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雪》不见山故人依旧

6、第 6 章

　　会场的场地定在郊外的一个安静且装横华丽的酒店。他们到的时候大堂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豪车，陆陆续续也有穿着正装和礼服的男男女女拿着邀请函在侍者的指示下入场。

　　“就这了。”程若树解开安全带，抚平被挤压出的折痕，再次整理袖口，确认设备都足够隐蔽不被人发现。

　　“我在这等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临下车前方策对程若树说。

　　程若树点头，拿着邀请函走向入口处。

　　朋友给他弄到的身份是代海外某合作集团老总前来观察的秘书—杨桦。这个身份给的很妙。不是公司高层扮演难度就没那么高，甚至不用刻意展现出上位者的姿态，而代替上司前来赴约不会让他太引人注目，但也不会被人轻看。而身为秘书的他，只需要好好的替自己的上司“观察”就行。

　　侍者核对好邀请函后就带着程若树去签到。

　　笔锋微敛，盖上笔帽，随着前边的人走向大厅。

　　富人的聚会，场地选择和布置都足够富丽堂皇，奢靡中带着瑰烂的香气，挥之不去，甚至沁入每一个来宾的衣角。

　　程若树不是很喜欢，调整了一下气息，尽量朝着香味最淡处走。

　　排列有序的高台酒桌摆放着各种斟足的酒，也没忽略甜点爱好者，摆放了足足好几桌的点心精美且不重样，错落的排放在大厅，间隔中还有服务员端着酒盘识趣的给每位酒杯见底的客人斟酒。

　　交错清亮又温暖的灯光打在大厅的每个角落，充足的暖气让这些来宾不至于在这寒冷的冬日因发颤而失去风度。

　　谈笑着交换名片，举着酒杯轻抿点评，女眷则聚集在甜点区细细品尝，倒是一片和谐安好。

　　拍卖会还没正式开始，现在只能算预热阶段，让来宾相互熟悉，或者说，相互借助这段时间找到能为自己提供价值的人。

　　炫耀，攀比，附和......凡是功利的，有目的的，都在心里掂量着。

　　对于这些，程若树不想表现太过热切，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替自家老总前来赴约，考察的秘书罢了。

　　没人注意更好。他端起一块甜点就坐在了最外侧的沙发上歇息起来。

　　确实是花了大价钱打造的会场，连点心都是品质非常。

　　入口即融，香甜的果味在口腔中炸开，甜而不腻，再舀一口又是不同的味道，端起一看，原来是分两层做了不同的内陷。一块小小的点心做成这种程度，花费的心思肯定很多。

　　一望会场，这种点心只多不少，倒是和整个聚会的基调很匹配，

　　“杨秘书？”是刚刚在入口处给他递名片的男人。

　　程若树回忆了一下名片上男人的姓名，好像是叫叶佑铭，是超前集团的老总。

　　“叶总。”程若树放下点心，同叶佑铭打招呼。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这人似乎对他兴趣很大，径直就坐在了他身边，还递给程若树一杯端着的酒，“常常？菲尔巴尼亚73年的白葡萄酒，很醇厚。”极力推荐着。

　　叶佑铭带着笑，礼貌又真诚，就好像真的只是来推荐他觉得好喝的酒品一般，也叫程若树不好意思拒绝，干脆就接过。

　　“谢谢。不过我最近刚做完手术，不能喝太多。”把实情告诉叶佑铭，程若树轻抿了一口，回以微笑，“确实不错，很醇厚。”

　　像是被他的笑容给晃到了一般，叶佑铭一时没说话，几秒后才反应着说，“是吧。”

　　而后他可能觉得程若树在品酒上是有些造诣的，又或者只是想找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他都在和程若树说，哪里哪里的酒好，哪里哪里的不好，喝正宗的要到哪里去，好酒的制作工艺有哪些，自己去过哪里的品酒会.......

　　其实程若树并不感兴趣，听得大多数都是一知半解，不好意思拂人面子，又觉得人家刚好替自己解决了一个人待着很突兀的问题，所以也就时不时的附和一下。

　　结果叶佑铭越讲越来劲，甚至以为自己遇到了难见的知音。

　　“加个联系方式吧杨秘书，以后带你一同去品尝这些美酒。”像是想到什么，他又笑着补充，“等你身体彻底好了以后。”

　　程若树掏出手机给他扫，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在朋友圈里躺尸也不碍事。

　　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点，来宾都应该来的差不多了，毕竟会场的门都已经关闭，至少不会随便敞开让外边的风进来清扰。

　　但这个时候却突然被拉开，背着光程若树看不清来人的脸庞，只能看见对方高大的身躯和穿戴考究的着装，笔直的长腿被包裹在看不出一丝褶皱的深灰色西装裤内，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里面迸发的力量，西装外套内是同色系的马甲，再往上就是，喉结，看起来很性感，有点说不上来熟悉。

　　待人走近，程若树才看清那人的脸，不再是及肩发，而是剪短了梳上去的背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无数次拥抱过丈量过的人。

　　丁豫。

　　有些难以呼吸，程若树掐着虎口告诫自己要冷静，在不知觉中，指甲已经划破皮肤，留下渗着血的指印。

　　目光就这么放在丁豫身上，一瞬的麻木，手脚都失去知觉，终于在叶佑铭的提醒下收回。

　　他向程若树介绍，“这就是刚回国的丁家独子。据说他现在自己在国外建立了公司，这几年准备回国发展。模样倒是生的挺好。”

