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盛放的夏日祭》秋山关文

16、铁鼠【一更】

　　从明亮的山腰回到没有照明的岩洞，池野早纪的眼睛在两次眨眼后轻轻松松就适应了黑暗，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瞳孔比正常人的要大了两圈，而放大的瞳孔更容易在暗光环境中收集光线。类似于猫或者猫头鹰，这种夜行动物的眼睛。

　　回到现实后，池野早纪先是留意到他们身边有一条巨大的河流，横有二十几米宽，水流非常湍急，即便是蜘蛛在分给他一半力量的状态下也不可能贸然横跨。

　　地下河的水声非常大，水花溅到鞋头，他揉了揉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误入阿葵的小世界，也就是“自以为的走出洞穴”时，正是因为这条地下河的水流从起初的急促变为平缓，水流清澈，静静地流淌出洞穴口。他是踏着河滩边的青苔石头，和感受到外头温暖的阳光才毫无怀疑的被引出去。

　　然而眼前却是一条水道宽阔且更加汹涌的河水。

　　而且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水里浮上来，他吸了吸鼻子，有点像硫磺的味道，但又好像掺杂了什么。

　　池野早纪蹲下身去摸水，水温极低，冰凉刺骨，像冰箱制冷坏掉流出来的冰水。他心里疑惑，这种水温不可能是温泉水，那空气中硫磺味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这根本不是硫磺的气味？

　　他心中隐隐察觉到这些矛盾之处所指向的交集点，但又找不到那个精准的答案。

　　池野早纪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他回头就注意到蜘蛛手里捏了东西——蛛童目居然把竹筒里的肉块带了出来，池野早纪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肉块上，方才的思绪一下断了。

　　“你怎么把肉块带出来了？”

　　池野早纪飞快过了一遍记忆，他记得是肉块给阿葵带去了超出她控制的能力，后来在他倒竹筒墨水的时候由于山神横插一手，肉块落入了山神嘴里。后来山神和蜘蛛打了起来，结果是……

　　所以蜘蛛是从那片血泊里把这块肉翻了出来？血泊里到处都是稀烂的肉，他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难道这块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块肉是异变的起源，如果不是它，阿葵身为小小的付丧神，不会突然掌握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或许她往后的成长不是觉醒改变剧情的能力，而是别的更适合她的，他们也不会意外闯入小世界中，更不会经历后面种种。

　　池野早纪显然有些生气，怒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蛛童目把肉块递到池野早纪眼前，池野早纪手指挡在鼻子下避开，蜘蛛说：“这是山神的肉。”
　　山神，的，肉？

　　靠妖力的不同在血泊里区分开了吗。

　　池野早纪咬了咬嘴唇，“所以山神吃掉的，是它自己的肉。难道它出现也是因为受到自身肉块的吸引？等等——”

　　他忽然反应过来，在这些琐碎的小问题前，有个更大的问题摆在眼前。

　　阿葵造出来的小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池野早纪脸上的表情古怪，拉住蜘蛛问道：“为什么你手上还拿着肉块？”

　　他出了一身冷汗，手不停在颤抖，追问道：“山神不仅仅存在于阿葵的小说剧情里？不对，小说中有现实部分，佐藤夏平的失踪就是当时真实发生的，难道山神不是她虚构出来的？她见过山神？”

　　池野早纪把大拇指咬在嘴里，精神高度集中，脑筋转得飞快，“如果山神从大正时期就存在，你们妖怪又近乎永生，还能把肉块带回现实中……那就是说，我们见到的山神不是大正时期的，而是，而是我所处的这个时代？”

　　“嗯，它是从这边追进去的。”蛛童目点头，“和我们进去的方法有些不同，大概是通过肉块的共鸣吧。”

　　说完蜘蛛准备吃掉手里的肉块，池野早纪不由得一愣，条件反射地拦下。

　　“等等，你要吃掉吗？”池野早纪紧张得吞咽口水，妖怪互食获得力量似乎是它们的生存法则，但之前吃的都是红色的灵，直接吃肉没问题吗？再说了，吃这种诡异的东西，他看过的漫画里接下去都不是什么好开展。

　　“吃啊。早纪不是想要妖力吗？”蛛童目一口吞掉肉块。

　　“但是。”池野早纪犹豫了一下，他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想阻止还是默许。蜘蛛的喉结一起一伏，将肉块送入肚子里，池野早纪这才问出：“山神不会再通过肉块找到我们吗？”

　　“可能吧。反正总会遇到的。”蜘蛛说着目光看向洞穴漆黑深处。

　　滚滚激流延伸到一定距离后就融入了一片黑暗中，看不到洞窟的尽头。蛛童目一直盯着那边，就好像他知道暗河会通往什么地方。

　　池野早纪踮脚跟着看过去，他的感官告诉他黑暗深处有东西在涌动，他后脑勺一阵发麻，握紧了拳头，不是吧，难道山神的本体就在里面吗？

　　不久，他听到黑暗的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地面传来频率密集的震动，躁动的气氛一下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叮——
　　黑暗中有铁环相撞的声音，金属的撞击声十分清脆。

　　池野早纪凝神认真去看，居然是他们之间碰见过的老鼠群，这些橄榄球大小的老鼠又密密麻麻地汇聚在了一起，潮水似的朝他们涌来。

　　这么多老鼠聚集在一起，他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铁鼠来了。尽是些擅自闯进来，讨人厌的东西。”蛛童目说道。

　　原来这些老鼠也是妖怪。

　　池野早纪在心里拼凑出一段模糊的故事，他猜测，在自己推开神社的两扇门前，蜘蛛在门后千百年来都是沉睡状态，而各路的小妖怪可能以为蜘蛛死了，或者完全不担心他会有苏醒的可能，于是趁火打劫，各自占据了蜘蛛洞的一块地方作为自己的领地。

　　但既然是霸占了别人家，被发现后不偷偷溜走，还主动挑起争斗，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蛛童目舒展了一下关节，他臂膀肌肉在用力时候隆起，线条很漂亮。活动手部时只活动了手指齐全的那只，他的手因为要操控蛛丝所以异常灵活，某些角度看上去跟他那八条腿一样奇异。

　　蜘蛛用八根手指从容地将网张开，下一秒，第一批冲到面前的老鼠全部被蛛丝切块，就像上了食品流水线的食材一样，后面的老鼠前仆后继，对前面同类的死亡没有丝毫犹豫。

　　老鼠的尸体很快在蛛网底下堆积起来，但不断有新的老鼠踩在上面试图突破。

　　池野早纪心想，它们是想将同类的尸体垒高做垫脚石，然后从蜘蛛网上方翻过来吗？

　　但蜘蛛的网是直接连接洞顶和地面的，两边不可能有能穿过来的缝隙。

　　很快池野早纪意识到不对，这些老鼠开始啃咬蛛网，他知道蛛童目不是所有蛛丝都会附上毒液，所以时间长了蛛网是有被咬破的可能的。

　　要打消耗战吗？老鼠到底有多少？只算眼前的老鼠都有成百上千只了，何况后面还望不到头。

　　正当池野早纪疑惑之时，忽然余光中闪过东西，他瞬间抬眼，眼神极其锐利，“在河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