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浮世众生相 ...

  •   唐涧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处境。
      如果说,在她被赶出学校那刻就失去了破局的资格,那仅有的队友、唯一有可能带她出里世界的人也被调包则更为可怕。

      一切又该何去何从呢。
      向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小姐骤然泄气,背着比自己高的男人跑来跑去时都没有轻言放弃的她,在这一秒,真切地感觉到了绝望。

      双腿像灌了铅,思维也凝滞着,反反复复回放着秦疏说的每一句话。
      他们在广场的时候,他们去救火的时候,她认真写着会议记录而他不时提问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错!

      月光下身姿挺拔的男人就像第一天穿上玩偶服的小丑,秦疏扯扯唇角,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动作是微笑,但是所有人也都能感觉到他的僵硬。

      唐涧不知道里世界的地图有没有边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路灯昏昏暗暗,东门以外的世界黑得无边无际。
      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尽全身力气朝校园里跑,门卫在后面不停叫她:“那个女的你谁啊学校不能进!”

      身后追赶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感谢没有松懈过锻炼的自己。
      如果真的命中有此一劫要折在这里,她也要把那个故弄玄虚在月夜吓人的变态道士揍扁,狠狠给他几脚。

      而这时的秦疏却嗤笑一声,朝路灯照不到的马路边说:“别躲了,看戏很有意思吗?”
      四野皆寂,无人回应。

      秦疏也不慌,他拍拍地上的沙,盘腿坐下:“真是个懦夫,永远躲在别人身后,难怪所有人都讨厌你。”
      他又扯出了一个笑容:“对吗?李墨。”

      如果唐涧在这里,她或许会感觉更害怕吧,秦疏莹润的皮肤在月下如玉般透明,却少了几份生气。
      依旧没人回应他。
      他丢下一句“懦夫”就翻墙进了学校。

      声音消散后很久,马路一边的建筑材料废墟中,走出来了一个瘦小的男孩,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习以为常地用衣袖擦掉。
      “别哭,”他对自己说,“今天我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呢。”

      他将建筑废材小心掩好,沿着校园的院墙久久走着,直到走到尽头才踩上早先预备好的石头,翻过了院墙。
      校园院墙的尽头,是两三个小时前才成为焦点的开水房。

      李墨猫着腰,在暗夜里小心挪动。
      他回到了宿舍,推门进来,宿舍里热闹的讨论瞬间戛然而止。

      李墨本能地开口:“郑……”
      他刚想说又意识到那个男生根本不在,于是依次向宿舍其他六个学生问好的声音也显得没那么不情愿了起来。

      没有人回应他,他推开阳台的玻璃门,给自己的盆装水。
      桶里又多了几件不属于他的脏衣服,阳台放着的牙刷旁边不知道谁又晒了一双鞋,他将它们分开,刚刚被擦干的眼泪又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李墨打开水龙头使劲冲着牙刷,也借水流掩盖自己的低泣。
      三秒过后,他还是关掉了水龙头,一把把不干净的牙刷扔进了垃圾桶。

      周齐刚好也推门出来洗衣服,他看到李墨扔掉的牙刷,又看看悬在置物架上的鞋,小声说:“其实洗洗也能再用的。”
      李墨不想解释,他知道周齐的态度甚至已经算是难得的善意了,他侧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泪痕:“嗯,我知道。怪我,我今天早上出门急,忘了把牙刷牙杯锁进柜子里。”

      他越说越顺,好像那点委屈真的不存在,那个刚刚还在无声流泪的男孩真的有错,他活该。
      所以别哭,他想,你没资格哭。
      周齐看着搓洗着一大盆衣服的男生发愣。

      “周齐你孵蛋呢,快滚回来!”房间里传来叫他打牌的声音。
      他放弃了所谓友好的念头,把自己的裤子也扔到了李墨的桶里,转身带上了阳台的门。

      门外是霖城一月的冰冷月色,门里是热闹熙攘的人。
      李墨的脸隐藏在黑夜里,看不分明。

      唐涧从不对劲的秦疏面前跑走后,就一直在学校里打转,虽然这个陈旧的校园和她读书的时候不一样,但是大体的布局还是相似的。
      她绕了几圈,很快熟悉了起来,于是又恢复了满血状态,认为哪怕是看起来怪吓人的可怕版本的秦疏都无法用他奇怪的笑打败自己,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想再来比划比划。

      想到同行者瘆人的假笑,唐涧的疑惑难以得到解答。
      她摸了摸背包:“还好,干粮和水都放在了我身上。”

