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收容公司》柳上月

3、第三章 初见

　　退出办公室，高远下意识摸着心脏的位置。他的人生总在失控，希望今后的旅程，可以在风雨中握住船舵。

　　“喂！”

　　“喂，你站住！”

　　“高远，故意无视我是不是！”

　　一连三声，一声比一声高昂，高远一开始就听到了，但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停下脚步。

　　上班时间，大楼入口处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保安投来审视的目光，但在看见二人熟悉的面庞后才安心移开视线。

　　来人正是徐陆。

　　“高远，你在陈雷雷办公室里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

　　这句是实话，但落在徐陆耳中，就有点刺耳了。

　　他刚想发作，下意识举起一根手指想要指责他，脸上的怒意瞬间定格，逐渐消散。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高远心中一惊，表面不动声色，用和刚才一样的口吻回道：“想知道的话直接去问她吧，我和你无话可说。”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走。反正徐路是不可能去问陈雷雷的，就是真的去了，也只有挨打的份。

　　没想到徐路异常执着，竟趁他不备，从身后夺走他手中的行李箱。

　　“告诉我，就把箱子还给你。”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高远都快被他逗笑了。大步向前，一记利落的扫堂腿，左手抓住失去平衡徐路的衣领，右手直击其面门。

　　拿回箱子，这次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等等！”徐路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鼻子，因疼痛发音沉闷。他单手艰难爬起来。见高远不理他，心急如焚喊出那句话：“苏林！对，是苏林让我来找你的。”

　　训练室。

　　徐路锁住入口，眼神不善地望向高远。

　　得益于训练室墙板内放置的隔音棉，对抗训练时满屋子人的哀嚎全被吸收，没有扰民。

　　此刻2人保持着一定距离，遥遥相望。空气如同果冻般凝固了。

　　高远从一开始就猜到，一切不过是徐路的谎言，但想着万分之一的万一，还是跟着他来到训练室。

　　“高远，你也不过如此。”徐路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同时心中更加确认，他一直输给高远，只不过是对方运气好。

　　“凭什么你次次第一，凭什么大家都喜欢你。”他想到陈雷雷赞赏的眼神，轮到自己时却什么都没有。明明自己为了她，一直努力训练，一直坚持到今日，却没有得到她一句赞赏！

　　“马上离开公司，再也不要出现。这样我可以放你一马。”

　　高远叹了一口气，深知自己这趟不仅是白跑了，还要浪费时间处理眼前的白痴。

　　“不是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吗？过来点，我告诉你。”

　　徐路将信将疑，将二人距离缩短到一臂，再也不肯靠近了。

　　“怎么了，怕我像刚才那样揍你？”他故意抬头，望了一眼墙角的监控。据他所知，该监控是只录影响，不会记录声音的类型，但他猜徐路不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想被监控录下来被更多人知道。”

　　他说完故意展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你要是不听，我就走了。”

　　徐路抬头，他这才意识到这里装了监控。毕竟陈雷雷天天在这里揍他们，哦不，是训练他们，让他下意识以为这个房间内是可以使用暴力的。所以他才把高远带到这里。

　　他一边保持警觉，一边侧身靠近。

　　高远在他头侧道：“也勾塞滴芭娜娜，德斯特勾塞滴芭娜娜川了。”

　　这句说的又轻又及，徐路自然没听懂。疑惑地问道：“什么？”下一刻，他只觉得后脖颈剧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搞定。”高远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想了想，从行李中拿出一支记号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左脸写上对不起，右脸写上我输了，额头上是横批：万年老二。

　　这下终于可以出发了。

　　停车场。

　　来到公司指定停车区域，他按下车钥匙，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寻去。

　　公司的公车款式各异，大小不一，唯一相同的是都漆着统一黑色，车身用灰色字体印着公司名称。

　　车旁，她就站在那里。

　　脸上缠着绷带，连同头发一起包裹在内，只露出一只眼睛。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手套、围巾遮得严严实实。

　　最醒目的却不是上述这些，而是她绷带上的血迹。

　　高远的第一反应是，她，真的是人吗？

　　但这一想法很快被打破，因为互相照面后，对方进行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苏林。”

　　没想到二人以这样普通的方式进行了第一次见面。

　　不是约好了在客户家外碰面吗。他按下心中的疑问，学着她的句式介绍道：“高远，你的新搭档。”说完这句，他略一犹豫，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之所以犹豫，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苏林若因身体受伤这样的客观原因，不能跟他尽快出差，那完成收容指标的时间又将延长。
　　“哦，这不是我的血。”她的声音沙哑，说出来的话却直接。“这是上一个以为我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来碰我的傻瓜的血。”

　　高远一时搞不明白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如果是开玩笑，那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只能说明她本人性格扭曲。如果是真的，那更可怕了，说明她是一个道德感和同理心都很低的人。

　　高远只好不对这句话做出评论，心平气和问道：“那，我们这就出发？”

