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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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无一丝云彩，放眼而去是起伏的茫茫大漠。
骆驼排成一条逶迤长线，缓缓前进。
叮当，叮当，叮当，数枚驼铃声响清脆悦耳，前后呼应，交织出一段独特音律。
队伍前端有胡姬拿出羯鼓，随手打出节拍，哼唱起异域小调，好歹是给疲累的行人带来一缕清风，再往前几里便有一处绿洲。
不过，还未完全抵达绿洲之前，人心里总还是悬着的，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世人都晓大漠路难走，出了中原腹地，没有那四大玄门管事撑腰，各人遭凶遭难遇神遇仙，皆是自求多福。
和兴镖局镖师邬柏山、雷小龙二人坠在这支骆驼队的最后端位置，头疼地看着队伍前端那个活跃的年轻人，从胡姬一开口吟唱，那年轻人便立即捧场，鼓掌欢呼不断，现在他又去找那胡姬借了手琴来弹拨，逗得那胡姬咯咯发笑。
雷小龙立马抱怨不止：“邬镖头，你看他，你看他，他又去招惹人家胡姬干啥？！尽给我们惹麻烦！万一惹怒那胡姬的男人，把我们一块儿丢在这大漠中央……”
“小龙，放心吧。”邬柏山打断并宽慰道，
“虽说我和凛严商队接触不多，但也和他们合作好几次了，他们信誉一向不错，不可能将我们扔在半路不管的。”
“我这不是随口那么一说嘛。”雷小龙脸色依旧不忿，
“毕竟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闹腾的雇主，以往别的那些雇主，哪个出门不是小心行事？就这回这个祁济，每天花枝招展，招摇过市，一会儿说想学划皮筏子，一会儿说想学拉面条，现在又去招惹人家胡姬！这趟保镖的可就你我二人，真要遇到万一……”
“小龙，慎言。祁公子毕竟是我等雇主。”邬柏山又打断，这回语气严厉了些，顿了顿，他又换回平常语气，
“放心吧，一路行来，我观祁公子行事作风虽活泼张扬，但绝非跋扈无理之人，他不易与人结仇的。再者，这趟镖一开始就说好了，我俩为祁公子保镖，护送他一路北上来大漠游学，他这是在学习游历，总不可能像块儿石头一动不动让我们揣着走。”
“哼。”雷小龙轻哼一声，抬眼觑着与歌姬说笑的祁济，小声嘀咕，
“和胡姬调情也算学习？”
看出雷小龙眼中的妒忌，邬柏山无奈摇摇头，他亦是顺着雷小龙的视线看向祁济，那人在艳阳下白得发亮。
他暗忖，难怪乎雷小龙会嫉妒，同样是弱冠的年龄，雷小龙还打着单，而这祁济公子，身上修为高深，又丰神俊朗，意气飞扬，一点儿也不比那些仙门弟子差，打他们同行的这三天以来，一路上对着祁济暗送秋波的大小女郎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邬柏山直问：“你究竟真的是因为这趟我们人手少，所以心里不踏实？还是嫉妒人家受女孩子欢迎？”
“……”雷小龙这回不吭声了。
“既食君禄，当尽君事。”邬柏山提点了一句，不再多言，他目光沉沉地看向祁济的背影，这位雇主确实活泼了些，他应该适当提醒一番，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漠，还是低调行事为宜。
一行人按部就班赶路，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目的地，一处名为月亮泊的绿洲。
月亮泊虽说名为泊，不过才池塘大小，旁边倚水源建有驿站，零星几颗树，几丛草。
远远看上去像是有些衰败的样子，但走近才发现，此处也并非门可罗雀，除了驻地的商贾，还是有好几支来往商队的，商队之间难免也有贸易往来，就地销货的二道小贩子们直接就地把摊一摆，算是将这里拼凑出一处小集市。
祁济骑在骆驼上，跟着队伍走进绿洲，观察周围环境的同时，也打开地图查看方位，很好，他的副校长目前也在望这边赶路，就是不知为何，速度比预计慢了很多。
事情要回到祁济的系统开启魔王灭世倒计时那日说起，祁济眼见倒计时开启，知道急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庆幸的便是他提早了三个月进入游戏，并且把学校已经建设得有模有样了。
