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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玉兰的花期 ...

  •   单位大院里有很多花树,三月中旬白色的玉兰就热烈地开了一整个枝头。玉兰的花期很短,风吹日晒、一阵狂风、一场骤雨都能让它跌落枝头。

      我看玉兰美丽,大片的花边纯白细腻,于是摘了一枝,想着下班带给许雯晴。但是一路颠簸,花死了,死得彻彻底底。

      市里开始陆续到各个镇街开展低保核查工作,三月下旬他们来到了清河镇。因为孟主任很早就通知过我,所以这一次迎检准备的十分充分。

      早上九点,考察组就到了镇上。本次核查采取现场随机抽样,抽了十户,其中居然有闫程家。

      我无法具体形容我听到抽取结果时的心情,我觉得太过巧合,为什么偏偏就抽到了闫程,偏偏我就和闫程建立了除开工作的联系。

      但是后来仔细一想,也算情理之中,毕竟闫程的家庭情况,确实特殊。而闫程,他存在的本身,就吸引着我。

      驱车前去的路上我控制不住地开始惴惴不安,我很害怕,我害怕事情败漏。虽然我和闫程之间也并不存在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我总是担心……

      我和他之间表面上是公、职人员和苦难群众,但私底下千丝万缕、细细密密……早就纠缠不清了。

      喜欢吗……

      我总是会想起他的问题,为什么要单独问我喜不喜欢,我的想法很重要吗……

      或者是说,我对于他而言很重要吗?

      我可以去喜欢吗?

      我连我们之间的联系都不想公之于众,怎么敢去和闫程建立新的更加亲密的关系……

      不怪没有人喜欢我,我自私,懦弱,卑鄙……我活该的。

      孟主任让我根据抽查名单去提前联系村里,他自己则开始向考察组简单的说明这些人员的情况。

      “李科长,咱们要去的这个闫庆家四口人都吃低保。他的哥哥和老婆都是重度残疾人,一个是肢体残疾,一个是精神残疾。他儿子吧,已经成年了,但是还在继续上学,所以还是属于咱们的保障范围,我听说这个小孩儿学习成绩还挺好的,叫什么来着……闫程,对,闫程。”

      好奇怪,只是听到闫程的名字,我就忍不住地心跳震动。我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他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有过度亲密的距离。

      他却常常联系我,给我发各种信息,永无止境地碎碎念。

      隔着屏幕,我总是一条一条认真地看完,然后假装没有看到所以不去回复,偶尔也会回复三言两语,态度冷淡的十分鲜明。

      可是闫程偏偏就像感受不到一样,一而再地靠近我。

      他告诉我,他被瑞杰建设项目管理有限公司录取了,等到四月就要到公司上班。闫程告诉我,萝卜头和黄乐家都去了工地上的项目。他告诉我,学校里的桃花树开了花,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学校里要种桃花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们都抢着去折桃花枝……

      很没有营养的内容,我却看得认真细致,透过文字我会想象他的生活,会幸福吗,闫程。

      我很想很想他能够幸福。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闫程的家。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但是那一所破败的像是兰若寺一样的房子依旧是颓唐着。

      跟着考察组进到了屋里,开始对思维清楚的闫喜、闫庆兄弟二人展开问话调查,我按照孟主任的安排开始对工作情况进行拍照。

      我没有见到闫程的母亲,但是我总应该看看她吧,毕竟是工作,工作要尽责,要做得完善……而且,那是闫程的妈妈,我总是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我走过去当着李科长的面问闫庆,“其他家庭成员呢?孩子是在学校,那你的妻子在哪里?”

      闻言大家都注视着闫庆,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老婆有精神问题,她控制不住地发疯。我们一般都让她单独住隔壁屋。”

      我穷追不舍:“我们去看看他老婆吧,领导?”

      考察组的领导点了点头。

      无奈,闫庆带着我们去了隔壁,在门前掏了半天钥匙才开了门,一开门扑面而来地就是那股子带着腐烂味的腌臜臭气。

      屋里,一个佝偻着身体,顶着油腻的像是破烂布条一样乱七八糟头发的女人跛着脚,低着头满屋子颤颤巍巍地转。乔成玉身上衣物肮脏,不知道穿了多久甚至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她嘴里不住地在呢喃些什么,好像在说什么圆圆,又一直在说糖……声音嘶哑难听,像野兽一样。

      所幸,我没有在她身上看到外伤,只是面部、脖子都有些浮肿圆润……好像是要比我年前来的时候胖了一些。

      大家明显都被乔成玉吓了一跳,她本来就是精神病人,行为出格可以理解,尽管大家对于这个被关起来的人都有些好奇,但是理智上又害怕,他们怕不受控制的精神病人会伤害到自己。

      我问闫庆:“她在说什么?她想吃糖吗?”