　　苏林露出的独眼在车子上一瞥，“你就打算开这辆车？”不等高远回答，或者说这句话根本不用他回答。

　　“走吧，我有更快的办法。”

　　就这样，两个陌生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开始了他们的合作之旅。

　　在苏林的要求下，高远一路在前走着，她不时在身后提醒方向，类似于往前135步，右转，向3点钟方向的建筑物前进这样具体的指令。

　　每当他有意识慢下脚步回头，苏林总会第一时间发现，在身后催促着。

　　“为什么总是回头？”

　　还不是顾及到你的身体，看你能不能跟上。

　　周围往来的路人也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只好克制住自己回头的欲望，简单遵从指令。

　　性格刚烈，哪怕身体受伤，也习惯于掌握局势，发号施令。

　　自尊心强，不愿接受同事迁就，哪怕是好意。

　　这是高远在心中罗列的对她的第一印象。

　　虽然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二人走着走着，又回到每日打卡的体能训练楼。想到徐路还在1楼训练室躺着，他的动作稍有停顿。好在苏林指示他前往电梯。

　　“去最高层。”走进电梯，听从苏林的指令按下楼层按钮，却没有任何反应。

　　1楼训练室和游泳馆，2楼小操场，3楼器材室，4楼特训室。5楼以上是空闲待出租的办公区域。顶楼也应该是空置状态才对。
　　但此刻无法亮起的按钮给了他新的提示，最高层一定是特殊的。

　　“看我做什么，刷卡。”

　　闻言高远打开行李箱，翻找自己的工牌，在电梯刷卡区感应，却没有反应。

　　也是，如果工卡有这样得功能，自己早就知道了。

　　“你的卡没用。”明明可以在他翻找时就提醒的苏林，却在看完他一整套动作后才如同马后炮般总结道。

　　“谢谢你告诉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领导。”

　　“等。”

　　等，是等什么？再过一会，实习生们就该去2楼跑圈了。是在等他们吗，不。那是在等陈雷雷？陈雷雷确实说过有人在等这句话，现在看来，至少她是知道苏林已经回到公司。

　　尴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正当他思考之时，只听得咚一声，橘猫跃入电梯，一同往日一般过来蹭高远的脚。

　　“你怎么在这里。”他俯下身想抱起它，却被一把躲过。嘴里叼着的金色卡片落地，终于可以发出喵喵声，似乎在说，卡片我就放这了喵。

　　高远捡起卡片，上面还留有粘液，因该是猫咪的唾液。

　　只见浮夸的金卡上印着苏林的名字和照片。

　　“那只大橘猫是你养的。”这智商都快赶上狗了，用来送东西很方便，或许可以讨教一下秘诀。

　　“养？”她特意提出这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我跟橘子确实认识。”

　　这话有些奇怪，似乎名为橘子的大橘猫不是宠物猫，而是一个独立的人类。

　　他想到这里立刻打住，将注意力转回。刷卡后，电梯运行平稳，在其中的人甚至没有上升的体感，除了轻微的机器运作声，一时间电梯内陷入沉默。

　　高远大部分目光集中在显示楼层的显示屏上，余光注视着角落中她的动作。

　　“比汽车还快的交通工具，是直升飞机吗？”

　　他也是依靠顶楼这两个关键字进行的猜测。

　　“一定是交通工具吗，”她顿了一下，但被绷带包裹住的脸看不住情绪。“这里可是公司的地盘，或许放着一两个虫洞呢。”
　　“虫洞。”在科幻作品中，虫洞的出现不算稀奇，甚至可以说普通。但在现实中，还没有任何科学家观测到虫洞存在的证据。
　　这怎么不让他兴奋呢。

　　说话间，显示屏上的数字从13跳至14，电梯却没有打开，数字依旧在增加，15，16。

　　高远不禁再次确认电梯按钮，他按下的最高层按钮上写着数字14层。

　　因为近段时间的遭遇，他一直在有意识地主动观察周围人和事物，所以他很确定，这幢楼从外面观察，只有14层。

　　虽然可以从排放窗户的位置、减少层高等方法来隐藏真实楼层数，但大楼高度摆在那，再怎么利用空间，14层高的大楼，也不可能分出100多层。

　　电梯门终于打开，显示屏上的数字定格在108。

　　若按照层高最低3米计算，108层足有324米。有 6个奥特曼那么高。

　　他内心胡思乱想，表面不露声色踏出电梯。

　　在窗外漏进来的阳光下，隐约可见室内空旷，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远处一扇大门。

　　他并不急着行动，不出意外的话，苏林的指示就要来了。

　　果然身后响起她的声音。“拉开窗帘。”

　　“好好。”

　　他向窗外一瞥，却再也移不开目光，只见蔚蓝天空中太阳夺目耀眼，原本伫立着高楼大厦的地平线被白云覆盖，瞧不见一丝踪影。

　　他们正在云海之上。