　　“是啊。”程若树习惯性附和。

　　还好有上一次的偶遇做铺垫，让他爆发后马上就去治疗，现在已经没有上次反应那么激烈了，还是能控制自己的。

　　他在庆幸，还好丁豫没注意到自己。

　　叶佑铭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主动停下了关于酒的话题，问道：“杨秘书认识？”

　　程若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认识，笑了一下：“不认识。就是听你这么说觉得这位先生挺优秀的。”

　　“这样啊。我们公司最近在和他们公司有项目接触，要不要替你引荐一下？”

　　叶佑铭倒是乐于送人情，但程若树并不需要：“不用不用，我们老板目前应该还没有想和这位先生接触的计划。”

　　“这样啊。那以后有需要就来找我吧，我很乐意为杨秘书你效劳。”说完叶佑铭还装模作样的和程若树碰杯，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轻易就能到手的人脉，谁会不要。

　　“好的。”程若树只能干笑。

　　接着叶佑铭又继续转回关于品酒造诣的话题，不过这会程若树连敷衍附和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的嘴巴开合，

　　“杨秘书似乎有些走神？”叶佑铭自然是人精，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前面那样也不过是真的以为程若树喜欢，至少能得到赞同。

　　“啊，抱歉。我在想老板给我交代的任务，所以走神了。抱歉抱歉。”他满脸的歉意，两颊还因此染上一模红晕，像是不好意思极了。

　　“是我应该感到抱歉才是。自顾自的拉着你讲了那么多题外话，倒是忘了杨秘书你今天是带着上司的任务来的。”叶佑铭很自然的揽下过错。

　　程若树当然不是真的觉得抱歉，脸红是喝酒喝的，他很容易上脸，所以就算方策不嘱咐他少喝，他也不会多喝。

　　算是把走神的缺口翻过去了，叶佑铭又开始介绍起了这个拍卖会。

　　抛去他的自来熟不说，叶佑铭确实是个知识储备很高，有礼貌又有能力，在任何时候都能侃侃而谈，游走自如的人。

　　“其实这个拍卖会的开场和普通的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些企业的公益拍卖，再加上会前的预热小聚，算是给各个企业一个相互结交的机会。光看前面部分还真发现不了什么不同。”讲到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想得到一些回应或者提问，于是看向程若树、

　　程若树会意，就问：“那不同的地方在哪儿？”他是个很好的聆听者，更会顺势提出参与话题进行提问。

　　“不同之处就在它最后的压轴拍卖。拍卖的都是些我们平常接触不到的东西。”

　　程若树当然真的肯定会拍卖那些足够特殊，平常人接触不到的东西，不然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什么东西？”但他还是耐心的提问，等着叶佑铭向他讲解。

　　原本打算跟程若树说等拍卖会开始他就会知道了，可是眼前人的好奇和期待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倒是让他不忍心再卖关子。

　　“我参加过两回，知道的有一些珍贵漂亮的鸟类，还有珍稀动物的皮草，当然这些皮草都是限量供应，全都是“新鲜”的。”望见了程若树紧皱的眉，叶佑铭继续补充，“有钱人嘛，就是喜欢用这种东西来彰显自己的高贵。”

　　程若树忍着恶心轻轻按了一下袖扣，这是他跟方策的暗号，袖扣动了，就说明可以开始录音了。

　　叶佑铭和程若树的对话尽数被方策收录入电脑，甚至还贴心的做了备份。

　　这个拍卖会真的有点东西，够恶心，也够有恃无恐。方策听着就已经开始头皮发麻，这些事已经触犯法律了，是犯罪。

　　“他们不怕被举报吗？”

　　叶佑铭仿佛是觉得有趣，反问程若树：“你觉得他们会被举报吗？”

　　肯定会被举报的，不然他也不会看到那篇报道。程若树点头：“肯定会。”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杨秘书。”叶佑铭抿了几口刚被服务员斟满的酒，“况且牵连着这么多人呢，那些举报者根本就是蜉蝣撼树。”

　　程若树跟着轻抿酒水，假装平静，可还是心里觉得骇人。

　　“我跟你这么开诚布公的讲解，就是因为你上司以后也会是这个聚会里的大头，而且创始人信得过你们，不然也不会邀请你们公司来。”叶佑铭终于舍得放下酒杯，端详起桌上的鲜花，用手去拨弄花瓣，“不过杨秘书，我劝你还是少接触这些，以免以后抽不开身。”

　　倒是个明白人。

　　“这种浮华的东西，不过是给这些人交换人情和拓展人脉的一个理由罢了。谁能拍下压轴物品，谁就最有能力，不管哪方面都是最佳的，靠近他的人也就更多。”

　　对于这些所谓最有能力的人程若树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只需要拿到这些人走私野生动物的罪证，其他的随便怎么样。触犯法律的事绝对不能容忍，何况还这么残忍。

　　“我只是个给老板打工的，多余的事，不会插手。”程若树微笑着对望。

　　叶佑铭敛了神，也付诸一个笑容：“那就好。”

　　灯光突然就暗下来，随着舒缓的音乐声响起，又变得明亮，中央的礼台缓缓升起，拍卖会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