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蛋会梦到新世界吗？》FriskFall

3、监视

　　胡涟之把我拉了起来，我打开AI智能锁，打开了门。我们两人走进我的房子。胡涟之关上了门。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倒在沙发上，惊魂未定。
　　胡涟之嫌弃地看着我乱七八糟的房间：“先把房子收拾收拾。”
　　我瞥了一眼房间，闭上眼睛：“我不是说那个。”
　　胡涟之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我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是你这个月来第一次出门？为什么你一出门就被他们找到了？”
　　“公司的网络到处都是，识别到我是很自然的事。”
　　“那为什么前一个月都没人来找你？这不合理！”胡涟之沉吟。
　　我坐起身来。
　　胡涟之说的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来找我？这一个月我一直待在家里，靠虚拟空间游戏躲避现实。但我订的外卖、我在游戏里的活动，这些一定会指向我的网络IP。公司要靠IP找到我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他们没有来？
　　要说是因为他们不管出于任何原因，没有来找我的意愿，但今天一出门就被他们找上了，说明他们确实是要找我的。那就让这一个月的空白更加诡异。
　　胡涟之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她弯腰随手把我的外卖盒子整理在一块儿，突然她蹲下身去，仔细看着什么。
　　“怎么了？”我问。
　　“你过来一下！”胡涟之低着头说。
　　我和她蹲在一起，她翻开了外卖盒子，指给我看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粒。
　　“这个是什么？”
　　我接过那个小小的金属粒，上面有着网格般的纹路。我凑近仔细观察，网格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我转了转金属粒，将它用力摔在地上。金属粒从中间断裂，我用力掰开它，看清是什么之后立刻把它远远地扔掉。
　　“是微型摄像头。”我淡淡地说。
　　胡涟之大吃一惊。她跑去把那枚小小的摄像头捡了起来，环视四周：“也许还有。我们快找！”
　　等我们确认全屋都仔细搜过后，我们面前排列着整整齐齐八枚纽扣状微型摄像头。
　　胡涟之紧锁眉头：“有人在监视你。”
　　我表面上很平和，但我内心很崩溃。先是遭到追杀，然后发现自己屋里密布摄像头。这是混乱的时代，混乱的城市，我一直都知道。但当这混乱确定地将我席卷的时候，我仍然感到无限的恐怖。
　　“你先别慌。”胡涟之拍拍我，“现在我们有很多可以做的事。首先，你觉得是谁有可能对你设下这样的陷阱？”她指指摄像头。
　　“要说谁可能闯入，这我没法说。我的门已经非常智能，我不知道它能让谁通过。但是这种智能从根源上也非我左右，要说谁控制了我的门，趁我睡觉的时候进入安装摄像头，这不是没有可能。”我边想边说。“也许我可以找到摄像头的来源。”
　　“你可以？”胡涟之挑挑眉。
　　“虽然闹了大乱子，但我的学不是白上的。”我说。
　　在我打开电脑调查摄像头IP的同时，胡涟之把我的垃圾全都整好，一股脑地扔到了垃圾处理器里，然后走进了厨房，不知在捣鼓些什么。摄像头的IP隐藏得很深，我费了很大劲才迂回地找到了指向的地址，此时时间已经进入黄昏。但我获得了一个难以理解的结果。
　　中学考试时我拼命计算，却得出了选项里不存在的答案，那时的感觉又回到了我的心里。
　　我回头，见胡涟之正捧着一个大碗吃饭。什么配菜都没有，也许是因为我的冰箱里空空如也，但米饭上淋着酱汁，看起来很不错。
　　“找到了吗？”她放下米饭。
　　“摄像头的IP地址不在现实世界。”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什么意思？”
　　“我本来以为放摄像头的可能是归零组织，你知道吧，那些个反对机械反对智能的恐怖组织。我想他们可能得到了消息，要来杀我这个创造出‘新人类’的千古罪人。”我慢慢地思考着说，“但是这个摄像头的IP和我们不处于一个时空，也就是说使用者不处于现实世界。他生活在虚拟世界里。”
　　胡涟之注视着我。
