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十年》豆沙年糕团

3、你很可爱

　　会议室十几张方桌围成了一个椭圆形，导演，副导演，编剧，四名主演，八名主要的配角演员。

　　明佳是第一个到达的，找到贴有自己名字的位置落座。

　　悄悄向右侧看过去，铭牌上分别是姜冰、李贽、陈以未，座位的排序是女二、女一、男一、男二，在他们这侧对面写着阿成，黄澈，黄澈是鼎鼎有名的导演，电影电视剧，光影唯美，布景真实，就连她这种圈外人都知道，那这个阿成大概就是编剧了。

　　导演和编剧的座位身后是几个摄影机。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围读剧本，《重生之太子妃逃婚记》这部短剧总共四个主演，男一是李朝太子，女一是当朝顾相独女，女二是太子妹妹五公主，男二是驻守边关少年将军。

　　男一女一是一对cp，男二女二是一对cp，女一向往边关的大自然，一开始只想和男二这个少年将军在一起，无奈嫁入皇宫，在和男一的相爱相杀中，逐渐爱上男一，而男二也在边关被女二的善良温柔打动，结局是两对先婚后爱的小夫妻终成眷属。

　　总体是甜宠类型，前期略带一点虐和无厘头。女一负责无厘头，女二负责虐的部分。

　　女二是明佳饰演，其他三个人都是有一定表演经历的科班生。

　　他们三个人陆陆续续进门，姜冰身量娇小，紧身T加短裙，化着精致的妆，李贽西服西裤，戴着口罩，发丝精心打理过，是时下标准的小生模样，就连最不休边幅一身运动装的陈以未，也戴了个棒球帽。

　　反观她，依旧牛仔短裤，白T恤，好听点叫不施粉黛，但在现场一众摄影机面前，确实素得不太够看。

　　姜冰看着她，挑挑眉，这小姑娘真是，有点意思。

　　他们三个都是有经验的，围读剧本轻车熟路，明佳跟着节奏，飞快地记录着，暗自庆幸自己这两天学得可以，资料也查得用心，要不然这会真很难抓住重点。

　　其中一项是带着感情的读台词，众目睽睽，要带感情的读出来古装戏的台词，对她来说真得很难。

　　围读剧本会结束的时候，编剧欲言又止，明佳知道，她大概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但不知从何说起吧！

　　姜冰走之前，悄悄跟她说，“想快速代入，要沉浸。”

　　之后，她拎起小包，带走了周身的香气，消失在会议室明佳斟酌着那句话。

　　李理的电话打断她的思绪，“佳佳，我今天回家住了，闭门写新书，宿舍就剩你自己了！宿管阿姨10点关门，你记得不要晚于10点哦，晚了就没人给你开门了！”

　　电话里导航的声音响起，“前方左转。”

　　明佳懵懂点点头答应，而后想到什么似的，“理理，你一般写书的时候，怎么代入古人？”

　　“穿穿古装，逛逛古代建筑什么的！”

　　对啊！

　　京华、京大和成王府三点一线，明佳回学校的路上可以路过成王府，与其回宿舍空想，不如去成王府走走。

　　黄澈从二十五层直奔二十八层周冀的办公室，“周冀，那小姑娘漂亮是真漂亮，那张脸，也绝对扛得住大荧幕，可她......一点底子都没有。”

　　“其他三个都还不错，挺贴合角色人设，小海也说京华这次把短剧这个业务做成，上市就有了把握。上市了你才有接管京致资本的可能性，这时候冒这风险，你何必呢！”

　　他一股脑儿得倒苦水。

　　周冀安抚，“老黄，她一个学历史的，别要求太高。耐心点儿，小海说你下部电影原型是明末成王，成王府我借你。”

　　表情微动，又补充，“包括后跨院。”

　　黄澈眼神微眯，目光里有审视和狐疑，“这么喜欢？”

　　成王府早年是周家买下来的，王府是十三进的跨院相连，前半部分按规划变成景点，后半部分则是周家的私院。

　　世人都道成王府富丽堂皇，多半去了会因王府太小又朴素而失望，实际是成王府真正称得上珍宝的都在后半部分的跨院。

　　后跨院，没人能从周冀手里借出来。

　　黄澈一副了然的模样，“没想到你也有动凡心的时候啊！”

　　“欠个人情，要还。”

　　“得了吧！什么人情，要你这样还？”

　　“小姑娘......”周冀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很快抿嘴收住，看向黄澈，无视对方表情玩味，“你多照顾。”

　　“好！你都发话了！”

　　明佳坐了五站地铁，到府前街站下车，拐出去右转，是成王路，两侧梧桐树长得极茂盛，阳光透过树影，斑驳星星点点，正午也不很炙热。

　　成王府开放区域，都是历代王爷的办公区域，脚下青石砖厚重古朴。

　　她顺着青砖一路走了很远，一路绕到王府最深处，在一间卧房的窗外驻足。

　　明佳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细细观察卧房里的一切，紫檀木的梳妆台，黄花梨的床塌，她恍惚想到历史上成王这个人。

