙跟随他的身影而去，却完全比不过他的迅捷。魏雪知用剑的手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于是咬着牙再次凝出冰霜，冻住一大片。

　　水中不过几步远处便是一团漆黑，魏雪知无法看见少年的情况，于是脚下一蹬被冻住的触手，借力向那边游去。水草猛然拂动，只闻扑哧一声，前方的暗影中猛然爆开一团污血。

　　明知道这应该不是大牛前辈的血，魏雪知还是放不下心，不但不避开，反而捂着嘴就要往里面钻。

　　右手手臂却被轻扯了一下：“干嘛去，不嫌脏？”

　　魏雪知忙回头，看见少年好端端悬浮在水中，应该是又撑起了灵力护盾，脸上干干净净，发丝随着水波漾开。

　　只有手上沾了些黑血，被他皱着眉搓洗干净。

　　“前辈没事就好。”魏雪知表情松了松。

　　大牛看了看水深处，对她道：“我还要找点东西，一起么？”

　　魏雪知愣了愣：“我可以一起吗？”

　　大牛点点头，率先向下游去。

　　魏雪知便也跟上。

　　二人绕过怪物晦暗不清的尸体继续游动，也不知大牛前辈是如何辨别方向的，只是游着游着，深处渐渐有柔和光芒亮起。

　　朝着光芒大概又游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忽然出现一处水底洞穴，那光芒便是自洞穴中传来。

　　大牛径直游进洞穴去，魏雪知便也没有犹豫，跟着进去。洞穴并不深，很快就游到底，只见柔软的水草之上，赫然躺着个巨大的蚌壳。

　　只是那蚌似乎也是方才那只怪物手底下辛苦讨生活，壳上尽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划痕，有些地方还出现了细细的裂缝，若今日大牛前辈没有将怪物斩杀，只怕过不多久这只蚌也要被撬开吃掉了。

　　大牛静静地看着那只蚌壳。蚌壳若有所感，颤颤巍巍打开一条缝，光芒便变得更盛了些。瞧见少年的模样，蚌壳又张了张，借着光看清了他的脸，发出一道苍老的声音：“……恩人，是你……”

　　大牛平静道：“是我。”

　　“终于等到恩人了，我差点以为，等不到这一天了。”那声音十分惊喜，更有万分感慨，“恩人如今实力更强盛了，当初您身受重伤，却还救小老儿于水火之中，我还不及报恩，如今，您却又救了小老儿一次。”

　　魏雪知原本在一旁老老实实装作一根木头，听到此处，不由悄悄看了少年一眼。

　　如此厉害的大牛前辈，居然也曾经身受重伤么？

　　“恩人遗落之物，我一直妥善收藏着。”老蚌精挪动了一下，颤巍巍打开了自己的蚌壳。

　　柔和的白光铺满了整个洞穴，柔软的蚌肉上，静静躺着一颗硕大的珍珠，表面上有七彩的珠光流动，显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少年探过身去，修长的手指拿起珠子看了看，随手递给魏雪知：“给你。”

　　魏雪知本来在认真欣赏珍珠美貌，此刻却感觉受到了惊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