想想也是一阵后怕，如果当初他发现自己金钱无限，然后立马躺平了，三个月后灭世倒计时突然开启，打个人措手不及，那时候再想起要建设学校已经晚了。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把副校长带回学校，继续加紧建设，对抗魔王什么的肯定没问题。
由于学校老师给学生授课是唯一灵气值来源，万不可打断，所以祁济只好决定孤身前来地图边缘，西北荒漠找副校长。
也是好在祁济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和基础简单的剑招，大家也放心让他出来独自行走江湖。
于是他直接御剑飞出学校，笔直往副校长所在方向飞行，不料这位副校长也在移动，日追夜追，追了三天，丹田气海都追空了，还是没追上。
到了西北深山地带，空气中的自然灵气也愈发稀薄，他御起剑消耗更快，他便知道更往西式没法御剑飞行的。
祁济这时候又发挥自己的小聪明了，他一想，沙漠里环境比之中原完全不一样，恶劣非常，绿洲据点全是固定的，索性不如先深入大漠，在绿洲里守株待兔，比在西北深山里截住人的几率还更大呢。
于是，祁济在某城镇的镖局雇佣了两个跑沙漠路线的老手，以观光游学为借口，陪同他一起深入大漠。
这两个镖师又联络上了这支商队，租了他们的骆驼，结伴前行。
眼看要进绿洲，总算能修整一下了。
现在嘛，急事缓办，不如看看这黄沙漫漫，看看这大漠孤烟，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沙漠地带旅游呢。
骆驼蹄踩在黄沙上沙沙作响，一步一步，蹄掌抬起放下间带出一缕一缕黄色沙带，又迅速扩散消散，然而，仅仅一步之遥，突然，骆驼的蹄掌不再翻出沙子，而是踩到了截然不同的土质上，黄泥凹陷下去，踩出清晰的掌印。
坐在骆驼身上的人的感觉其实更为明显，祁济突然就感觉呼吸间连空气都饱含润泽，干绷的皮肤都舒张开了，一阵清风刮过，带着丰沛的水汽。
想必是这绿洲附近设置了聚水汽的阵法吧！祁济东张西望打探环境，不知道有没有客栈可以洗洗澡？
祁济伸着头东张西望，四周的摊位全是充满异域风情的物件，或许可以买点儿纪念品回去。
翻身下来骆驼，祁济正欲朝着那小集市走去，却一把被邬柏山拦住。
“祁公子，这一路走来累了吧？咱们这边走，那儿有茶歇。”邬柏山说完，几乎是没给祁济反抗的空档，和雷小龙齐齐架着祁济走开。
几间木屋勉强围成避风的简易院落，客栈酒馆茶歇一应俱全，三人在院里角落处寻了座位落座，叫来一壶清茶，两碟茶点。
“祁公子，出门在外，咱们还是谨慎为好。”邬柏山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郑重提醒道，
“你初次出来大漠可能不知，这边小贩子卖的货物呐，千万别乱买，最好看也别乱看。”
祁济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能买东西？我就只买点不值钱的纪念品，不算露财吧……”
“哼，教你这样做是为你好，还能害你不成？”雷小龙呛声道，
“这大漠不属于四大玄门管辖地带，偷盗猖獗，抢劫成风，你知道那些商货上染了多少血？一柄小刀，一支簪子，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受教了！”祁济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给雷小龙斟了一杯茶，
“还是小龙哥厉害，见多识广。放心吧，我不会去那些小摊买东西了。”
商队的人对路线很熟悉，这三天走来也并未遇上什么危险，祁济实在有些不以为意。
“你明白了就好。”雷小龙语气也软了下来，顿了顿，他又继续道，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边灵气稀薄，没有仙家弟子驻守巡逻，那些摊贩卖的东西，特别是那些首饰项链的，挺容易买到邪门儿物件的，谁知道上面会不会附有吸人精血的邪祟呢？总之这边的东西少碰为妙。”
“嗯，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碰。”祁济连连点头，心里却想，有“邪门儿”的东西岂不是更好，说不定能搞来当教学材料？