　　成王乃太祖第九世孙，骁勇善战，东北半岛地区平倭，有他一份功劳，更是难得的少年夫妻恩爱白头的神仙眷侣。

　　王妃是江南女子，和成王这个北方少年将军，一文一武，一柔一刚，历经三代君王，成王府的荣光一直屹立不倒。

　　一个糙汉王爷，对上江南温婉王妃，也是先婚后爱的典型了。

　　明佳看着那梳妆台，想象着王妃端坐桌前的模样，套上了自己这个短剧里的五公主，也是先婚后爱，娇柔公主和糙汉将军，应该就是成王和成王妃的模样吧！

　　“小朋友？”

　　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这样的称呼，只有一个人，她心头一喜，猛然回头。

　　“江特助？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取个东西。”

　　“啊？来这里？”

　　“嗯。”

　　“我见你看了许久，要进来看看吗？”

　　明佳受宠若惊，“可以吗？真得可以吗？”

　　周冀挑眉点点头，示意她跟上。

　　青石砖蜿蜒到一处角门前，周冀指尖轻触门上的铜钉，角门“咔哒”一声打开，明佳心头狂跳。

　　成王府竟然还有这样的机关，她和李理来过四次，路过这个角门无数次，从来没注意过这个铜钉下隐藏的指纹解锁。

　　推开门，门内不是古朴的青石砖，而是雕花繁复的超大石方砖，她小心翼翼踩上去，有一种置身百年前的恍惚之感，周冀见她讶异又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

　　“想说，历朝历代权贵阶层的奢靡......不可想象。”她摇头感叹。

　　周冀笑了，明佳看着他的笑，有一瞬间的窘迫，“笑我说这个很幼稚吗？”

　　他身为京华的总裁特助，见过的奢靡远超她想象，大概会觉得这感慨很幼稚。

　　“没有，你很可爱。”周冀绅士伸手，“随便看。”

　　“好，谢谢！”

　　成王府的内院每间房之间都有连廊，牡丹雕花的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上。

　　明佳悠悠逛了一大圈，逛到最后，回到角门附近和周冀分开的地方等他。

　　小小的身影坐在连廊的边缘，倚靠着漆红廊柱，看着一望而去的长廊，仿佛看到了明媚娇柔的成王妃款款走来，身后是手携纸鸢悄悄追随只为给她惊喜的成王。

　　周冀看着她身后阳光斜着照下来，光照着她脸上一层光晕，温柔，温暖，那样迷惘的眼神，饱含爱意和羡慕。

　　少女的心思，是为鲁小安吗？

　　“小朋友，在想什么？”

　　“啊？没有，就是在代入人物，在想象古代的公主是什么样子的。”

　　“嗯哼。”他看起来很有谈话的欲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明佳身体转过来，闪着求知的目光，像一只小鹿，“你见过很多权贵吗？”

　　“嗯，很多。”

　　“那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周冀看看她，又想想自己，“每个人都不一样。”

　　“那他们一样的是什么？共同的那种。

　　“让人讨厌。”

　　明佳突然语塞，转而回眸看长廊交错的廊顶，没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江特助，我请你吃饭吧？”

　　“什么？”

　　“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小店，要不要试试？看多了讨厌的权贵，也来看看我这种讨喜的平民？”她冲他挑挑眉。

　　若说之前她对自己面试上京华这部短剧，是自觉幸运。

　　今天围读剧本会之后，心里就明白了，无论是鲁小安，还是他，背后一定给了自己很多帮助。

　　其它三个人的选角，无论人设，体型，还有过去的演艺经历，都非常贴合这次的角色。

　　唯独她，处处透着不合时宜。

　　“这个、这个，好不好？”

　　她指着那张泛黄的菜单上为数不多的彩色配图。

　　“嗯”。

　　周冀放下手机，看看小店，太阳还未落山，店里只有他们一桌，他坐在逼仄的小矮桌前，面前摆着两个白色塑料仿瓷盘，清炖排骨、地三鲜，对面坐着一个漂亮明媚的姑娘。

　　“江特助，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我很感谢。”

　　明佳笑容明媚，目光熠熠，有希冀和感激。

　　周冀一时失神，“其实……”

　　明佳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鲁总推荐的，鲁总是鲁总，你是你，我今天想感谢的只有你。”

　　后来的好几年，那日饭菜味道如何，明佳不记得了，只记得周冀那张好看的脸。

　　夕阳下和月光下，同样好看的那张脸。

　　后来的好几年，周冀只记得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日的她，神采奕奕又有些紧张，最后还叫了酒，表白的话仍旧没说出口。

　　小姑娘，喜欢他。

　　一连好几天，明佳都研读剧本，查史书上寥寥无几的公主生平记录，沉浸式体验古代公主，给自己拼凑五公主的人物小传，鲁小安约她吃饭全没有约到。

　　开拍第一天，鲁小安开着一辆低调的石青色宝马6GT到底出现在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