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栖清秋

7、往事暗沉不可追

　　过了好一会儿，秦姝才渐渐停了哭泣，在谢辰安怀中小声地啜泣着。谢辰安瞧着秦姝渐渐回转过来，才轻轻将秦姝脸抬了起来，对着朦胧的月光仔细地擦着秦姝脸上还残有的泪痕“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秦姝本已渐渐收了伤心之意，被他这么温言软语一哄，反倒又勾了起来，瘪着嘴又要哭了出来。谢辰安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索性将她抱在怀里学着赵慧小时候抱着他唱儿歌那样，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秦姝哭着哭着，不由得被他唱的旋律吸引了注意，凝神细听了一会，不由得嘀咕道“这唱的什么，谢辰安我还不知道你唱歌这么振奋人心。”谢辰安听到秦姝的吐槽，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我跟着爹在西北军营待的这两年没怎么唱过，有些生疏了。”秦姝抓了抓谢辰安胸前的衣襟，“没事你唱吧，我挺喜欢听的。”谢辰安本就被秦姝那两句怼的不太好意思唱，现下又不得不唱，只好红着个脸唱道“一愿郎君千千岁，绿酒一杯，歌一回……”秦姝这下是听明白了，他唱的是小时候自己唱的《春日宴》。
　　秦姝从谢辰安怀里抬起头来，似嗔似恼地白了他一眼，谢辰安却厚着脸皮，看见秦姝脸色终于有所好转，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笑着用指腹摩挲秦姝的脸颊，眼眸中浅浅的笑意盛着细碎的月光，秦姝望着，不由得伸手细细勾勒少年的眉眼。《春日宴》本是自己年幼的时候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出嫁前夕教给她的。昏暗的烛火下，即将嫁作新妇的菱儿垂眸凝神缝着手上的女红，小声地哼唱着曲儿。秦姝平日里就很是喜欢与菱儿玩耍，瞧见她如此高兴，问道“菱姐姐唱的是什么？蓁蓁从未听过。”菱儿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小秦姝的头，“这首曲子蓁蓁也觉着好听么，姐姐教你怎么唱。”第二天，学会的秦姝急着去辅国将军府给谢辰安露一手，“哼哼，让他瞧瞧本小姐不仅人长得美歌也唱的好听，可不比他这啥都不会的傻小子强多了。”
　　秦姝找到了谢辰安，特意将他拉在假山前面，拎着裙摆腾腾腾地爬上了假山顶部，秦姝不敢看下面只觉得头晕目眩，但她忍住了。她得从头到尾都完美无瑕，才能让谢辰安这小子发自心底地佩服她。她清了清嗓子，仰头看着天空“二愿丝竹声脆脆，燕过阳春，花漫飞……”秦姝唱着唱着，自己都陶醉的不行，随手折了一根柳枝，在空中荡来荡去，假装自己是九天下来的仙女。一曲唱罢，她满意地低头看向地上的谢辰安，准备接受他的顶礼膜拜，却看到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秦姝有些不满，将手中的柳枝抛向了他“喂，本小姐唱的好不好听啊，你咋一点动静都没有。”谢辰安顾不得秦姝抛下的柳枝，一边捂着耳朵大叫一边跑开了“救命啊！蓁蓁你天天欺负我也就算了，你还唱这种曲子折辱我的尊严，玩弄一个壮士的感情！啊啊啊啊啊”秦姝不明所以，愣愣地爬下假山回了秦府，将此事和母亲说了前因后果。母亲却笑得前仰后合“蓁蓁啊，春日宴是芳龄的女子唱给自己心悦的情郎听的，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情郎。”秦姝自知闹了个大乌龙，羞的跑回了房好几天都不去将军府找谢辰安玩了。
　　谢辰安将哭累了的秦姝哄下入睡，才出了马车。不远处守夜的将领看见谢小将军在马车内耽搁好一会忙颠颠地跑了过来献殷勤“将军忙了大半宿想必是累了吧，要不要在下给您倒杯茶缓解缓解？”谢辰安蹙眉看向那位自认为马屁拍的恰到好处的小卒“我在马车里做什么也不是你一个部下能议论的吧，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再有下次，军规处置！”小卒这下明白自己是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忙不迭地鞠躬作揖“是是是，小的不该多问。下次不敢了。”
　　从长安到西州，足足有两个月的车程，西州隶属于安西都护府，当地干旱炎热，却也算富饶多产，衣食无忧。秦姝慢慢恢复了身子，漠北的风光和中原大有不同，她也不禁被路上这奇异的风光吸引了注意，车队驻扎休息时常拉着杜若去湖边舀水嬉戏，树林里采些野花给大家编织花环，就连马车外不经意间窜过的一只小鹿都让她惊奇不已。谢辰安总是策马缓辔，耐心地给秦姝一一讲解。二人相处一如回到了儿时的光阴，其他的女眷也总是拿这事说笑打趣秦姝，惹得她脸红。
　　今夜是谢辰安守夜，他拎了一壶酒放在篝火旁，静静地看着满天的繁星想着心事。身旁的马车响起翻动的声音，是秦姝下来了。秦姝手里握着东西，径直走到谢辰安旁边坐了下来。晚上风大，谢辰安担心秦姝着了凉，伸了伸手将秦姝搂在怀里顺便用自己的大氅把她裹了严严实实。秦姝却稍稍挣开了些，将手心里的东西摊开在谢辰安面前“这个送你。”眼前是一个编织的手链，编织的线乌黑，隐隐泛着光泽。“娘曾经说过，用头发编织的手链能替人挡灾，你总归是要上战场打仗的，我想着编了一个戴着也好为你挡挡灾。”谢辰安趁着将秦姝往怀里拉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秦姝的视线，看着像是把手链戴在手上实则不动声色地揣进了怀里“蓁蓁送的那我必定是要好好戴着的。”他笑的真诚，秦姝都被迷惑了过去。虽说是给自己挡灾，可这灾就会引到蓁蓁身上，让蓁蓁受苦？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秦姝靠在谢辰安怀里，眼睛眨巴着看向天空“听我娘说，我爹当年科举参加殿试的时候，皇帝惊于他的才华直呼乃文曲星下凡，我爹在那年科举中成了状元郎。皇帝本意从京城中挑一位名门贵女给他当夫人，我爹却当朝婉拒了皇帝的好意，不久就将远在蜀地的我娘接到了长安以正妻之礼下聘，将我娘娶进了门。前些日子，我娘知道我爹被定了死罪，当场吐了血，待丫鬟第二天去瞧的时候，已经自缢在房梁上，早没了声息。子建，你说，人死了真的会变成星星回到天上去么。”谢辰安知道秦姝这几日虽已好转，双亲的离世对她来说还是内心不可磨灭的阴影。他叹了口气，将秦姝的额头拉近了些，贴近自己的额头“蓁蓁，那时我也问了我娘亲类似的话，我娘亲说若是你爱一个人，那你就具备了成为神明的能力。蓁蓁的令尊和令堂也爱蓁蓁，他们哪怕作了古也能成为天上的两颗星星看着你，保佑你一生平安的。”秦姝不语，只是默默环住了谢辰安的脖颈，“娘亲，如今我找到了自己的神明，你在天上会不会也为我开心呢。”秦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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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春日宴》是选择的改编歌曲版本，后面也有诗歌原文版本的，大家可以自己去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