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生》煌夏

56、第五十六章

　　没几天初月就又在萧北辰的办公室见到了刘新民。

　　他是卡着下班时间过来的，带着一份投资项目的尽职调查报告，陈澄敲门问萧北辰是否现在有空见他。

　　萧北辰抬腕看了下时间，心中虽不喜，但面上并不显，取下眼镜按了按眉心，说：“让他进来吧，你们不用等，可以下班了。”

　　“好的萧总。”

　　陈澄点了点头出去了。

　　初月也正好完成了自己下午的学习计划，掐着时间推开休息室的门。萧北辰只看着她探出个小脑袋，轻快问：“要回家了吗？”

　　他将手头签完字的文件合上说：“抱歉，有高管过来，还要再等一会儿。”

　　“哦哦，那我去里面等。”

　　初月转身就要进去，却被萧北辰叫住了。

　　“没有关系，就在这里，很快就好了。”他说着，指了指对面待客区，“给你要了小蛋糕和水果在茶几上，你先吃一些，等会结束了咱们去吃饭。”

　　她拎着书包从里面出来，走到沙发边刚坐下，就看到陈澄领着人走了进来。

　　正是上次见到的那位让秦理和萧北辰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满脸堆笑，声音洪亮，态度热情。

　　“哎呀，萧总，不好意思，我这刚开完会，发现了些问题需要跟您当面汇报，没注意到时间。”

　　初月看过去，从心里觉得这个人实在太懂说话的艺术了，短短一句，好几条信息，该表达的都表达了。

　　“哈哈，”刘新民的视线自然地扫到初月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说：“真是对不住，萧总，女朋友都已经等着了？”

　　随后他转头跟初月打招呼：“您好，初月小姐，很抱歉要耽误一会儿您和萧总的时间了，您别介意，工作上的事情，比较着急，我这也是没办法，不然也不能冒昧打扰。”

　　能够跟在萧北辰这样的人身边的女孩，虽说明面上都可以被成为女朋友，但实际上底下人都分得很清楚——

　　有身家背景的女朋友是有可能成为太太的，但若是没点身家背景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层身份了。

　　上次在餐厅见到后刘新民就曾私下打听过初月的情况，只知道是在国外读书，监护人也都在国外，所以他这番话也算是存心试探，既想看看这女孩如何应对，也想看看萧北辰的态度。

　　初月并不知道刘新民这拐着好几道子弯弯绕的客套话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是显然萧北辰已经答应见他，就说明对于耽误下班时间的事情也并不介意。

　　这人奉承致歉也就罢了，却扯什么她介不介意的话，她隐隐感觉有些被冒犯到，起身颔首，回了句您好，浅浅微笑说：“这位先生客气了，我没有关系，因为萧先生好像很忙，而我已经等了他一下午了，不介意再等一等的，所以您不用问我。”

　　刘新民没想到这小姑娘话锋竟然这么凌厉，怔了一瞬，神色颇有些尴尬，但是他掩饰的很好，打了个哈哈，说：“萧总为了集团的发展夙夜在公，的确很辛苦。”

　　萧北辰眼底的笑意明显，小丫头语气有些像开玩笑，甚至带着俏皮娇憨的埋怨，却锋芒毕现，小爪子也亮出来了，还挺能唬人的。他语气中满是宠溺，道：“拘了她一下午，有些小情绪了。”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喜欢玩，萧总该抽空好好陪陪的。”

　　看这意思，这小丫头在萧北辰心中挺有份量，大约确实像传言所说的，是正式在交往的女朋友。刘新民殷勤赔笑，谨慎附和道。

　　萧北辰笑了笑，不再耽搁时间，抬手比了下办公桌放对面的扶手椅，“师兄有什么事情？坐下说。”

　　刘新民因为萧北辰称呼的一声师兄，脸上笑容添了几分真诚，在椅子上坐下后，说：“是上次开会讨论过的关于荣享公司的项目。”

　　萧北辰淡淡扫了一眼他拿在手中的文件，问：“这个项目的评审在昨天秦副总主持的会议上已经过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刘新明说这些都没有问题，“基金运营部和风控部那边的报告做得很完美，但我回去后留心了一下，发现这家公司主营业务的推广广告依赖效应太强。因为受众又是年轻群体，他家的几代产品代言人的选择基本都是当红流量明星，您也知道娱乐圈嘛，更新换代比较快，最近又有好几位塌房的，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再慎重考虑考虑。”