      乔成玉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嘶哑的嗓音更加难听,像是快要坏掉的老风箱一样,她嘴里少了很多的牙齿,咳嗽起来唾沫横飞,口水流了一身。闫庆进了屋,找到一个装着黑褐色液体的塑料瓶子喂给乔成玉。

      “她这段时间感冒了,咳嗽个不停,我又专门给她买的药。”说着,闫庆对着我们举起了那个小瓶子。

      我听着乔成玉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带她去看过医生吗?她咳嗽成这样,感觉很严重啊。”

      闫庆始终摆手说没有事。

      我因为平时不吃饭,偶尔会低血糖眼前发黑,所以会随身携带水果糖。我大着胆子进了屋,把糖放到了屋里的窗户沿上。

      乔成玉的眼睛和闫程很像,瞳仁又大又亮,我看到忍不住地心软,我可怜她疯癫,以至于要度过痛苦的一生,但庆幸她麻木,似乎痛苦都丧失知觉。

      闫程的妈妈,你知道吗,闫程他很努力,他是一个很好人……希望你也能幸福一点。

      虽然抽查对象只有十户,但是因为这十户相对分散,所以工作持续的时间很长。中午,孟主任做东,请考察组到清河镇的特色饭店吃饭。

      这对我而言,也属于工作,是我讨厌的那一类工作。

      我总是希望世间万物都可以分明一些,我讨厌倒春寒,也不喜欢秋老虎,更何况是掺杂着无关工作的工作。

      与领导吃饭是区别于和其他人吃饭的。我们平常去吃饭,点过菜之后,陆陆续续地菜上得很快,大家通常饭后开始闲聊,笑笑闹闹的。

      和孟主任一起就不是这样,菜上的很慢,大家从第一道菜开始聊天,聊一轮后第二道菜登场……所以,吃饭的时间会被拉得很长,说的话也会格外的多。

      可是我跟他们没有话说,至少我的内心一点都不想跟别人说话,可是我在上班,只能尽职尽责,去配合。

      不说话也可以选择低头猛吃,可是偏偏我对食物没有过多的欲望。和朋友之类的能让我放松的人一起,我会吃的多一些,和他们……算了。

      我常常会感到一种无所适从感,特别是在和不相熟的人相处的时候。我想要也不是被万众瞩目,我只是想被认真对待,能有一个人就好,有一个人认真地听我说话,认真地对待我......我想要的就只是不落单。

      人潮汹涌,我常会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孤独的醒目。

      他们声色犬马,快乐不是我的。

      核查会发现问题,发现问题,就要整改问题,我逐渐忙碌了起来。

      许雯晴的工作也出现了问题。

      我和她不愧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在某些方面能够达到惊人的同频,脾气性格虽然不一样,但是我知道她能够理解我,就像我也懂得她。命运也把我们安排地颇为相似,高中时我们常常一同生病,前脚她发烧请假回家,后脚我就会病倒。

      但是,似乎命运还是偏爱许雯晴更多一些,她一路走来比我要顺畅幸福很多。

      电话里许雯晴气急败坏道:“明溪,高三艺体班那个班主任辞职了!校长刚才找我谈话,让我顶上,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了!他是觉得我是软柿子吗?”

      许雯晴高中时本来成绩就很好,高考时更是超常发挥。她是公费师范生,大学毕业就有了稳定优越的工作。她是高中二年级的数学老师,高中的时候她就经常帮我补习数学,可是我很笨,我记得有一次她交我求导数,讲了一整个大课间,我却只学会写解和列数据。

      客观的说,我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我眼高于顶。我看不惯很多事情,也把很多事很多人不放在眼里,但是对于真正有能力有才华的人,我是敬佩的。因为他们切实拥有着,我所缺失的。

      我太过愚笨和蠢笨所以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夜以继日地前进着。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得之不易,所以更需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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