“谁需要你保证？你想找死没人拦着。”雷小龙嘴上虽然依旧强硬，但见祁济这么好说话，心里对他那点儿埋怨也消了。
说话间，商队那边安顿好骆驼，几人走过来，看样子是准备采买吃食。
“凛严大叔！娜娜姐！这边儿，一起坐啊！”祁济扬手招呼他们。
商队领队凛严摆摆手，意思是他不过来了，胡姬跟旁边人说了两句，便转身款步走过来，窈窕的身姿，妩媚的装扮，还有那半透明纱衣下纤细的腰肢，雷小龙面红耳赤侧过头去，不敢直视。
“小祁、邬大哥、雷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胡姬一笑，眼波流转。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招呼你们，大家一起坐啊，吃什么？我请客。”祁济热情道。
“这恐怕不方便呀，我们还得照看骆驼和货物。”胡姬学着中原礼仪抱了抱拳，示意自己要走。
“哎呀，是我疏忽了，那大家要吃点什么？千万别客气，我来请客。”祁济跟着站起身来，同胡姬一道，走进了铺子跟店家点菜。
“真是有钱没地儿花了……”雷小龙又不住酸了起来。
邬柏山斟了茶递给雷小龙，希望他少点儿抱怨。
过了一会儿，祁济笑嘻嘻地回来，指了指对面的羊圈：“我们的晚餐点好了，听说这儿的羊肉汤很不错，我叫掌柜的给我选了只最肥的，一会儿和凛严大叔娜娜姐他们分。”
“咳，如此，”邬柏山轻咳一声，
“那就托祁公子的福，小龙，咱们今晚是有口福了。”
雷小龙不置可否，瞄一眼祁济，见祁济手里还拿着一块羯鼓。
“哦，这个？娜娜姐刚才送我玩儿的。”祁济怕雷小龙误会是去旁边集市买的，便作解释，他扬了扬羯鼓，手指在鼓面轻快敲击出一小串节奏。
“谁问你了……”雷小龙再度侧过头去。
邬柏山静静喝茶，在接了这趟保镖之后，入到大漠前，是他们以和兴镖局的名义联系上这凛严商队，双方都不太熟，就是临时合作，却没想到短短几天功夫，这个雇主祁济倒是和人家熟稔起来。
三人坐一起吃茶闲聊，等待一会儿晚上的那锅羊肉汤。
后厨师傅在店门前支起几口大锅，一盆一盆宰好块儿的新鲜羊肉下锅，干柴烈火加上异域辛香料，不多时锅里便飘出诱人的香味。
祁济探着身子望过去：“真香，这里面应该有一整锅都是我们的吧？”
邬柏山笑着颔首：“应该是。”
雷小龙虽未说什么，但也不时探头看那沸腾的羊汤，心里估算着一会儿要多吃两碗，期待不已。
夜色逐渐降临，风渐大，将白天地表吸收的热量一丝丝抽走，微微寒意升起，汤越顿越浓，越顿越香，将食客的期待值拉满。
正在众人如此放松惬意之际，打老远一小队人骑着骆驼疾驰而来，那骆驼跑动声极大，引人侧目，“咚咚”如擂鼓，由远及近，死沉沉敲打在人心上。
祁济还是第一次看骆驼居然能以如此飞速疾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抬眼间那伙人居然已经飞快进入到绿洲里，五只比寻常普通骆驼高大三倍有余的巨大骆驼已经不像骆驼，而是奇异的巨兽！
巨型骆驼的驼峰也巨大无比，像一座小山，估摸得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用红布裹起来和鞍连成一块，成了舒适的王座，驮着的那几人皆是又高又壮的彪形大汉，大爷一样稳稳靠在驼峰上，腰挎弯刀，皆是一副悍匪气质，为首的那个气势更不得了，独眼刀疤脸，就差把穷凶极恶写脸上了。
“别看了！噤声！”雷小龙一拍祁济的后脑勺。
祁济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微微埋下，一副专心盯着眼前桌面的模样，实则眼神一撇，继续打量这群来者不善的人，不知为何他感觉心里有些紧张，随即他又想，有什么可紧张的，这可是他自己亲手制作的游戏世界，——虽说这么安慰自己，但周围所有人刚才还都气氛轻松，此刻却都噤若寒暄的氛围，祁济再自我安慰也难免提高起警惕。
“是沙盗，王天翰。”邬柏山轻声道，
“祁公子放心，我们和兴镖局还算是有几分薄面，只要我们避开这人，想必他们也不会特意与我们为难。”
“好。”祁济随口答道，继续观察王天翰那伙人。
几只骆驼最终停在了院落外，王天翰和他几个小弟下了骆驼，其中一个趾高气昂的麻子脸立刻叫嚷到：“人呢？死哪儿去了？”
立马有掌柜的过去招呼：“几位客官，吃点儿什么？”
“我们可以随便吃点儿。”王天翰大拇指一束，指着身后几只巨型骆驼，
“它们可饿不得。”