　　“他生活在虚拟世界里。”我重复了一遍。
　　胡涟之放下饭碗，起身到电脑前看，确认了我说的是真的。
　　“这种东西你最懂，所以我们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她问。
　　我又坐到电脑前仔细查看着数据，进行一番搜索计算。
　　“他的位置差不多和异世界交感空间同位次。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他可能黑进了这个游戏时空……”我突然想起什么，“我之前在这个游戏里面的时候，曾经遭到袭击，好在被别人救了。现在想想，也许那次袭击不是游戏的设定。也许有人想要在虚拟空间里把我杀掉。”我打了个寒战。
　　“在虚拟时空杀人……”胡涟之的目光有些黯淡。我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件事。
　　在虚拟时空里谋杀不是新鲜事。一般来说，一个人进入虚拟空间后，在虚拟空间里的死亡不会影响自身，可以像游戏一样不断地重生。但是在几年前，有人通过病毒成功“杀死”了某个虚拟空间里的人，导致被害者无法脱离游戏，也无法重生，永远被困在其中，而被害人的现实躯体会陷入永恒的沉睡。有些人把这个病毒叫做“纺锤病毒”。
　　纺锤病毒的第一次成功引发了轰动，许多人从此不敢进入虚拟空间，因此归零组织成为被怀疑的首要对象，但至今他们都没有承认过此事是他们所为。真正的、最初的纺锤病毒只出现过一次，但后来有不少人受到启发，开发了相似的病毒。其中大多数失败了，即便短暂地停止了被害者的意识，但加害者也立刻遭到抓捕，病毒被专家净化。针对虚拟空间系统病毒的系统疫苗也出现，如今在虚拟时空杀人已经成为几乎不可能的情况。
　　但在研制防火墙和系统疫苗成功之前，仍然有极少数的受害者，至今都没有醒来。其中就有我们曾经的同学云海。她是我的同桌，性格非常文静，我几乎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但她有一头灿烂的红头发，十分引人注目。有一天她没来上学，此后就再没见过她。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成了纺锤病毒模仿犯的受害者。
　　胡涟之和云海关系很不错，她们似乎是邻居，放学常常是一起走的。我怀疑胡涟之对网络和智能的厌恶，也许就是从云海离开开始的。
　　“现在要找到那个人，我只能再回到那里面去。”我拿起我的交感头盔，“我得回到异世界虚拟空间里边。”
　　“里面可是有人要杀你！你怎么确保你能平安回来？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云海。”胡涟之想抢夺我的头盔，我奋力阻止，将头盔紧紧抱在怀里。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如果不找到那个人，我在这里也不可能住得安稳。”我安慰胡涟之，“你要是担心，你就在旁边看着。我的系统有最高级的防火墙，X03系统也已经有紧急停止按钮了。你要是觉得我不对劲，就按这个按钮，能够暂停系统。我就可以回来了。”
　　其实我不确定这个紧急停止按钮是否可以及时停止，但我要让胡涟之放心，只能这么说了。据我了解，哪怕是意识停止的早期，也还是有很大的获救机会。若说我不怕，那是假的，但我此时似乎只能这样做。
　　也可能是游戏世界反而成为了我的某种寄托。我累了，所以我想回去。哪怕在游戏世界里被停止意识，那种死亡仿佛也是更柔和的、无痛的。我不害怕。
　　胡涟之看了我很久，才垂下眼睛，后退一步，示意我坐上仪器。她紧盯着底下的紧急停止按钮。
　　我已经被X03交感仪器包裹。它的“触手”贴在我的皮肤上，会在虚拟世界里控制我的感觉。我看了一眼胡涟之，戴上了目镜，启动了仪器。
　　加载期间，我什么也看不到。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想了现实里的事，想闻望水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实验室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想游戏里的情况，回忆着曾经经历的事。
　　仿佛是一场短暂的梦，现实与虚幻交织从我眼前飞速流过。
　　我醒来时，看见的是精灵旅社阁楼那低矮的天花板，以及在我身侧熟睡的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