　　萧北辰了略一思忖，身子微微前倾了下，刘新民便适时将报告双手捧了过去，“这是我这边的分析报告，您看看。”

　　萧北辰接过，打开，浏览着。

　　初月慢慢咬着蛋糕，留意着他们那边的动静，那双拿着文件的手，修长好看，视线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她发现萧北辰在看完文件后明显是比较满意的，只见他点了点头，随后对刘新明说：“这个因素确实需要考虑进去，完了跟秦理他们提一提吧。”

　　听萧北辰直接点名让他跟秦理汇报，刘新民大概也心里有数了，陪笑应道：“哎哎，好。前面过来的时候路过秦副总的办公室，本来就想跟他说来的，但是人好像不在？”

　　萧北辰神色温和，却并未接茬，只说：“秦理最近与纽约那边的对接工作比较多，本部这边还需要师兄多与他协调配合。”

　　刘新民好一通客套话，对秦理极尽溢美之词，几乎要把他夸上天，直到被桌上的电话铃声打断，他才起身告辞，还不忘对默默目睹全局的初月礼貌道别。

　　办公室门刚一关上，萧北辰就按掉了电话，初月托着水果碗走过来，说：“陈澄姐姐时间把握的可真准。”

　　萧北辰笑着攥过那只纤细的手腕将人拖到身边，笑问：“怎么看出来的？”

　　初月递给他一颗草莓，说：“Mia经常在拒绝男生的纠缠时会给我发消息，让我拨她电话，帮她摆脱尴尬局面。”

　　“原来宝宝是有经验啊。”萧北辰吃掉草莓，从旁边拿了纸巾给她擦手，“还看出什么了，说说看？”

　　初月笑说：“秦副总和这位刘先生是竞争对手吗？”

　　“不完全算。”

　　见初月有些好奇，萧北辰便耐心解释给她：“秦理不喜欢刘新民单纯是因为看不惯的他的行事作风，而刘新民针对秦理，确实有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初月淡淡笑了笑，说：“所以这位刘先生就来邀功，然后背刺秦副总？那您跟他说秦副总最近与纽约那边对接比较繁忙，意思就是告诉他秦副总以后可能会负责海外项目多一些，这个位置他可以努力争取。所以这是您的权衡术语吗？”

　　她说的有些投入，又自动将“你”换成了“您”，回味过来，在萧北辰的含笑注视中不好意思地停住了。

　　萧北辰轻轻握着掌心中的手，“又称呼您，是为什么？”

　　初月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关于她对萧北辰称呼“您”，是习惯，也有别的理由，现在被他问及，初月一时有些犹豫，垂眸盯着脚尖，犹豫了片刻才说：“因为喜欢，还有我以前说过，我对您很仰慕，就像是仰慕……您是我很敬重的人。”

　　她用了“敬重”，萧北辰几乎瞬间便明白了，轻叹，将人圈了过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个对没有得到的感情心怀渴望的孩子，他不知道是应该引导还是纵容。

　　总归是不忍心。

　　“宝宝来，”他将刘新民送来的那份报告拿起来，翻了几页，递给初月，“看看这个。”

　　初月纳罕接过来，仔细看完，果然在市场营销和市场渗透的方式这一块刘新民的团队重新做了模型评估，数据很漂亮，就她看来几乎能纳入课本案例。

　　“再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好奇宝宝。”

　　初月红着脸摇了摇头，“是我狭隘了。”

　　萧北辰拉过她的手合在掌心中，“商人重利，这话放在什么时候都适用。一个人的行为处事，举止言行这些都有法律道德约束，并不与他的工作能力相关。说到底公司付给他的薪资购买的是他能为公司带来的劳动成果，所以我不能因为个人好恶去决定对他的任用。”

　　初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萧北辰见她有些凝重的表情，温声道：“不是说教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待人待事咱们要平和一些，尽量将目光置于事外去看，去分析，才能得到比较公正客观的观点。再者，其实很多事情也不值得全情投入，那样会让自己很累的，对不对？”

　　“我知道了。”初月抿唇，随后轻轻晃着他的手，歪头看他，笑问一句：“可是‘商人重利’是真，那‘轻别离’呢？”

　　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她更在意的还是爱情中恋人的态度。

　　“轻别离……”

　　萧北辰站起身，掐腰将人轻松抱坐在了办公桌上，惹来女孩一声惊呼。他珍重捧住她的脸，“轻别离是假的，想要时时在身边，怎么办？初月会嫌弃我古板又无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