“是是，小的这就给这些骆驼大爷们上饲料来！”掌柜的叠声说完，连连招呼伙计过来帮忙。
“要最好的人柴！”王天翰说完随手从手上取了一块扳指扔给掌柜。
仁柴？饲料品牌么？这地方还有品牌概念呢？祁济的目光随着王天翰和掌柜那边逐渐偏去，他忍不住想看更多，桌下的脚却被雷小龙踢了一下，只好勉强收回视线，从他的余光看去，最多能看到羊圈外那几只骆驼。
几只巨型骆驼像是累坏了的模样，骑手一下来，便四腿一屈趴倒在地，但即便它们是乖乖趴在地上，依旧大得渗人，它们靠在羊圈外的半墙边，衬得半墙愈发低矮。
王天翰和几个小弟在院落找了桌椅安坐，就在祁济他们那桌附近，几人见门口那几锅羊肉汤，便吵吵着端上来，掌柜的哪敢得罪，直接便把刚煮好的羊肉汤盛了大半过去给他们，几人大口啃肉喝汤，吃得畅快，苦了祁济三人以及别的几桌食客，只能干坐着。
祁济心里很是不忿，但他一时又没办法，身边的邬柏山和雷小龙都一脸凝重。
正在祁济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的时候，几个伙计从隔壁羊圈牵羊一样，牵出一串五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孩子，径直走到巨型骆驼边。
羊圈里怎么有小孩儿？这是要干嘛呀？祁济满眼迟疑，心里隐约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又见那些小孩和骆驼的身形对比，一下子毛骨悚然！
难不成……？不会吧！骆驼不是食草动物动物吗？
事情的发展比祁济以为的更为怪诞诡异，只见几个伙计动作迅速，搬来梯子搭在骆驼身上，他们踩上梯子，训练有素地揭开包裹在骆驼峰上的红布。
驼峰上印着一个图案，不，那赫然是一张模糊扭曲痛苦的人脸！人脸的嘴巴被特质的木塞堵住了，伙计将那木塞一扒开，那赫然只是一块黑黢黢的洞，但发出来一些像是人在惊叫呐喊一般的恐怖尖叫！
见到驼峰上那张骇人的人脸后，几个原本羔羊一样乖顺着瑟瑟发抖的小孩儿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们惊恐尖叫起来，抱作一团哭泣不止。
“姐姐，姐姐，我好害怕！我还不想死……”
“我要妈妈，我要我娘！妈妈，娘亲……”
人脸的尖叫和孩子们的尖叫混作一团，此起彼伏刺激着祁济的耳膜，让他脑袋发蒙。
那是孩子，会说话的孩子，和他学校里那些每天叫他“祁先生”的学生一样的孩子，对吧？
祁济站起身来，他刚想走，却被一旁的雷小龙一把拉住，按了回去。
雷小龙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命啦？！”
“他们在喊妈妈。”祁济掰开雷小龙的手，准备再度起身，
“那些孩子在呼救……我们、难道不去管管么？”
“那些算不得孩子，只是人柴。”邬柏山也一把拽住祁济，
“祁公子，千万别做傻事！”
“傻事？我不会有事，放开我。”祁济略微挣扎两下，邬柏山和雷小龙按他肩膀上手随之加大力道，他吃痛，愣了一下，更为激烈地挣扎起来。
他运转起灵气想要挣脱束缚，奈何祁济再聪明也才刚修炼不久，运转起灵气比别人慢许多，几个月速成的三脚猫功夫，完全不敌邬柏山和雷小龙这种苦练多年硬功夫的镖师，他被两人联手死死按在座位上。
祁济无论怎么挣扎，在两个练家子手下都挣扎不起，愣神之际，只能眼睁睁便看见其中一个孩子被挑选出来，押到驼峰那张痛苦扭曲的脸面前，那脸上的嘴逐渐张开，越张越大，直到将它原本的模糊五官都挤压不见，已经到盆口粗，鬼哭狼嚎。
那孩子就这么被两个伙计抬着，从脚那端直接给塞进洞去。
孩子双手死死扒在洞口边缘，满脸惊恐地哭喊尖叫，驼峰蠕动，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骨头碎裂的声响，直到他的头被洞口彻底吞没，他哭泣恐惧的五官赫然代替驼峰上原先那张脸，成为了一张崭新的脸，或许是因为新，所以扭曲痛苦的五官尤为清晰，尖叫哀嚎声也更激烈。
伙计立即用塞子塞住那张嘴，堵住了它的尖叫声，唯余从驼峰里传来的那细小的咀嚼声。
祁济这下连挣扎都没力气挣扎了，他直接给恶心吐了！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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