      思考了很久是去后山过夜还是去今晚一楼被烧得不成样子的教职工宿舍,最终还是被后山蛇出没的传闻打败,偷偷钻进了红楼,然后对着一扇扇紧闭的门发愁。

      秦疏完全不像唐涧背地里祈祷的那样饥寒交迫,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小卖部前。
      卷闸门关着,于是他绕到另外一边,避开熟睡着的食堂大爷,推开窗户溜进了小卖部,泰然自若地打开超市老板暨大爷儿子午睡的躺椅,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闭目养神。

      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做成大事的李墨听着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心潮澎湃,不停回忆着一天里发生的一切,生怕有一点疏漏。

      没有一个人在乎不见的郑宇,平时为他鞍前马后的那些室友都睡得很沉,谁管他是谁。
      被纱布裹着脑袋的陈思琪也同样得偿所愿,睡得很香。虽然小伙伴没有回她讯息,但是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不是么?

      同一时间,脸庞圆润可爱的沈雨涵缩在被窝里偷偷打字:“晚安,张期。”
      绰号竹竿的高瘦男孩也同样躲着睡梦中的室友,厚实的床帘挡住他温柔的笑:“晚安,我的宝贝。”

      唐涧无比后悔自己没学过撬锁,在沿着一楼没烧干净的钢筋正面爬上二楼和碰碰运气不行在楼梯间对付几个小时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今夜发生过火灾,这里肯定很安全。她给自己鼓劲。
      也是因为今天三个年级轮流放电影,不然教职工宿舍兴许会有几个为了加班改作业而留在学校的老师,可惜了这栋建成不久的建筑。

      一层层找上去,唐涧惊讶地发现四楼有个房间门没锁,虚掩的门就像在唱空城计,不管了,她拿着路上顺来的木棍,小心翼翼地凑近……

      耶!很正常的一个宿舍,空得几乎只有一张床和一套课桌椅,除了一堆课本和习题集,没有任何有个人特色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的房间?”唐涧小声嘀咕。
      没有埋伏,她想,我唐某人运气就是好,对着空气,说了句抱歉,关上门躺下睡着了。

      可能这片夜色下,能算得上和找地方住找得头疼的唐涧一样发愁的,就只有在书房痛骂着侄子吴元森的吴主任了。
      他教孩子虽看起来凶神恶煞却从不真正动气,但是一想到今天因为这个兔崽子他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质疑,就满脑子怒火。

      “说吧,你到底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倔强站着的男孩偏头躲开他的目光。

      尽管寻找栖息地并不容易,酣睡的唐涧还是活力满满地完成了充电。
      冬日的阳光照进宿舍的时候,她伸了个懒腰起床。

      昨夜逃难般的奔跑让她太过疲惫,以至于没来得及思考。
      此刻,阳光让不大却很整洁的宿舍焕然一新,她突然有点好奇为什么刚好这扇门就虚虚掩着。
      “是我天生好运吗?还是里世界的游戏提醒?”

      又向着空气说了句抱歉,心想虽然在这房间没呆几个小时,但是不管是入室睡觉还是现在翻着人家的练习册,都很不道德,还好回到现实之后没人知道。
      我果然不是君子,什么慎独?不存在的。唐涧无赖般地想着。

      “元森,”她念出练习册首页的名字,又翻开,红笔字迹端正地写满了细细的订正和笔记,“学习很认真啊,元同学。”
      没有衣柜,几乎没有私人物品,除了卫生间的褪色的空暖水瓶、水桶里放着的最常见不过的“热得快”,床上曾一丝不苟叠成豆腐块的被子,这间房间几乎看不出有人在住。

      桌膛里放着一件折叠得方正的校服,唐涧眼前一亮:“装备get!”
      虽然一个房间收拾得齐齐整整,练习册也摞得非常整齐的人居然会忘记关门这件事有点奇怪,但是也只是奇怪而已,唐涧拍拍手上的灰,准备出门。

      余光看见深蓝色的窗帘,它的杆上垂着浅粉和天蓝的千纸鹤,细线晃晃悠悠。
      “还挺浪漫。”唐涧百般努力才还原被子的形状,将物品归置完全,她轻轻带上房间的门,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关上。

      在校园里晃荡着,唐涧一边走一边想着各种疑点。
      吴秉中有问题,但是又不是那么有问题。制造这场校园恐慌对他而言简直毫无好处。

      狭小的食堂里,就连简单的包子馒头都卖得差不多了,大爷百无聊赖地坐着发呆,唐涧小心数出两块钱:“要豆沙包和水晶包。”
      “现在都快八点了,你们学生娃不上课的吗?”热情的大爷站起身,顺便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